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如玉的聲音,在寒風中如散亂的雪落入脖子,激起一陣寒意。
任笑薇驚得張大了嘴,完全忘記了反應。
裴易這句話停了好幾次,將那個人的身份說得明明白白。
他是故意在肯定那個人的身份。
任笑薇心中有些慌亂,第一次面對兒子連話都不敢說。
但只一瞬,裴易就繼續說道。
“聽說他的畫有出名。媽喜歡他的畫?”
“是……是啊。他的畫有很大的價值空間。”任笑薇擠出一個笑容,趕緊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就剛纔那麼一下子,她背後竟然出了冷汗。
裴易卻像沒事人一樣,表情如常,扶着任笑薇繼續往前走,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麼。
任笑薇心跳還是有些快,想要說些什麼轉移注意力,卻又怕越說越錯。
但不問出來,估計今晚睡不安穩了。
最終,她還是問了出來。
“你怎麼關心起他了?”任笑薇狀似隨便地問道。
裴易淡淡地說道:“跟扈家有關的人事,我都在關注。”
“哦。”任笑薇莫名鬆了口氣。
她知道裴易最近跟扈家的長孫槓上了,盯上扈家可以想得通。
“聽媽一句,不要跟扈家鬧得太僵。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任笑薇說道。
裴易眼睛看着前方,很多話無法說出口。
他不知道他媽到底知不知道當年他爸爸死的隱情。那件事情一直都是他自己在暗中查探,而他媽似乎只想找段家報仇。
明面上,當年就是段繼雄設局害了他爸爸。
沉默了一會,裴易才說道:“扈士銘要追詩詩,我不可能無動於衷。”
話題忽然轉到蘇詩詩身上去了,任笑薇聽到蘇詩詩的名字當下就有些不高興。
“如果不是她勾三搭四,會惹上扈士銘?”
“媽,這樣說您的兒媳婦,只會讓您臉上無光。”裴易表情依舊淡淡的。
任笑薇堵着的氣唰地冒了出來,停下來,嚴肅地說道:“所以,你回來陪我,是爲了給她求情來的?不管怎樣,我都可能接受她!”
“不是。”裴易一口否決,“我來,是想跟媽說幾句話。第一句,剛纔說完了。現在說第二句。”
裴易望着遠處積了白雪的小道,聲音依舊淡淡的。
“媽,我希望一切如故。”
你可以不喜歡蘇詩詩,但是一切如故,不要再做傷害她的事情。
你可以努力把段家毀掉,但是一切如故,我不會讓你傷害童童。
你可以喜歡湛引蘭,但是一切如故,我不會再配合你的任何行動。67.356
這是裴易沒有說出來的話。
“一切如故?”任笑薇皺眉,一時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
裴易沒有回答,而是跟她聊起了其他事情。聊到他的公司,聊到小時候,聊到段靖童。
就是沒有再聊蘇詩詩,也沒有聊扈家,更沒有聊扈家那個不久就要回國的畫家二叔。
任笑薇一開始的驚疑,漸漸的被回憶吸引了過去。
他們母子真的很久沒有這樣好好散步聊天了,任笑薇也沒有繼續說讓兩人掃興的事情,開心地聊起了其他事情。
走了大半個小時,裴易才扶着任笑薇回了主宅。他進去的時候,湛引蘭已經去休息了。書房裡,隱約傳來段繼雄罵人的聲音。
裴易沒有進去打招呼,把任笑薇送回來之後,沒呆多久就回去了。
等他走後,任笑薇在客廳裡坐了很久,一直在想剛纔和裴易說的那些話。
“兩句話?一切如故,那第一句是什麼?”
裴易今晚說了很多話,跟他們以前一年說的話加起來還要多。
任笑薇仔細回憶着,不知道他第一句到底指那一句。
突然,任笑薇腦子裡閃過裴易最初的那句話。
“媽最近很關注一個人?他叫扈凱文,扈家老二,扈士銘的叔叔。”
“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任笑薇背後唰地驚起一層冷汗,心裡升起一股寒意。
裴易要說的肯定是這兩句話。
“他在威脅我媽?”裴易先提起了扈凱文,後又爲了蘇詩詩說起一切如故這四個字,不就是在威脅她?
任笑薇臉色有些難看,但更多的是擔憂。
“他是不是知道我跟凱文很多年前就認識。或者說……”她想起另外一個可能,只覺得更冷了。
“不會的,他不可能會知道。”任笑薇急忙搖頭,暗怪自己疑神疑鬼想多了。
但是想起“一切如故”四個字,任笑薇心裡還是有些不確定。
“這一次,算你贏了。”她不敢冒險,只能聽裴易的。
一切如故。
她不會繼續對蘇詩詩做什麼,但要讓她接受蘇詩詩,那絕對不可能!
裴易回到“詩易”的時候,正好九點鐘。不早不晚,該睡覺了。
只是今天,前廳裡還很熱鬧。蘇詩詩陪着奶奶,還有管家和小優一起在看春晚。
“哈哈,這個節目不錯,挺好笑的——你回來啦?”蘇詩詩擡頭看到裴易,立即從沙發上蹦了起來,連鞋子都沒穿就朝他跑了過來。
她跟個小狗似的,在裴易身上嗅了嗅,而後滿意地說道:“很好,沒有奇怪的味道,算你過關了。”
裴易失笑,這女人總有辦法讓他的心情變得好起來。
“小易,過來一起看。”方玉華朝着裴易招手。
裴易身子一僵。
“看春晚?”
他什麼時候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
“一家人晚上不看春晚,纔是無聊。”蘇詩詩跟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拉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往沙發那邊拽。
管家和小優往旁邊坐了坐,給他們讓出位子來。
裴易的面色有些僵硬,擡頭看了一眼超大液晶顯示屏裡播放的節目,眉頭一皺。
這一羣人唱着聽不懂的鳥語又打又鬧的,有什麼好看的!
“這是國粹,你要有民族自豪感,懂不懂!”蘇詩詩笑着將頭靠在裴易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說道。
裴易僵硬的表情在她的動作下,剎那間柔軟起來。
裴先生從小就沒看過幾次電視,對於他來說,看電視這種事情是極其浪費時間的。
但今天,一家人呆在一起,被老婆輕輕靠着,似乎那喊得讓人頭疼的京劇也不是那麼難聽了。
看了一會,蘇詩詩站起來走到了裡屋,不一會拿着一打紅包過來。
“想等你回來再發。”蘇詩詩將紅包交道裴易的手上,有些羞澀。
裴易眼中都是柔意,心裡暖得跟什麼一樣。
裴易接過紅包,給屋子裡的人美人都發了紅包。
管家和小優高興地說了吉祥的話,方玉華臉上也都是笑容。
方玉華也拿出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小兩口。
蘇詩詩笑得跟只偷腥的小野貓似的。
以前只有她跟奶奶兩個人的時候,家裡再窮,過年的時候她奶奶也對會給準備紅包,討個好彩頭。
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紅包肥厚起來,但那份溫暖一直都沒改變過。
老年人年紀大撐不住,又看了一個小時就散了。宋仲浩和德安還在外面瘋沒回來,蘇詩詩讓人給他們留了門,就跟裴易回房了。
跟朋友們,早就在先前就拜過年了,此時,只屬於他們兩人。
兩人先去洗了澡,坐進被窩裡,開始靠在一重啓聊天。
裴易:“你們以前過年都這樣子過?”
蘇詩詩奇怪地看着他:“不然怎麼過?”
裴易閉嘴,沉默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