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見許懷義不說話了,以爲勸住了他。
“這次辦完案子,順順利利回到京中,”徐恩道,“我就在官家面前替你美言幾句,讓你回到大理寺,姨夫、姨母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
“等安穩下來,我再去趟高家,重提你與高五娘子的親事。”
聽到“親事”兩個字,許懷義皺了皺眉頭,他與高家已經開始議親,卻因他遭貶黜,高家那邊不肯答應再將女兒嫁過來。
他見過高家五娘子幾面,心裡是歡喜她的,可惜落得這麼個結果。
“他們不願意就算了,”許懷義道,“我也不會強求。”以謝樞密的地位,不是人人都敢得罪的,他心裡清楚,所以並不怨恨。
“你啊,”徐恩不知說什麼纔好,“榆木腦袋一個……你要腦子活泛些,是非哪裡就這般重要?早知道就不讓你去考明法科。”
許懷義知曉他給徐恩添了許多麻煩,就算不贊成徐恩說的那些話,卻也不願與他爭辯。
“我聽大哥的就是。”
徐恩這才放心,但他依舊叮囑:“王晏聰明的很,不要在他眼皮底下起任何心思。”
許懷義再次道:“來到大名府之後,我看到那些案宗,王晏大抵沒錯。”
王晏做的事都擺在那裡,確實沒有什麼能讓人質疑,現在爲止,他就發現了那兩處。
“王家父子不會貪墨,更不會與劉知府那些人同流合污,不然也不會被派來大名府,官家都這樣思量,你就不要再生事。”
王相公推新政,怎麼可能被人拿住把柄?這也是徐恩願意順着王晏做事的原因。
兩人說完話各自去歇下。
許懷義住處離縣衙近,他住下來之後,叫來差役打聽消息,問的都是有關大名府謝家的事。
他來這裡,也是爲了大名府謝氏。
雖然大名府謝氏與開封謝氏不是同族,但他查謝家老相公案子的時候,收到一些消息,大名府謝氏私底下經常與謝樞密來往。
那麼大名府的這樁案子與謝樞密有沒有關係?
謝家老相公的事已經不能查了,但許懷義依舊認定謝家有蹊蹺,尤其是謝樞密。
開封謝家他插不上手,但與謝家有關的事,他還可以過問,興許就能再查出些蛛絲馬跡。
京中來的官員問話,差役自然沒什麼不能說。
“那個謝家可沒做啥好事,那個謝崇峻早早就被抓進來了。”
“開始啊,就是謝大娘子那樁奇案。”
……
wWW◆тт kān◆¢ o 差役將知曉的所有事都與許懷義說了一遍。
“大名府小報出了幾次?”許懷義忽然道,“有什麼法子能都買到?”
許懷義從懷中拿出幾塊碎銀子遞給差役:“能不能勞煩你幫我買來。”
許懷義突然覺得大名府的案子,比他窩在刑部看案宗有意思多了。
短短几個月,單憑謝大娘子一己之力,就向縣衙大牢送進去許多犯人,而且個個與販賣私貨案有關。
楊家、謝家那些人,貌似在這樁大案中無關緊要,可這案子不就是從他們開始查的?
所以……他們可能都忽略了一個人。
——那位謝大娘子。
謝大娘子從哪裡來,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許懷義覺得自己有必要查清楚。
……
等到楊家人將賓客都送走,楊欽才扶着醉醺醺的謝子紹去了他屋中歇息。
楊氏族人敬酒他來者不拒,沒說幾句話,兩壺酒就見底了。
照這麼喝,哪有不醉的道理?
被扶走的時候,謝子紹還口齒不清地道:“我就這一個十妹妹。”
“整個謝家,就只剩我們兄妹兩個。”
“我們都是少一點的那個謝,十妹妹,以後你讓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還好躺在牀上之後,謝子紹立即就睡着了。
院子漸漸安靜下來,方纔的繁華和現在的靜謐,都讓人覺得很舒服。
“大娘子,”於媽媽走上前,“衙署那邊派來了人。”
於媽媽將手中的信函遞給謝玉琰:“說是給您的。”
謝玉琰看到信封上的字,就知道出自王晏之手。京中來了人,王晏現在應該被絆在衙署,怎麼會想着給她送東西?
“人走了嗎?”謝玉琰道。
於媽媽搖頭:“還沒有,說是要叫醫婆過去問幾句話。”
自然說的是那個爲謝玉琰換藥的醫婆。
王晏這是擔心她的傷……之前一直都是他親力親爲,知曉她回到楊家不方便,特意尋了醫婆,饒是這樣依舊還要遣人來問。
謝玉琰心中不由地一暖。
“將人帶去,再送點熱茶和糕點。”
於媽媽應聲,這麼冷的天,還來送信,當然得好好招待。
等到於媽媽離開,謝玉琰將信函展開,對着燈看去,然後皺起了眉頭。
張氏剛好端了乳酪進門,看到謝玉琰還坐在書桌旁,不禁道:“累了一整日,早些歇下吧。”
謝玉琰略微遲疑,卻還是擡起頭看向張氏:“娘,將欽哥兒叫過來,我有些事要與你們說。”
也許不該在現在提起,但將心比心,若她是張氏,會想早些知曉實情。
張氏看着謝玉琰略微嚴肅的神情,心不禁一沉。
“娘,阿嫂……”
楊欽一路跑着進門,等坐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裡的氣氛有些不對,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褪去。
謝玉琰沒有遲疑,開口道:“六郎是被楊明山父子夥同謝家害死的。”
張氏和楊欽都愣在那裡。
謝玉琰將手中的紙箋遞給楊欽:“這是王大人交給我的。”
“縣丞在大牢審謝家管事,提及了六郎的案子,才知曉六郎是因爲撞破楊明山等人勾結官員運送私貨,被他們聯手害了。”
楊欽瞪圓了眼睛,一股怒火就要從中衝出來,將眼前的紙箋點燃,半晌他才咬牙道:“他們……是他們害死我哥哥。”
謝玉琰道:“六郎當時寫信回家詢問楊明山和楊驥,大約就是想要確定這樁事。”那時她就起了疑心,這纔會注意楊驥。
雖說沒有將事情查明,但也算一早就將兇手送入了大牢。
張氏整個人也愣在那裡,一時半刻竟然回不過神,她哪裡能想到,六郎不是因爲戰事喪了命,而是被人害了。
他們不但害了人,還想借用六郎的名聲。
她居然還答應了與謝家結親,就是那些人害死了她的六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