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夫走出手術室,見金嘉琪還在走廊上靜靜地守候在那兒,便走了過去,笑着說道:“金小姐,你放心吧,他已經脫離危險了,馬上就可以進入病房了。”
“真的嗎?”金嘉琪淚眼婆娑,拉着葉大夫的手,激動地問道。
葉大夫點點頭,重複了一句:“他脫離危險了,現在你可以安心地去休息了吧!”
“謝謝,葉大夫,謝謝,謝謝!”金嘉琪激動地連說幾個謝謝:“葉大夫,我能在病房裡等他甦醒過來嗎?我想讓他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葉大夫被金嘉琪的真情打動,他微笑着點點頭:“那好吧,你就守在他身邊,等他甦醒吧!”
在病房內,金嘉琪就靜靜地坐在秦守義的牀榻前,她望着緊閉着雙眼的秦守義,眼前浮現出自雲霧山與秦守義第一次相見直至現如今的種種情景,那一件件,一幕幕,像是放電影一般從她眼前掠過,秦守義的憨直,勇猛,忠義,靦腆,細膩,溫情的形象在金嘉琪的心中紮下了根,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這個雖然有些木訥,不善言辭,但卻實誠可靠,懂得憐香惜玉的壯漢。
因爲太過緊張和勞累,加上被抽了六百毫升的鮮血,金嘉琪終於支撐不住,伏在牀邊睡着了。
凌晨時分,秦守義終於甦醒過來了,他用力睜開眼睛,望着這周圍陌生的一切,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他記得自己中了槍,昏倒在甲板上,他聽見那個矮胖小隊長的皮靴向他靠近的聲音,但當時他因傷勢嚴重而昏昏沉沉,渾身乏力,難以起身站立,後來聽見金嘉琪的高聲叫喊才努力甦醒過來,當時還真是千鈞一髮之時,要是晚幾秒鐘,他或許就被那個小隊長補槍射殺了,他緊緊拉住小隊長的雙腿,將他掀翻,隨後用盡全身氣力將膝蓋頂住那個矮胖的小隊長的咽喉處,纔將他跪殺斃命,但之後的事他就不記得了。
秦守義想要坐起來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但稍稍一動,就牽扯到了傷口,疼的他輕哼了一聲。
金嘉琪被這聲音驚醒了,她擡起頭來,見秦守義已經醒了,不禁喜笑顏開:“守義大哥,伱終於醒了。”
“嘉琪,你怎麼在這兒,這兒是什麼地方啊?”
“這兒是新四軍駐地的野戰醫院病房。”
“新四軍駐地?”秦守義驚訝地望着金嘉琪:“我們怎麼會來這兒?”
“守義大哥,事到如今,我就實話實說了,其實我是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成員,上海這幾次遊行示威活動就是由我們上海地下黨牽頭髮起的。”金嘉琪向秦守義亮明瞭自己的身份。
“你是共產黨?”秦守義覺得眼前的金嘉琪既熟悉又陌生,一臉驚訝地望着她。
金嘉琪默默地點了點頭。
沉默了片刻之後,秦守義又問了一句:“嘉琪,這事你哥知道嗎?”
金嘉琪搖了搖頭:“我沒告訴他,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
秦守義沒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個知曉金嘉琪共黨身份的人,連老大都不知道金嘉琪的真實身份,而金嘉琪卻對自己開誠佈公,坦誠相告自己的身份,可見金嘉琪對他是多麼信任。
雖然國共之間曾有過不共戴天之仇,但現在正處在山河破碎,救亡圖存之際,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兄弟鬩於強共禦外侮,這是大多數中國人的共識,現在國共合作,共同抗日,彼此雖然身份不同,但只要是真心抗日,又何必計較立場與信仰的迥異呢?
更何況秦守義記得當初他們別動隊在香港執行營救幸太郎的任務時,是東江縱隊的龍仔等游擊隊員不顧安危,不僅通過劉三爺的關係把落入魔窟的戲癡救了出來,而且還專程護送他們離港,在渡深圳河時,他們差點被鬼子的巡邏艇發現,龍仔爲了掩護他們幾個,將鬼子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爲此龍仔還身受重傷。
而最近這次,石川這混蛋居然派老大去香港執行刺殺駐港司令長官鬆島正雄的任務,這可是九死一生吶,老大隻能向龍仔他們求助,最後還是在龍仔等人的幫助下,老大才得以全身而退。可見共產黨人其實挺仗義的,他們幾個早已與龍仔,阿榮,明仔等人成了好兄弟,他們甚至相約,抗戰勝利之後,一定要共飲慶功酒,一醉方休,以慶賀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所以秦守義對共黨並沒有什麼成見,有時甚至覺得他們替那些勞苦大衆出頭,號召他們與地主老財抗爭並沒有什麼不對,自己就是從山村出來的窮人,雖然祖上在蓬萊村還風光過一陣,但自從被日本兵佔領了之後,家道中落,哥嫂一家的日子過得不僅憋屈,而且還相當拮据,每天總是擔驚受怕,唯恐被村裡的那些漢奸知曉他家裡有兩個抗日分子,要不是他經常寄些錢回去,估計哥嫂一家都快到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地步了,雖然大哥還有一技傍身,開了個安康堂,靠着自己的醫術和祖傳的傷藥過活,但大哥宅心仁厚,平日裡總是把自制的藥品半賣半送給村裡的鄉親,所以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
他曾聽說共產黨就是那些窮棒子的靠山,在蘇區,那些共黨的地盤上經常上演着打土豪,分田地的戲碼,深受那些窮苦人的擁護。如果蓬萊村也有共產黨帶領村裡的那些窮人造反,將蓬萊村的漢奸惡霸馮德貴打倒,分田分地,開倉放糧的話,他一定舉雙手贊成。
因而,當秦守義得知金嘉琪的共黨身份之後,非但沒有覺得自己跟金嘉琪的距離疏遠了,反而覺得自己跟金嘉琪的距離更近了,因爲他們倆在本質上是相通的,都是希望窮人翻身,不受地主老財的欺凌。
而他現在最糾結的是,老大並不知道金嘉琪的真實身份,一旦老大得知金嘉琪的身份之後,會作何反應?欣然接受還是無法容忍?會不會出現他與金嘉琪之間因爲彼此的立場和信仰不同而分道揚鑣呢?那他到時候該站哪一邊呢?老大是他的救命恩人,生死兄弟,甚至可以說是他的主心骨,但金嘉琪又是他的紅顏知己,甚至可以說是他未來的媳婦,他該如何站隊呢?而戲癡和阿輝這兩個情同手足的兄弟又會作何反應呢?秦守義覺得自己面對着一道難題,讓他難以做出抉擇。
能否說服老大,讓他能接受身爲上海地下黨組織成員的義妹金嘉琪呢?秦守義覺得自己沒把握,雖說老大與中共東江縱隊的龍仔是生死兄弟,但畢竟老大是國黨軍統上校,青年才俊,他們這支別動隊又是軍統的王牌,而且最近老大剛剛晉升爲上海站的副站長,是站長的得意弟子,天子門生,深受局座,甚至是委座的器重,被視爲諜報戰線的精英骨幹,他在國黨中可謂青雲直上,前途似錦,他能接受自己的義妹是共黨這個事實嗎?他會作何反應呢?會不會爲了自己的前途而與金嘉琪進行切割?會不會也讓自己與金嘉琪進行切割?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