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留在這兒就是死路一條,我不能讓他們倆替我們背黑鍋,當替罪羊。”凌雲鵬態度堅決。
傅星瀚聽罷,點點頭:“好吧,我知道了。那老大,你給他們安排去處了嗎?”
“送他們出城,到外地隱姓埋名謀生去吧!我們能做的也只能是這些了。”凌雲鵬語氣中多少有些無奈,他拍了拍傅星瀚的手,眼裡有一絲擔憂:“戲癡,那你打算怎麼撤退呢?”
“老大,你不用擔心我,我還有個翻譯的身份呢,而且我叔可是南京政府部門的大官,他們應該不會爲難我的。只是老大,你們逃脫之後,南京就再也待不下去了,你在綏靖司令部苦心經營的這麼好的一個局面就只能放棄了。”
“上面下達這個任務時,可能就已經考慮到了這個結局了。現在對我來說,能活着出去就是賺了。”凌雲鵬苦笑了一聲。
“老大,那你們撤離這兒後,還是回上海嗎?”
凌雲鵬點點頭:“上海畢竟是我們的大本營,還是走滁州那條撤退路線吧!”
“好的,老大,明晚我會配合你們的行動,我想辦法讓底樓這些衛兵和那些日本人都沉睡不起。”
“好,這樣最好,行動開始之後,這對師徒難免會驚慌失措,如果能把樓道里的人都放倒的話,安全係數會高點。”
這時,高倉走了進來,他見凌雲鵬正與傅星瀚在說着什麼,連忙警覺地問道:“伊藤君,肖桑在跟你說什麼呢?”
“哦,他在說他的傷口很疼,會不會死啊?我告訴他,高倉中佐是個好人,他正在給你請醫生呢,我讓他稍安勿躁。”傅星瀚笑着回答高倉。
高倉聽後,笑着點點頭:“你這張嘴倒是能說會道的。”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傅星瀚滿臉盡是阿諛之色。
高倉轉向凌雲鵬:“肖桑,我已經打過電話了,醫生馬上會來給你治傷的,你不用擔心。”
傅星瀚將高倉的話譯成漢語,凌雲鵬聽後,有氣無力地衝高倉點了點頭:“多謝高倉中佐。”
高倉見凌雲鵬臉色蒼白,一副虛弱的樣子,便指了指北原的那張牀:“肖桑,要不你先躺下休息一下吧!”
凌雲鵬點點頭,隨即躺在了牀上,這些天他一直被傷病所折磨,爲逃生而絞盡腦汁,昨夜又用盡全身氣力擰開了四個螺母,體力透支太多了,他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高倉見凌雲鵬躺下了,便走出了傅星瀚的房間,到樓下迎接醫生去了。
傅星瀚則抓緊這難得的時間,趕緊蘸着粥湯,用筷子當筆,把剛纔凌雲鵬所交代的明天午夜的逃生方案寫在報紙上,隨後用嘴將這粥湯吹乾,再將報紙團成紙團,但覺得這紙團太輕了,怕萬一扔不到秦守義那個炒貨攤附近的話,秦守義離開炒貨攤跑到遠處去撿這個紙團時,被人發現異樣而遭受懷疑。
傅星瀚一模口袋,但口袋裡已經沒有大洋了,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東西來增重,便將自己西服上的一粒銅鈕釦扯了下來,包在紙團裡,隨後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看見哪吒正在樓下呢,便用力扔了過去。
秦守義的腳邊出現了一個紙團,於是他悄悄地拾起紙團,快速塞進褲兜裡,他像昨天一樣,拜託那個曬太陽的老伯幫他看一下炒貨攤,而他則跑到那個公用電話亭那兒,將門反鎖上,隨後,從褲兜裡掏出紙團,碘酒和棉籤,蹲下身子,將紙團展平,用碘酒塗抹,字跡馬上顯影出來了:
明天午夜十二點,老大等四人從通風管道進入,至廚房那兒,通過煙囪爬至樓頂,你在樓頂接應,通知南京站做好營救準備,並將那對師徒送出城外,老大打算走滁州路線回上海。
明天午夜老大他們就要行動了,秦守義看完這份情報之後,心情飛揚,老大他們就要離開這個魔窟了。
秦守義站起身來,剛想要把報紙撕碎,突然電話亭外響起了敲門聲:“快點,你打不打電話?”
原來門口站着一個想進去打電話的人,見秦守義手裡拿着一張破報紙,站在裡面不打電話,反而在看報,不由得囔囔起來:“這是電話亭,又不是茅坑,你躲在裡面不打電話卻看報紙,真是佔着茅坑不拉屎。”
秦守義連忙將手裡的報紙摺疊好,放進褲兜,隨後打開門,朝那人訕笑了一下,快速離開了電話亭,返回了觀察點。
凌雲鵬昏昏沉沉之際,高倉帶着醫生進來了。
醫生馬上給凌雲鵬檢查了傷口,發現有些傷口已經有潰爛化膿的跡象,若不及時處理的話,這些傷口感染會引發敗血症,那就有性命之虞了。
醫生於是趕緊將凌雲鵬身上的那些繃帶剪斷,接着將覆蓋在傷口的紗布揭開,但紗布粘連着皮肉,這樣一撕扯,凌雲鵬頓時發出痛徹心扉的慘叫聲。
“不換藥的話,你的傷口會化膿潰爛的,會危及生命,我知道這很痛,不過還是請您暫時忍耐一下。”醫生用日語對凌雲鵬解釋道。
傅星瀚連忙將醫生的話翻成中文,凌雲鵬聽後點點頭。
醫生用鑷子將凌雲鵬身上那些粘連着皮肉的紗布一塊塊撕扯下來,頓時鮮血淋漓,順着身體流淌下來,凌雲鵬疼得冷汗直淌,他極力忍受着這剜心刺骨的痛楚,將拳頭抵住嘴巴,實在是疼得難以忍受時,就用牙咬自己的手,努力不讓自己發出慘叫聲來。
傅星瀚看到凌雲鵬的這副慘象,心驚肉跳,不忍直視,他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連忙別過身去,悄悄地將眼淚抹掉。 高倉也被凌雲鵬這些血淋淋的傷口驚到了,沒想到這個北原下手這麼重,這麼狠,要是查下來這個肖亦楠是被冤枉的,看他如何向調查組,向司令官閣下交代,不過現在北原已經不知所蹤,那麼這個鍋就得他們專案組的人來背了,這個北原可真是太可惡了。
醫生給凌雲鵬重新清創,消毒,上藥,包紮,再給他注射了防敗血症針劑和消炎針,凌雲鵬經過這麼一折騰,早就痛得頭暈目眩,精疲力竭,暈厥過去了。
醫生拿出一瓶藥給高倉:“這個是口服消炎藥,今天夜裡可以給他服一粒,一日兩次,每次一粒,以後隔天換一次藥,及時清創,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高倉接過藥點點頭,隨即交給傅星瀚:“就放在你這兒保管吧!你聽明白醫囑了嗎?按醫生說的給他服用。”
傅星瀚接過這瓶藥點了點頭。
高倉朝醫生欠了欠身,隨即送醫生出去了。
傅星瀚望着凌雲鵬緊閉的雙眸,消瘦的臉龐,慘白的面容,血跡斑斑的繃帶,心裡一陣難過,心疼不已。
下班之時,康鈞儒還依舊在翻看着報表。
小孟走過來,笑着對康鈞儒說道:“陸司長,你還在看報表啊?我看這棟樓裡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小孟啊,這是下個月的預算,我不得把把關啊,你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吧!”
“哎,陸司長,今天是我兒子三歲生日,我老婆讓我早點回家,給兒子買個生日蛋糕。”
康鈞儒一聽,把老花鏡拿了下來:“哦,孟公子已經三歲了,哎呀,時間過得可真快呀,我記得小東西剛出生時,我還抱過他呢,這一轉眼就已經三歲了。嗯,你這個當爸爸的今天是得早點回家,小孟啊,你替我買樣玩具給你家公子,就算是陸爺爺給他的生日禮物。”康鈞儒說着,從錢包裡掏出兩張大票子,遞給小孟。
“不用,不用,陸司長,您的心意我領了,犬子一個小生日而已,怎麼能讓您破費呢?”
“一點點心意而已,拿着,否則我不開心啊!”康鈞儒堅持把錢塞給小孟。
小孟只得接過康鈞儒的錢:“陸司長,那我替我兒子謝謝您,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康鈞儒笑着跟小孟揮了揮手。
等小孟走後,康鈞儒起身看了看,這政府機關大樓裡,除了他的辦公室還燈火通明之外,其餘的辦公室都已經黑燈瞎火了。
康鈞儒拄着柺杖,朝樓上走去,他來到了唐崇信的辦公室,用一根細鐵絲撬開了辦公室的門,隨後,他來到了文件櫃前,再次用細鐵絲撬開了文件櫃,找到了那些空白的施工許可證,然後他將唐崇信辦公桌的抽屜撬開,從裡面拿了政務司工程處的公章和唐崇信的私章,在施工許可證上敲了了兩個章,然後將所有的東西歸位。
康鈞儒再仔細檢查了一下辦公室,確定沒有疏漏了,便走出了唐崇信的辦公室,將辦公室的門鎖上了。
康鈞儒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在這張施工許可證的施工欄目一欄裡填上市府用地58#。然後將這張施工許可證放入自己的公文包內。
晚上,秦守義來到了陸府,將那份傅星瀚傳遞出來的報紙交給了康鈞儒。
康鈞儒接過報紙,認真看了看,隨即招呼秦守義用餐。
今天給秦守義準備了更加豐盛的晚餐,秦守義望着這一桌熱菜熱飯,有點不好意思。
“阿義啊,快吃吧,再不吃,飯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康鈞儒連忙招呼秦守義用餐。
秦守義憨憨地點了點頭,隨後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飯後,康鈞儒與秦守義共同商討營救行動的具體方案。
康鈞儒將那張施工許可證交給秦守義:“你把這張施工許可證交給你的朋友,明天下午開始,他們就可以在這棟大樓和後面書店之間的區域進行施工開挖,這裡靠近書店,如果遇到日軍的襲擾,發生槍戰的話,可以進入書店,這裡的地勢還是不錯的,可以居高臨下阻擊日軍,還可以掩護你們從大樓後面逃脫。”
秦守義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這張施工許可證揣在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