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昌也沒有說是冷落姜毓仁，就是沒有了平時對待別人的那種和藹之氣，有種淡淡的疏離感。他本來就是話少的人，到了這場合，話語就更少了，幾乎全是妻子在代替他發言。
“好好好，那就叫小姜吧！”李慧珍含笑道，“那個，姜書……”習慣性的稱呼立刻就要脫口而出，在最後的時刻，李慧珍卻反應過來了，忙笑道：“對不起，我真是，叫順嘴了。”
姜毓仁笑了，沒說話。
李慧珍也陪笑了，可她看丈夫一直不說話，覺得這樣太勢力，不管怎麼說，人家也是女兒帶來的人，不能冷落了纔是。這麼想着，她給顧明昌使了個眼色。
顧明昌看看顧小楠，對姜毓仁道：“小姜，你和我們家小楠，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其實我們很早就認識了……”姜毓仁望向顧小楠，然後又禮貌地看着顧明昌，“真正交往是去年的事。”#_#67356
“去年的時候，好像有一陣子聽到一些你們的傳言，是那個時候嗎？”顧明昌問道。
顧小楠心中一驚，她以爲父親不知道那件事，沒想到，是父親一直藏在心裡沒告訴她。這麼一想，她就覺得一陣心疼。
姜毓仁略帶歉意地說：“很對不起，我給二位帶來了麻煩。”
“哎呀哎呀，千萬別這麼說。”李慧珍忙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這世上的人，都喜歡傳些亂七八糟的事。”說完，李慧珍還用責備的眼神看着丈夫，好不好的，說這些幹什麼？
顧明昌淡淡笑了，卻說：“你第一次來我們家就提結婚的事，我們很意外。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考慮一下？”
“當然當然，對不起叔叔，是我太心急了！”姜毓仁道。
氣氛再度安靜了下來，李慧珍忙說：“來來來，小姜，吃水果。時間不早了，我去準備午飯，中午就在家裡吃吧！”
“麻煩您了！”姜毓仁道。
“哪裡哪裡。”李慧珍說着就站起身，然後對顧小楠道，“小楠，你過來幫我一下？”
顧小楠也覺得應該給父親和姜毓仁一個機會好好聊聊，便起身跟着繼母走進廚房。
一關上廚房門，李慧珍就低聲道：“小楠，你也不提前給我們通個氣？姜書記第一次來家裡，我們也都沒好好準備！”
“沒事的，不用特別準備什麼。”顧小楠從餐檯的那一個個手提袋裡取出菜和肉，開始準備摘菜了。
“你這孩子啊，這是多好的事情，把我和你爸都瞞的這麼死！”李慧珍微笑着低聲道。
“您覺得他怎麼樣？”顧小楠還是很認真地問了下繼母的意見。
李慧珍認真地思考着，說：“看得出來他對你很在意……”
“這種事也能看得出來嗎？”顧小楠問。#6.7356
“那當然了。一個男人要是愛一個女人的話，他的眼神都會不一樣的。我看得出來。”李慧珍看了顧小楠一眼，拿着剛買的豬肉在水龍頭下清洗着。
“嗯，還有呢？”顧小楠問。
“還有啊，呃，我覺得他是個靠得住的人。”繼母道。
顧小楠忍不住笑了，問：“這個也能看得出來？”
“當然了，相由心生，人的相貌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反映一個人的內心的，特別是年紀大一點的人。”李慧珍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姜書記的年紀很輕了已經。”
“沒關係，我理解。”顧小楠道，“他比我大五歲。”
李慧珍點頭道：“這個差距剛好，男人年紀大一點，知道疼人的。”說完，李慧珍往廚房門外看去，看不到丈夫的臉。
“你爸他是太關心你了，所以纔會很慎重地對待姜書記，你別往心裡去。”李慧珍對顧小楠解釋說。
“嗯，我知道。”顧小楠道。
母女二人在廚房裡準備午飯，姜毓仁和準岳父坐在客廳裡。
“楠楠說您是歷史老師？”姜毓仁找話題來擺脫尷尬氣氛。
“嗯，再有五六年就正式退休了。”顧明昌道。
“我從小就很喜歡讀歷史，上大學的時候輔修了一個歷史學位，亞洲史。”姜毓仁道。
顧明昌微微表現出意外的神情，卻很快笑了下，說：“每個地區的歷史都很精彩。”
“是，我覺得中國史更豐富一些。”姜毓仁接着說。
心想，看來老丈人是很喜歡這個話題。
顧明昌卻搖頭道：“我們現在看到的歷史經過了太多的修飾和改變，已經很難看到歷史的真相了。再加上我們的歷史觀太注重‘成王敗寇’的觀念，想要知道真正的歷史，不是件容易的事。歷朝歷代每修一次史書，就會對前朝的歷史進行修飾，對本朝的歷史，又因爲各種原因而記錄失實。並不是所有記錄歷史的人都有太史公那樣的勇氣，而且，太史公也不見得敢於記錄全部的歷史。涉及到重大的歷史事件，還是要採取迴避的態度……”話到這裡，顧明昌沒說下去。
姜毓仁點頭道：“的確如此。叔叔覺得《史記》裡哪部分不夠公允？”
“漢武帝晚年時期的巫蠱之亂，這件事。”顧明昌道。
“願聞其詳！”姜毓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漢武帝和太子劉據……”顧明昌說道，姜毓仁認真聽着。
聽顧明昌說完，姜毓仁卻說：“我覺得司馬遷可以在《史記》裡寫出這件事，即便不是正面陳述，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要是放在現在發生了那麼重大的事件的話，當代的人也沒幾個敢於記錄的。”
顧明昌笑了，點頭道：“的確是。”
“所以，我覺得歷朝的史官已經很不容易了，記錄真實的歷史是需要抱着必死的決心的。”姜毓仁道。
“是，現實發生的事件，不見得就是統治者可以接受的。”顧明昌說。
二人似乎還是有些共同的見解，這讓氣氛緩和了許多。
顧明昌也看得出來姜毓仁的目的，這才知道，原來岳父們對未來女婿的心思那麼容易看透。^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