銀裝素裹的世界中,庭院裡的那棟別墅就像一大塊上面塗滿奶油的毛毛蟲長條全麥大面包,被粗心大意的主人就這麼隨意的擱置在那裡,高聳的刻有繁瑣花紋的大門連接着的是好像生怕沒有貪婪者的低矮護欄。
這裡顯然是一個新建的莊園,很多貴族莊園應有的設施還在建設當中,只是因爲雨雪的天氣而暫時擱置,但遠遠看去還有很多建築材料還成堆的擺放在那裡,有些影響了整體佈局的美觀,從這一點上來看,這裡的主人是一個不太在意細節的人。
庭院裡的積雪已經被僕人清理了一部分,從莊園大門到別墅的門口也僅僅清理出供兩輛馬車行走的寬度。
清掃積雪,這是孩子們來到這裡的第一項任務,凱爾覺得這項舉措更多的是用來榨乾這幫熊孩子的多餘精力,從而不再瞎搗亂而已,女人們則安排進莊園里布置宴會場地。
不過每一名只要參加剷雪的熊孩子都被慷慨的阿諾市長贈與一份氣味難聞又難看,卻嶄新的豬皮靴子。
這份禮物就連同來的那十幾名特意打扮的小夥子也變得眼紅,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一雙嶄新的靴子都足以成爲一份貴重的財產來繼承。
靴子是隻有一定經濟能力纔敢購買的奢侈品,大多人即使是在這寒冷天氣也是光腳或找幾片破布塞滿棉花或雜草纏在腳上了事的,幸運點的是找到牛糞,趁着新鮮出爐的時候踩進去當做一天走路用的“鞋子”。
在這個連一件衣服都穿不起的時代,沒長大的孩子無論男女絕大多數都是穿着自己哥哥姐姐多餘的衣服過來的,往往家庭富裕些有能力購買鞋子的也是將哥哥的傳給弟弟,等鞋子剛剛合適的時候就又會傳給下一個弟妹。所以像羅格和凱爾這種還沒成年就都有一雙合適靴子的孩子,已經是凌駕於絕大多數人的殷實之家。這也難怪幾個意志不堅定的小夥子二話不說紅着臉就加入了剷雪行列進來,絲毫不在意同伴的嗤笑。
凱爾對於那個明顯是半成人尺碼,粗糙醜陋還散發着怪味的豬皮靴子自然沒有任何興趣。但爲了不被溫麗姑媽耳提命面大罵敗家,他還是從那個慈眉目善的老管家手中領取了一雙靴子,並道了一聲感謝後,這才和那幫和自己分到一組而興奮的小傢伙走到一起。
凱爾當然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這幫年紀不大卻懂不少的混蛋們爲啥子興奮,伊迪斯並沒有走進有着溫暖壁爐的別墅,而是小臉凍得通紅的站在凱爾身後,並不時氣咻咻的團起一小團雪球砸在凱爾的背後。
因爲就在方纔無聊的她讓凱爾給自己講個笑話,卻被凱爾說她是豬。
而現在一幫精力旺盛的小犢子們一個嗷嗷叫着幹活,恨不得抖動身子上的每一條腱子肉好讓伊迪斯看到,可惜的是此時的伊迪斯只想在某個混蛋的背上用雪畫個豬頭出來,而且凱爾十分懷疑一羣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們懂個屁,雖說這個時代十三四歲成婚爲人父爲人母的也不少……
“哎呀,你能不能別動,你一動雪就掉了哎!”
“你沒看我在幹活嗎?”
“那你也不能影響我作畫啊。”
“可你幹嗎在我背上畫畫。”
“我樂意你管得着嘛。”
“我怎麼沒發現你以前這麼煩人。”
“我就煩,我就煩怎麼滴!討厭,你又動,我剛纔就差一點點。啊,好涼,你竟敢拿雪球拍我!”被凱爾在臉上散了雪的伊迪斯尖叫道。
看着氣咻咻的像支隨時準備咬人的小母鵝一樣的伊迪斯,凱爾無聊的翻個白眼,隨手將包好的雪球更是直接塞到伊迪斯的後背裡,頓時引來女孩夾雜興奮和慌亂的尖叫,隨後就是一陣吵鬧不休的倆人打鬧,接着就成了一片混戰,幾乎庭院內所有的孩子都歡快的加入了這場混亂的雪仗中,幾名童心未泯的民兵也笑嘻嘻的參與了進來,最後院內徹底成了戰場,整個莊園裡都是孩子們歡快的笑聲。
莊園二樓,在反光的茶色玻璃後一個巨大魁梧的身影正靜靜站在那裡,無聲的看着這一切。
“呵呵,真是一羣讓人看了就歡快而無憂慮的孩子啊,那個黑髮的小傢伙是誰,我不記得當初和我一同來的人裡有威爾曼人,這次接收宴請的貴賓裡有帝國人嗎。”站在窗臺的身影低沉的笑道。
並不如何明亮的陽光僅僅只能照射到他的身上和他身後的半塊桌臺而已,此時樓下幾名原本看熱鬧的男傭和女僕也被孩子們的戰爭波及了進去,隨後就歡鬧的加了進去。
男人有着一頭濃密而帶着天然卷的披肩長髮,如蜂蜜般的金髮下是一張宛如花崗岩般冷峻的棕色面龐,堅挺的鼻樑下是當下極其流行的兩撇微微上翹的八字鬍,只是這讓原本剛毅的面龐多了一絲滑稽。
爆炸般的肌肉將那間量身裁製的名貴禮服繃得緊緊的,彷彿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會撕裂衣服般。
這位宛如獅王一般的男子就是這個莊園的主人,也是溫爾斯頓的統治者,受新興手工業者和商人愛戴的阿諾·布里斯托市長。
沒有人知道他是哪裡來的,又是如何在短短十年的時間握住這枚北方瑰寶的權杖,成爲溫爾斯頓的真正主人。
人們對他上一刻的印象就好像依舊停留在十年前那風雨交加的夜晚,同他的格林街民兵一樣裹夾在難民和失業者的潮水中涌進城門,隨後猶如同其他落破騎士般,在效力於市政府的小吏百般刁難下,出現在那間日後屬於他的辦公室和他的上一任,現任的霍斯頓財政大臣進行了權利交接。
然後,溫爾斯頓變成了整個北方,甚至是整個奧斯德蘭最爲富裕的自由港。
“非常不幸的湊巧,這位黑頭髮的小子正好是你的嫡系民兵團的孩子,只是我還不知道是誰,道格拉斯家,你有印象嗎?”背後的嗓音緩慢而低沉。
市長接過從背後陰影中遞來的紅酒放在嘴邊,僅僅剛剛潤溼他的鬍鬚,他就已經拿開酒杯低笑起來,低沉的嗓音讓他笑起來像是獅子在打鼾一般道:“啊哈,道格拉斯,是弗農·道格拉斯那條老狗,我倒是想起了這條忠誠的肥狗有一位極其擅長烹飪的威爾曼女人做老婆,或許是他的婦人那邊的親戚,我打算明年就將他調入警備廳當下城區的總廳長,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