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玩笑

239 玩笑

“四爺也隨駕出行?”析秋在他身邊坐下,平穩了情緒……

既然先前開路準備的人是韓承,那看來這次出塞行圍的事聖上應該是交由五都督都府去辦,那蕭四郎應該會隨行護駕纔是。

果然,蕭四郎點了點頭,道:“是!”

析秋聞言沒有說話,她不是覺得不安全,畢竟有蕭四郎在,又是伴駕護衛必定防範的嚴密周到,她只是揣測聖上帶敏哥兒去的意思,在宮中聖上是一朝天子無論一言一行都在衆人注視之中,他不會也不可能去和敏哥兒說什麼有過多親近之舉,那麼這次刻意帶着敏哥兒同去塞外,是不是有別的意思?

“那皇長子和二皇子皆是隨行左右?”析秋轉頭過問蕭四郎,他點了點頭,道:“其它幾位皇子年紀尚幼多有不便。”

析秋應是,想了想又問道:“時間也不多了,事情既然已經定下來了,妾身就給四爺和敏哥兒準備衣物吧。”

“你看着準備吧,敏哥兒多帶些厚實的衣裳即可,那邊天氣驟變時有發生!”蕭四郎淡淡的說完,又握住了析秋的手多有不捨:“一去三個月,你和炙哥兒要不要搬回娘那邊住些日子?若不然就回孃家住着,不然我也不放心。”

析秋想了想,點頭道:“您就放心吧,府裡也不是隻有我們孃兒兩,實在不行我就帶着炙哥兒回娘那邊住些日子。”一頓又道:“況且,還有一個多月,妾身再想想。”

“也好。”蕭四郎看着她最近總算將年前瘦掉的肉長了回來,養胖了一些,心中略感欣慰。

第二日,敏哥兒告假一日,析秋和蕭四郎帶着兩個孩子去了佟府,一進門便是迎面而來的喜氣,側門外停了許多各府的馬車,守門的婆子見是析秋的回來,隔着車就高興的道:“六姑奶奶可算是回來了,剛剛四姑奶奶還在問您呢。”

佟析硯也回來了,析秋笑着隔着車簾問道:“都來了哪些人?”

守門婆子笑眯了眼睛,今兒她們可算是將一年的工錢都掙回來了,拿打賞拿的手都軟了,可算是託了大老爺的福:“奴婢也記不全,不過聽來總管說,幾乎大老爺半數的同僚都來了,連吳閣老都到了。”

析秋回頭去看蕭四郎微微笑了起來,佟家門庭興旺她怎麼能不高興。

果然,進了二門便瞧見丫頭婆子穿梭其中,一個個忙的腳不沾地,江氏也是笑容忙面的團團轉,析秋遠遠見了她喊道:“大嫂。”

“六姑奶奶。”江氏穿着一件鵝黃的小襖外頭罩着一件淺綠松花滾邊灑金褙子,步履輕盈的過來,敏哥兒和炙哥兒乖巧的朝她行禮,江氏笑着點頭對析秋道:“你從花園穿過去直接去西跨院吧,幾位姑奶奶都在那邊。”她知道析秋一向不喜與人打交道,況且,今兒來的都是朝臣,功勳之家大多隻派人來送了賀禮並未到場,析秋也不認識也沒有必要和那些夫人見面交往,便道:“前頭好多人,你就去西跨院歇着,免得去了難脫身。”

析秋應是,問道:“四姐姐也回來了?”江氏點頭道:“讓她別回來,可非要回來,姑爺擰不過就用轎子擡回來的。”說着一頓見析秋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便問道:“六姑爺呢。”

“一進門就被請去書房了。”析秋無奈的搖着頭:“那我們去西跨院避一避,您一個人可忙的過來?”

江氏擺着手:“有什麼忙得了忙不了的,我也習慣了,再說我也只用負責前頭,廚房裡梅姨娘看顧着,茶水點心羅姨娘看顧着,我也沒什麼事兒。”

析秋輕笑起來,梅姨娘如今正是求着江氏的時候,讓她做點事也應該的,羅姨娘一向閒不住,忙着點也好。

析秋帶着敏哥兒和炙哥兒去了西跨院,門口守着的婆子直接領着她去了佟析硯的院子裡。

佟析硯笑盈盈的由丫頭扶着站在門口迎她,坤哥兒和佟析環一左一右的立在她身邊,析秋往後去看隨即一愣,就看見穿着一件紫紅色撒花褙子,頭上插了七八隻金釵步搖華光盈動的佟析言。

她一愣,沒有想到佟析言也回來了,再去看她,她施了脂粉但面色卻不好看,眼角也有細細的紋路現了出來,析秋暗暗驚怔,有些不敢去認眼前的刻意打扮卻依舊露出老態的女子,是曾經冷傲妖嬈的佟析言……

佟析玉隔着幾人在後頭朝她盈盈一拜,穿着粉紅的小襖外頭一件芙蓉色的褙子,清淡素雅,析秋微微點頭,目光又落在佟析硯身上,佟析硯笑着道:“敏哥兒,炙哥兒快進屋裡來!”朝敏哥兒和炙哥兒伸出手去。

敏哥兒抿脣微笑頷首,牽着炙哥兒就跟着析秋朝裡頭而去,析秋笑着道:“沒想到你回來了,這還沒過三個月,你可要緊着心一些。”說着,朝佟析言微微頷首,佟析言沒有反應,率先轉過身進了暖閣。

析秋笑笑並未在意。

佟析硯一手牽着炙哥兒,一手牽着敏哥兒,回析秋的話:“這麼大的事情,我自是要回來的,再說我坐的轎子相公親自送我,不礙事的。”說完低頭去和敏哥兒說話:“你帶着弟弟和十二姨去書房玩,裡頭燒了地壟也不了冷的。”

“是!”敏哥兒含笑應是,去拉坤哥兒的手,佟析環甜甜笑着牽着炙哥兒,四個孩子去了書房。

析秋四個姐妹進了暖閣,佟析言淡漠的坐在那邊也不說話,低頭喝着茶,佟析玉端了丫頭奉來的茶放在析秋面前,笑着道:“六姐喝茶。”析秋笑着接了:“謝謝八妹妹。”

佟析玉搖着頭,在析秋左手邊坐了下來。

佟析硯挨着析秋坐着,顯得有些興奮:“你不知道,我昨天聽相公這個消息真的以爲在做夢,若不是相公攔着說天黑了路上不便,又答應今天一定送我回來,我昨天連夜就回來了。”說完雙手合十唸了幾聲阿彌陀佛:“我們佟家算是真正的出人投地了。”

“雖是喜事,可你的身體是緊要的,四姐夫做的對,得虧有他管着你。”析秋輕笑着打趣,佟析硯嗔道:“你還說,他管也是我讓他管着,若不然我纔不理他呢。”雖如此說,可眼睛卻越發的明亮。

析秋看着她如沐春風的樣子露出會心的笑容,佟析硯見此便明白析秋的心情,握着她的手彼此沒有再說,當着佟析言和佟析玉,說多了她們還不定心裡頭如何嘲諷她呢。

兩人又說起大老爺升職的事情,佟析玉接了話道:“我聽大嫂說吳閣老和幾位閣老悉數來了,這會兒書房裡可聚集了朝中半數高官呢。”很高興感嘆的樣子。

原本高興說着話的佟析硯突然噤了聲,氣氛便有些冷下來,佟析玉面露尷尬。

析秋微笑着點頭道:“是啊,也是父親和大哥人緣好。”

佟析玉臉色總算好了一些,看了眼佟析硯,轉頭去和佟析言說話,怯生生的問道:“三姐,您好久沒有回來了,最近可好。”

“過的很好。”佟析言眼角瞟了她一眼,又側過頭看向窗外,佟析玉又討了個沒趣,便垂了頭再沒有開口說話。

析秋淡淡掃了眼兩人,轉頭去問佟析硯:“周夫人身體還好吧?”佟析硯搖了搖頭道:“年前我瞧着還覺得挺好的,心存了僥倖,總覺得這段時間喜事一件接一件的,孃的身子說不定好了,前些日子張醫女去了一趟府上,結果卻不是很樂觀,我和相公也正爲這件事愁着,生怕娘有個萬一……”說着紅了眼睛。

“都說好人有好報,周夫人那樣心善的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佟析硯還是忍不住抹了眼淚,點頭道:“也只能求菩薩保佑,希望她能長命百歲。”說着又摸着自己的肚子:“……她還沒有看到自己的孫子呢。”

析秋長長嘆了口氣,正要說話,這邊佟析言冷笑一聲,回道:“還沒生,你又怎麼知道是個孫子?”挑着刺兒說話。

佟析硯眉頭一擰就要回嘴,析秋就拉拉她的手微微搖頭,佟析硯便將不悅忍了回去,這邊佟析言站了起來,俯看着三個姐妹,輕蔑的笑着道:“人生好事很多,又怎麼能都落在你一人身上呢。”說着動了一步又道:“做人,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說完朝門口而去。

佟析硯自從嫁去了周家脾氣好了許多,這會兒也着實忍不住了,站了起來,道:“你什麼意思,故意拿話來噎我是不是,你三年不回家,如今到知道回來了,怎麼,是看見父親升官了你就想起來你還是佟府出去的姑娘了?還是你又有什麼事回來求父親相助?”

佟析言冷漠轉頭過來,眼神冰涼:“那又如何,我是他的女兒他便是幫我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你若覺得不舒服,大可告訴父親,讓她將我逐出門去不認我這個女兒,我倒要看看新任的佟閣老能不能丟的起這個人。”說完,冷哼一聲又道:“忘了告訴你,我現在可是寡婦,你最好不要和我走的近,否則你這難得二嫁出去的婦人,回頭又剋死了相公,與我相同了。”

“你!”佟析硯氣的臉通紅,析秋拉着她,覺得佟析言這話說的太重了,慍怒道:“三姐,你這樣又有什麼意思,你一個人孤苦飄零在外頭,我們瞧見了也沒有覺得痛快,你哪一日再嫁我們看着也不會眼紅,既然大家都不相來往,那便面子上的事做足罷了,點頭之交也不算壞了姐妹一場的情分,你又何必說這樣難聽的話出來。”

佟析言悠悠轉頭過來看析秋,撇着嘴角道:“你不用做這樣的好人,我冷眼瞧着你一步步爬上去,也正在等着你有一日摔下來呢,六妹妹,你可要保重纔是。”說完又去看佟析玉:“我也奉勸你一句,不要畫虎不像反類犬。”撇了析秋一眼:“別人的手段,可不是學了皮毛就能領悟的。”

佟析言說完便出了門,門外,外頭有丫頭迎過去問道:“夫人,我們可是要回去。”佟析言含笑的答道:“去前院,大嫂那麼忙我總該幫襯一些纔是。”

佟析硯呼呼喘着氣,端着杯子猛灌了一口茶,佟析玉揪着帕子垂着頭眼淚落在手背上,析秋拉着佟析硯坐下來:“你啊,總和她鬥嘴又辯不過她,每每倒惹了自己生氣。”說完又去看佟析玉:“八妹妹也彆氣了,我們認識她也不一兩日了,她什麼人你心裡難道還不知道。”

佟析玉抹了眼淚沒有說話。

“她真是太過分了,我真當她清高傲氣的連孃家也不要了,年前大嫂讓人去送年節禮,又丟了銀子她還不是拿了,今兒回來便回來我們也沒有說過她的不是,大嫂還高興的迎她來我這邊,她倒好拿話來噎我,她成了這樣難道還怪我們不成。”

“別說了,消消氣,你還懷着身子呢。”析秋暗暗嘆了口氣,佟析言其實是一個矛盾體,若是按照她的脾氣這個孃家定然是不想要的了,可是這兩年她多少也聽說了,她的日子過的很艱苦,一屋子的孩子,庶女嫁出去要陪嫁,庶子娶親要聘禮哪一樣都要她操持,即便是胡亂配個人家,幾百兩的銀子也還是要拿出來的,七八個孩子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她三年沒回來,期間也是江氏算着日子讓邱媽媽過去一趟,卻沒有想到今兒也不知做的什麼打算,回來了,回來也罷可還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來。

有了佟析言惹來的不快,析秋也沒了說話的心思,佟析玉情緒低落的回去自己房裡,析秋則和佟析硯去了書房,坤哥兒提着筆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寫什麼,敏哥兒笑眯眯的站在一邊指導,炙哥兒和佟析華拿着一堆的毛筆,在牆角當着箭練投壺,玩的不亦樂乎。

見析秋和佟析硯進來,幾個孩子圍了過來,佟析環小鳥一樣說着話,逗的析秋和佟析硯哈哈大笑,佟析硯心疼的指着被扔了一地的筆:“這支可是父親送我,這支是大哥送我的……怎麼扔地上了。”卻沒有去撿,假意不滿的看着炙哥兒。

罪魁禍首笑嘻嘻的回道:“四姨這裡沒有我送的,回頭我也送您一支。”佟析硯呵呵笑了起來,捏着炙哥兒的小臉:“好,四姨記着呢。”

外院裡頭,大老爺一衆人說的熱鬧異常,從本朝開國到明年春闈,從文人風月到名流雅士……內院裡各府的夫人也是相談甚歡。

一直到下午,析秋纔算是見到了大老爺,她帶着兩個孩子給大老爺道喜,大老爺意氣風發連連頷首,但見到敏哥兒時表情卻還是忍不住僵硬一下,尤其當敏哥兒一聲清脆的祖父喚他,析秋清楚的瞧見,大老爺的嘴角抽搐了幾番。

她迅速低下頭,將笑意隱了回去,一擡頭卻看見佟慎之正用一種探尋的目光看着她,她立刻正色以待,將蕭延亦以及太夫人送來的賀禮給大老爺。

晚上吃了晚飯才帶着兩個孩子回去,蕭四郎吃了點酒微合着眼眸似是打着盹兒,炙哥兒靠在析秋身上睡着了,敏哥兒盤腿坐在一邊也不知在想着什麼,視線悠遠,馬車進了側門,剛在儀門停下天誠便迎了過來,掀了簾子回稟道:“四爺,蔣家剛敲了喪更,小人去打聽過了,說蔣大人下午的時候去了。”

析秋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了一跤,幸好蕭四郎用手托住:“小心一些。”讓春柳扶着她下車,他自己凝眉道:“蔣家可有人來報喪?”

天敬就搖了搖頭,蕭四郎凝眉看向析秋:“讓人準備了三牲祭品,明兒送去。”說完,將熟睡的炙哥兒抱在懷裡,等着析秋和敏哥兒一起回內院,面上再無旁的顏色。

析秋回神過來回道:“是!”有些恍惚的上了藍頂的小轎,敏哥兒伸手過來扶着她,低聲勸道:“……聽說蔣大人早年受傷毀了身子,停職後舊病復發一直不曾康復。”

“我明白。”析秋心裡明白,可聽到蔣士林逝去的消息還是忍不住驚怔,她腦海中就想到當初在東跨院後當場長巷裡,初次見蔣士林的樣子,儒雅清風般的書生樣兒,讓人覺得舒服。

他有着寒門子弟傳奇的一生,從高中探花名動天下,到掛印而去不計回報開了私塾,又獨自遠赴福建重傷而歸,直至空降入朝入吏部爲官……到如今的名敗身死……每一件事都彷彿是驚天動地出人意料的,讓人不想不記住也不成。

她嘆了口氣,想到當初在蔣家,蔣老夫人攆佟析硯出來時的樣子,她不知道蔣士林病情爲什麼會突然惡化,不知道是不是和佟析硯有關係,若是有蔣老夫人此刻又會是什麼反應?

她忽然有些擔心佟析硯,她應該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吧?

想到這裡,她就掀了簾子對春柳道:“你去房裡,我記得我有幾匹蘇州菱棉布你拿了送到周府去,就說這種布柔軟吸汗,做孩子的裡衣再合適不過。”

春柳一愣,點頭應是,回道:“奴婢這就去。”又回頭對天誠道:“你去備馬車,我一會兒就出來找你。”

天誠應是。

佟析硯怔在那裡,聽着書房裡周博涵和身邊常隨說着話,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蔣大人下午去了……”的話。

蔣大人?朝中沒有幾位姓蔣的,那肯定就是蔣士林了。

她忍不住的倒退了一步,就靠在了代菊身上,代菊扶着她擔憂的喊了聲:“夫人!”

佟析硯沒有反應,心中蔣士林以往的音容笑貌一點一點劃過,她捂着胸口覺得那裡有點空,卻不覺得痛……她覺得有些可笑,像是做夢一樣。

那個人,就這樣毫無徵兆的走了。

那個她曾經瘋狂的愛過,也用盡全力恨過的男人,那個參與了她懵懂青澀的少女時期的男子,就這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去了。

她緊緊攥了拳頭,鼻頭髮着酸,卻發現她哭不出來。

她愣住!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打開,周博涵開門站在門口,有一絲驚訝的看向佟析硯,卻在發現她的表情之後,立刻明白她爲何如此,臉上的驚訝就一點一點淡了下去,隨即眼底劃落落寞,他淡淡開口,問道:“怎麼這麼晚過來了,可是有事?”

代菊焦急的扯了扯佟析硯的衣袖:“夫人。”又笑着對周博涵道:“老爺,夫人擔心你晚上沒有吃飽,來請您去吃宵夜的。”

周博涵目光一頓,朝佟析硯看去,佟析硯依舊愣怔着沒有反應。

“我不餓。”他快速的說完:“扶夫人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說完又吩咐身後的常隨:“送夫人回去。”

代菊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豁出去的去掐佟析硯的胳膊,佟析硯驚醒過來看向周博涵,卻已沒有了心情吃宵夜,微微蹲身回道:“那相公也早些歇着,妾身先回去了。”帶着代菊出了書房。

周博涵看着佟析硯離開的背影,目光垂了下來,有些悵然。

“夫人。”代菊一進了房門就急着道:“您這是怎麼了,您明明去請姑爺吃宵夜的,怎麼又愣在那裡不說話。”代菊紅着眼睛道:“夫人,奴婢說句不得當的話,那個人不管是生是死,他都和夫人沒有關係了,夫人不該總想着以前,要多顧忌姑爺的感受啊。”

佟析硯木然的看了眼代菊,沒有說話。

代菊氣的跳腳,可又不敢說太重,姑爺剛剛那眼神,分明就是對夫人生出了失望。

若是姑爺因此生了嫌隙,這可怎麼是好。

忽然,外頭有丫頭喊道:“夫人,督都府的四夫人讓身邊的媽媽送東西來了,還說有話和要回您。”

代菊一怔,頓時笑了起來:“快請進來。”又對佟析硯道:“夫人,四姑奶奶送東西來了。”四姑奶奶一定是知道了蔣大人的事,怕夫人想不開鑽了牛角尖而做出什麼壞了夫妻情分的事情來。

佟析硯慢慢擡頭朝門口看去,就看見春柳帶着兩個婆子各人手裡抱着幾卷布料進來,朝她行了禮,春柳笑着道:“我們夫人想起來,說府裡有幾步蘇州菱棉布,讓奴婢給夫人送來,說做了小衣裳又柔軟又吸汗,給孩子最合適不過了。”

佟析硯聞言一震,手就不由自主的放在自己的腹部,她頓時明白了析秋的用意,周府裡不管如何幾匹這樣的棉布還是有的,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析秋沒有必要特意送來,即便是送來也不可能緊趕着這個時間。

她是在提醒自己,她和周博涵已經有了孩子,她的未來是維繫在周博涵身上,和蔣士林再沒有半分的關係,不管她心裡怎麼想的,是痛還是麻木,都要以孩子爲主,不要再生波折。

她低着頭,去看還不曾隆起的肚子,那裡面有她和周博涵的孩子,她曾經連做夢都盼望着能爲蔣士林生個孩子,後來得知自己不育,她也斷了這個念頭,卻沒有想到還有一日她能懷上……

雖不是蔣士林的孩子,但足以彌補了她的遺憾。

她忽然站起來,微笑着對春柳道:“回去告訴六妹妹,就說我收下了,謝謝她!”

春柳應是,讓婆子將布交給代菊,她則告辭回去了:“就快要宵禁了,奴婢趕着回去覆命。”便出了府。

佟析硯走去桌邊,摸着並排堆着的幾匹布,眼睛澀澀的卻一滴都沒有落下來,她嘆氣的搖搖頭,她以爲她很傷心,但身體卻給了她真實的反應。

對於蔣士林,她早已經沒了當初的悸動和痛恨,有的只是熟悉的陌生。

“夫人。”代菊觀察着佟析硯,輕聲的試探道:“這些布奴婢拿去收了?”

佟析硯卻轉頭看她,問道:“宵夜做好了嗎?”代菊一愣,隨即樂着點頭不迭:“好了好了,奴婢讓人端過來?”

佟析硯微微頷首,回道:“拿來給我吧,我送去書房。”

代菊笑着立刻跑了出去提了食盒,扶着佟析硯就去了書房,房門並未關上,她站在院子裡就看見周博涵負手站在書桌前,提着筆卻不曾落下,一滴滴濃濃的墨汁落在宣紙之上,他卻渾然不知。

佟析硯笑着走進去,將食盒放了站在他身邊,輕聲道“怎麼落了這麼墨汁。”說完擰了眉頭道:“可惜了一張紙。”

周博涵一愣轉頭過來看她,就只瞧見佟析硯烏黑的發頂,手中的筆被她接了過去,周博涵側目去看她的動作。

就見佟析硯在落了數滴墨汁的宣紙上,提袖作畫,不出片刻一位攬鏡梳妝的美麗女子躍然紙上,臉上皆是幸福的甜蜜,栩栩如生……

她嬌俏的擡起頭來,笑盈盈的去看周博涵:“妾身畫的不好,可否請相公題詩一首,讓妾身也不至於毀了這張紙?”

“好!”周博涵含笑,握住了佟析硯拿筆的手,夫妻同書,片刻一列行書入目:山泉散漫繞街流,萬樹桃花映小樓。閒讀道書慵未起,水晶簾下看梳頭。

佟析硯低頭,面頰微紅……

析秋聽春柳說完,終於鬆了一口氣,蕭四郎攬着她道:“周大人既娶了四姨,心中便應已做好了接受她過去的準備,堂堂男子怎會如此心胸狹隘。”

析秋情緒也不是高,聞言便扭頭過來看他,回道:“是,堂堂君子自是不會哭鬧,只會憋悶在心裡而已。”

蕭四郎一愣,想到成親時他對析秋的誤會,以拳抵脣乾咳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佟析言回到府裡,剛剛梳洗好要去歇息,外頭丫頭敲着門進來又關了門,佟析言滿臉不悅的問道:“怎麼了,鬼鬼祟祟的。”

“夫人。”丫頭就回道:“蔣大人去世了。”

佟析言上牀的動作一頓,就愣在牀沿不敢置信的道:“死了?”

丫頭就點點頭:“奴婢剛剛聽說的,下午的時候去了,蔣家已經報喪了,確認無疑。”

佟析言眯了眼睛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對丫頭道:“快,將我的匣子拿過來。”丫頭聞言立刻從櫃子裡拿出她的匣子來,佟析言慌忙打開匣子,就從裡頭拿出幾張字據出來,一共是五百兩銀子,她滿面不安的道:“他人死了,這錢要如何收回來。”這可是她所有的家當。

“夫人,死了也要收啊,她死了不還有蔣夫人和蔣老夫人嘛,再不濟還有蔣大爺和蔣大嫂子啊!”

佟析言一下子合上匣子,咬牙道:“對!便是我不要,蔣大嫂子也會要的,她拿的可比我的多。”說着一頓又道:“明天你去找一趟五夫人,這趟買賣是她張羅的,就算到最後蔣家還不上,也要讓她給吐出來。”

這兩年她們在外頭放印子錢,都是通過五夫人的手放出去的,五夫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外頭收了各府夫人手中的銀子,再高利放出去,這兩年賺了不少,這筆錢她得負責討回來。

此刻,五夫人正急得團團轉,又不敢和蕭延庭說,蕭延庭向來最不恥這種下作的行爲,他若是知道定然又是一頓吵鬧。

她年前就開始聯繫蔣士林,可那時候蔣士林已經病倒了,左右見不到人,就讓蔣大嫂去敲打提醒一下,蔣大嫂子哪裡敢,小叔子拿印子錢養他們一家,她卻拿着餘錢去放利,這要是被發現他們一家子也不要再在京城待了,便是一個馬氏就能把她給收拾了。

她當時也沒覺得多嚴重,也聽蕭延庭說蔣士林是人才,即便現在落魄了過幾年等張閣老的事情過去,聖上定然還會招他回來,她心想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太着急,只要人在他又正是風頭正緊的時候,她這個錢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就這麼猝然死了。

這筆錢,這兩年稀稀落落幾百幾百的拿着,還一些欠一些總共有兩千兩呢,只要明天那些人得了消息,定會來找她要錢,她手中兩千兩湊一湊也能拿出來,怕就怕有了這種事,另外幾位夫人意識到此事風險很大也來要錢,她別處放的錢可是這幾倍之多。

她焦躁不安的來回踱步,腦中拼命去想應對的法子。

第二日子一大早,她還沒起牀大門就被人拍響,各府夫人身邊的婆子陸陸續續上門來,委婉的直接的都來打探錢的事兒。

五夫人忙的焦頭爛額,嘴皮子都磨薄一層總算將人送走了,她就急急忙忙讓人去請蔣大嫂子,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

蔣大嫂子此時正在靈堂和病倒了的蔣老夫人身邊奔波,腳不沾地,心裡卻又着急生怕事情敗露,馬氏定然不會饒她,又怕自己的錢真的打了水漂……

五夫人匆忙換了衣裳,親自登門去跟蔣夫人要錢,卻在門口就被蔣夫人哄了出來,馬大奶奶正帶着家中婆子忙着搬蔣夫人的嫁妝,蔣夫人也在收拾衣裳首飾準備打道回孃家。

五夫人碰了一鼻子灰,連個要錢的人都沒有。

一天的時間,嘴角就急出了火泡來,任三奶奶又帶着丫頭到府上來不軟不硬的鬧了一通,她陪着笑臉拍着胸脯將人送走,纔要關門,門外便有個面生的婆子露出笑臉來:“五夫人,我們太夫人請您過府一敘。”

五夫人一愣,問道:“哪個府的太夫人。”來人自報家門:“沈國舅府!”

五夫人怔住,她便是再不關心朝事,也多少在蕭延庭口中聽到一二,沈家如今和侯府也算是水火不能相溶了,沈太夫人怎麼會好好的來請她過府?

她沉了臉,回道:“回了你們太夫人,我這會兒沒空。”就要關門。

來人卻是笑着道:“我們太夫人說,五夫人想必也知道了,如今聖上要加賦漁業稅,當初藤家的海運雖不受影響,可所屬的幾處漁場卻要受到極大的衝擊,太夫人和國舅爺都忙的很也無暇顧忌,而且在這方面又沒什麼經驗,所以,想請五夫人過府向您請教漁場的經營之道。”

五夫人聞言一愣,藤家的產業之中有幾處漁場分別在哪裡她太清楚了,也知道漁業稅一旦加賦,漁場若不變動定難以維持生存下去,沈太夫人和沈國舅沒有經驗實在太正常了。

“什麼意思?”五夫人戒備的看着她。

來人又道:“奴婢也不清楚,只聽太夫人說,若是不行她索性將漁場還給藤家也罷,省的她再爲這樣的小事頭疼。”

五夫人眯起了眼睛,將信將疑的看着來人,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藤家如今似落水狗一樣,如果能將漁場收回去,假以時日以二哥的能耐,再有她相助一定還能東山再起。

“五夫人就隨奴婢走一趟吧,也不耽誤您的功夫,稍後就送您回來。”來人說着就伸出手做出請勢,讓開門,五夫人就看見掛着沈府標記的馬車停在門口。

她略一猶豫便上了車。

析秋在房裡給蕭四郎和敏哥兒準備去行圍的行李,蕭四郎難得閒下來早早回來,跟炙哥兒兩人在她身邊圍着幫忙,一大一小鬥着嘴,析秋滿臉的笑容,回頭問蕭四郎道:“聽說二哥去了趟山東?”

蕭四郎動作一頓,又回道:“嗯。”說完,析秋問道:“二嫂那邊怎麼樣,沒事吧?”

“身體並無大礙,只是病情比以前更嚴重了。”析秋停了手裡的事情,回頭問他:“可商量了何時宣佈……”死訊。

這件事雖做的有些不地道,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可一直這樣懸而未決,倘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對蕭延亦將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蕭四郎擰了擰眉頭沒有說話。

這邊岑媽媽從蔣家回來,回析秋的話,蕭四郎就將炙哥兒帶到院子裡去玩,教習武藝的師傅要等炙哥兒開館後再進府,所以這段時間炙哥兒一見蕭四郎有空便盯着他,讓他教他拳腳。

蕭四郎也樂的和兒子打鬧,又見炙哥兒確實有習武的天分,便也靜心去教他。

析秋在房裡聽岑媽媽說話:“奴婢去的時候馬大奶奶正帶着人在給蔣夫人清點嫁妝,蔣老夫人病着,奔喪的看病的還有寒門弟子送別吟詩的,還有哭嚎着喊恩人的,還有醉酒的鬧事的……甚至還有討債的,亂哄哄作了一團。”

析秋擰了眉頭,問道:“蔣夫人清點嫁妝,這是要回孃家了?”岑媽媽想了想就點頭道:“奴婢瞧着是這意思。”

析秋沒有料到蔣士林死後,蔣家竟然亂成了這個樣子,馬氏真是能耐的,相公剛一去世就帶着人收拾了行禮,竟是這樣的迫不及待!

她重重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岑媽媽卻是露出疑惑的樣子道:“夫人,奴婢出門的時候還瞧見了五夫人。”

“五夫人?”析秋挑眉,問道:“她是去奔喪的?”知道五夫人和蔣大嫂子向來走的很近。

岑媽媽就不確定的搖搖頭,回道:“奴婢瞧着不像,她手裡拿了字據,竟像是……像是要債的。”

要債?

難道五夫人放印子錢?她是知道蔣士林的事兒,在外頭拿印子錢養家的,難道這些錢是五夫人放給他的?

現在蔣士林死了,她怕要不回錢,就着急去和蔣夫人要?

“奴婢看着她臉色灰敗,垂頭喪氣的出了門,就沒有上前去打招呼了。”岑媽媽搖搖頭,想到五夫人的樣子,也不知道如何評價。

析秋側身端了茶盅過來,低頭用杯蓋颳着浮沫沒有喝,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來。

“你指使個婆子去一趟侯府,和太夫人說一聲,說我明天過去。”析秋凝眉吩咐岑媽媽。

岑媽媽應是而去。

------題外話------

有人說沈太夫人很笨,爲什麼不和蕭家示好,和和氣氣的多好,到時候再給敏哥兒一點甜頭,別的先不論。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她猜不準蕭四郎的意思,更猜不準聖上的意思。

福建沈氏對聖上當年的恩情她是知道的,又是和敏哥兒娘是髮妻,聖上心中如何想的,她不敢去賭,事情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算把握,賭別人靠別人那都是虛的,非明智之舉。

所以,沈太夫人不是笨,她這樣做恰恰是最合適的辦法,斬草除根纔是真正的安全。

012 時間133 學館039 冷漠213 進宮018 試探152 受傷230 受傷032 二步093 退路051 做客131 迴避158 收尾085 消氣010 邀請239 玩笑228 進宮147 滑胎238 豐年031 回禮214 商量042 聚會143 處事242 驚怔請假碼結局162 皇子008 分寸107 大婚下056 父親002 陰陽028 風雲235 路口203 銀子033 客人094 心驚202 前奏167 驚喜088 對策005 心思022 新媳116 花房008 冤家091 兒子135 庶子067 進退222 落定062 姨娘042 聚會010 來客031 生無016 探路027 裝病215 報喪004 送行119 照拂027 狀況072 傷藥143 處事069 侯府214 商量184 怪病026 心機019 有喜004 送行198 封賞002 暗逼155 審問117 敗露036 雨後202 前奏207 秀女129 新年084 風波3124 底氣194 待產135 庶子043 堵門172 解開144 孃家216 偶遇初稿146 家人021 檯面014 情意098 反撲047 姨娘138 質問157 畫圓016 探路053 意外014 波折005 心思088 對策237 漸進227 伴讀047 熱鬧099 提親146 家人173 有喜055 局勢030 熱鬧192 往事上待修207 秀女
012 時間133 學館039 冷漠213 進宮018 試探152 受傷230 受傷032 二步093 退路051 做客131 迴避158 收尾085 消氣010 邀請239 玩笑228 進宮147 滑胎238 豐年031 回禮214 商量042 聚會143 處事242 驚怔請假碼結局162 皇子008 分寸107 大婚下056 父親002 陰陽028 風雲235 路口203 銀子033 客人094 心驚202 前奏167 驚喜088 對策005 心思022 新媳116 花房008 冤家091 兒子135 庶子067 進退222 落定062 姨娘042 聚會010 來客031 生無016 探路027 裝病215 報喪004 送行119 照拂027 狀況072 傷藥143 處事069 侯府214 商量184 怪病026 心機019 有喜004 送行198 封賞002 暗逼155 審問117 敗露036 雨後202 前奏207 秀女129 新年084 風波3124 底氣194 待產135 庶子043 堵門172 解開144 孃家216 偶遇初稿146 家人021 檯面014 情意098 反撲047 姨娘138 質問157 畫圓016 探路053 意外014 波折005 心思088 對策237 漸進227 伴讀047 熱鬧099 提親146 家人173 有喜055 局勢030 熱鬧192 往事上待修207 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