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敏跟楚思雲出了楚家的大門，看着還停在外面的貨車，楚思雲剋制不住的轉身。
“媽，你幹嘛不讓我問清楚？”
聶家敏卻沒有像以往那樣對她和顏悅色。相反的，她的臉色十分難看。
她的腦子裡有一個相當可怕的猜測，而現在她看着那些搬得熱火朝天的傢俱，越發的覺得，那個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
“媽，你倒是說話啊。”
楚思雲看着那些人還在往裡面搬東西。這麼大的陣仗，偏偏爺爺奶奶又不在，她想問都不知道能去找誰問。
“閉嘴。”聶家敏擡頭，看着這棟她住了二十幾年的小樓，臉色開始沉了下去。
“媽？”
“這事，怕是不好。”
“怎麼了？”楚思雲不是不知道，楚學民跟邵亦仙這麼多年一直在找她姑姑的那個女兒。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一直沒有消息。看着楚學民不死心滿世界的找，楚思雲私下不知道猜過多少回。
隔了這麼多年，那麼小一個孩子，怕早就出點什麼意外不在了。
當然，這話她不能在楚學民夫婦面前說。她心裡卻是這樣認定的，自然不會想到那個方面去。
可是聶家敏不一樣，她畢竟長了幾歲，一直看着楚學民跟邵亦仙爲了楚柯的那個女兒，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大張旗鼓的佈置房間，二老同時消失。
這樣的局面，還能有什麼結果？只能是他們兩個找到了那個人。楚柯的女兒。
“先跟我回家去。”
聶家敏想到一些事情，臉色陰沉得可怕。
…………
寧市。
楚學民跟邵亦仙在短暫的怔忡之後，就被穆影笙請進了門。厲衍想了想，讓兩個守着的特警跟着退了出去，而他思考了一下，也沒有留下來，跟着出去了。
他們一家人見面，相信會有一些話要說。穆影笙在方便，他覺得他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
沐謹昱然被看管了不假，可現在作爲特殊人士，他的病房自然也是單人間，而且面積不小。
只是這會寬敞的病房氣氛卻有些凝滯。穆影笙不開口，是她不知道能說什麼。
楚學民跟邵亦仙因爲心裡有氣，哪怕看到沐謹昱現在已經變成這副模樣了，那口氣也是消不下去的。
沐謹昱則是心中有愧。楚柯是多麼好的女人。可他不但沒能好好對她，還害得她紅顏早逝。
所以就這麼沉默着，也沒有人開口。
穆影笙受不了眼前的氣氛，動了動嘴脣，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本來坐在病牀上的沐謹昱，卻突然有了動作。
見他翻身下了牀，兩步就走到了楚學民夫妻面前，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實打實的下跪，雙膝落地。穆影笙甚至能聽到剛纔那一下，膝蓋碰到地的聲音。
她看了眼沐謹昱，最後垂下了眼瞼。
楚學民二人被嚇了一跳，兩人一起往後退了一步。
邵亦仙的眉心擰了起來，她心裡一肚子的火氣。看着已經枯瘦如柴的沐謹昱，都不知道要從哪裡罵起。
“你這樣是做什麼？”
她瞪着沐謹昱，目光那個樣子，倒像是看仇人一般。
“你以爲，你這樣就可以贖清你的罪？你以爲你這樣，我們就能原諒你？還是說你以爲，你這樣做了，阿柯就能回來？”
說到最後，她的眼睛都紅了。
阿柯，她的阿柯啊。她忍不住就將臉轉向楚學民，埋首在他懷裡，只覺得心裡一片苦澀。
沐謹昱搖了搖頭，看着二老，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這會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想叫二老一聲，又覺得他確實是沒有那個資格。於是擡起來的頭，又垂下去。
萬般無奈之下，他竟然直接將腰彎了下去，對着二老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邵亦仙轉開臉不想看他。穆影笙看着沐謹昱這樣，心情十分複雜。腳尖動了動。想去扶沐謹昱起來，最後卻依然站在那不動。
“你起來吧。”
開口的是楚學民，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心裡也是極恨的：“你現在做這些，確實是沒有用。”
“……”沐謹昱將額頭貼着地面，他沒有擡頭，低頭頭，傳出來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低沉：“我知道沒有用。”
“伯父伯母，對不起。”沐謹昱又是重重的一磕：“對不起。我沒有護好阿柯，我對不起你們。”
邵亦仙不想說話，她一隻手捂着嘴，另一隻手緊緊的拽着楚學民的手臂。
“我也對不起阿笙，我沒本事，沒保護好她。”
“對不起。”
沐謹昱的聲音，已經染上了泣意。他又彎下腰去，再磕了一次。
“我甚至沒有守好本心，做錯了許多事。我錯了。對不起。”
連着三下，一下比一下重。房間裡雖然有暖氣，可地板卻不可能是暖的。
更不要說沐謹昱現在身體消瘦，根本沒有多少體力。
他就這樣磕頭，一直垂頭碰地，沒有絲毫想起身的打算。
他不起來，楚學民跟邵亦仙也不想讓他起來。兩個人心裡都有氣，跟他們失去女兒相比，沐謹昱受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病房再度安靜，只有沐謹昱的喘息，還有邵亦仙低泣聲。
楚學民在心裡嘆息，看着這樣的一個沐謹昱，想責怪，好像都沒有必要了。對方明明比他們小了一輩，看起來卻跟他們平輩，臉上的滄桑跟憔悴，無法掩飾。
可是不怪他，又不可能。若是楚柯沒有跟他在一起，若是他不拐着楚柯私奔，又怎麼會有後面的事？
離開的是他們的女兒，他們不想原諒。
氣氛再度僵持，沐謹昱就這樣一直跪着，彷彿二老不叫他，他就不起來。
穆影笙心有不忍，楚學民他們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他的身體這些年，耗損得厲害。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吃不消了。
忍不住就上前幾步，伸手就要去扶他。哪裡知道，沐謹昱雖然瘦小，這會力氣卻大。
他固執的跪着，穆影笙竟然沒辦法把他拉起來。穆影笙無奈，只好看向了楚學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