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這才意識到，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整個過程說起來簡單，其實高振東花在解釋和畫圖上的時間很長，但是所有人都有興趣聽下去。
看來高振東拿出來的東西，不論大家對其當前可行性如何評價，但實在是吸引力很大。
因爲新，而且成體系，從技術到應用，邏輯是自洽的。
光憑這一點，就足夠大家耐心的往下聽，過了這個村可能就沒這個店了，其思想和技術選擇，不說實際上合不合理，但是從因到果的分析，就值得大家深思。
聽見防工委領導的話，所有人都沒有餘裕去深思高振東說的“時間不夠”到底是什麼意思了，而是有一種被斷章了的遺憾。
不過癮！沒聽夠！
好在從防工委和空軍的安排來看，不把事情說透，高振東沒有把意見表達完，這個會就不算完，那就不擔心了，想聽總是能聽到的。
大家一邊散會，還在一邊討論今天的收穫。
“嗯，有意思，這個多用途戰鬥機，我看前途不錯。”
“別說自己用了，我看吶，拿出去，這東西也比米格-19更受歡迎，啥都能幹。
“我懷疑那個機頭裝個照相機，連戰術偵察的活兒都包了。”
“我覺着還是那個重型彈有意思，隔着老遠來這麼一箭，戰鬥機能跑，轟炸機這類可就不好說了。”
“聽起來倒是很好，可是能不能實現啊？那個制導也太複雜了。”
“別看複雜，但是從那位嘴裡說出來的，還真不好說啊，沒準能行。”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這麼肯定？”
“你猜我能不能告訴你？”
“噢……噢，噢……”
一行人，都在期待明天，能繼續把高振東的整個思路聽完。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剛到會議室，就發現防工委和空軍的同志，面帶喜色，卻又有着幾分凝重。
高振東也發現了，心裡在奇怪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1961年，好像沒有什麼值得防工委領導和空軍皺眉的大事情啊。
很快，當人到齊之後，謎底就被揭開了。
“同志們，就在今天清晨，我們又擊落了一架在我們攻擊極限高度飛行的U-2，敵方飛行員跳傘。不幸的是，我們的戰鬥機在攻擊完成後，飛行員跳傘，現在正在搜救中。”
全場大譁，這一瞬間，高振東想到了一些原本被自己認爲是旁枝末節的東西。
——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以前，對岸，黑鼠中隊基地。
在上一架U-2被擊落後，曾經來過黑鼠中隊的那位上司，再次來到了這裡。
此時，他正在一架黑色的U-2前，勉勵這架飛機的飛行員。
“我們的國際友人，還是非常熱心、大方的，在我們U-2損失殆盡之後，迅速從扶桑調動了一架U-2補充給我們，連錢都還沒收，就先給我們用了。”
這話聽得旁邊的黑鼠中隊長，臉上直抽抽。
他媽的，原來是賒賬，還是自帶狗糧。
原本自己想着用沒有飛機這個藉口，好歹也能讓手下兄弟們消停消停，短時間不再提着腦袋賣命。
沒想到這傢伙回去，還硬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在花旗佬那裡討來了一架飛機，還特麼是賒賬討的，你這麼討飯，換我我也大方。
這一瞬間，中隊長甚至有一種衝動，讓自家手下弟兄乾脆開着飛機過去，直接投了算了，這活兒沒法幹了，太憋屈，還不如真刀真槍打上一場。
提着腦袋，自己出錢，替外人算計自家人，這特麼簡直不是人乾的事兒。
“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現在一切卻都特麼反過來了。
被裹攜着跑過來之前，聽說在老家的親人，已經分到土地了，也不知道那地裡，長出來的莊稼是不是高產啊。
可惜這個事情，他也只能想想。
“方少校，這架飛機，友方急我們之所急，到位如此迅速，那我們也不能讓人家失望。這一次，你飛高一點，對面打不到你的。你不用擔心SA-2飛彈，這一次我們的準備非常充分，你這次任務航線，絕對避開對面的飛彈陣地，一切盡在掌握。”
他們對S-75地空導彈的稱呼，自然和花旗佬保持一致。
說完這話，上司又指了指方少校身後黑色的飛機：“這一次，你就飛兩萬四，偵察效果不做硬性要求，主要任務，就是讓對方看看，我們的飛機，他們沒辦法。”
說起來倒是挺好聽，實際上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你去試試，兩萬四會不會被打下來。”
你人還他媽怪好的嘞。
看着上司還在殷切勉勵這次出任務的飛官，中隊長這心，就越憋悶。
急你大爺，我們有什麼好急的，明明是“友方”更急。
然而不論中隊長心裡在想什麼，方少校還是登上了這架賒來的飛機，在微微的晨光中飛離地面，向着對岸飛去。
接下來的事情，前半段與上一次那架U-2一樣，沒什麼區別。
雷達站發現敵情，迅速通報。
離敵機最近的圖-4特升空，準備空情保障，最近的空軍機場裡，已經完成躍升戰法訓練的戰鷹騰空而起，向着敵人側後趕去。
但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敵機飛在了24500米。
爲了保命，方少校將飛行高度拉到了實用升限的極限，比出發前上司要求的兩萬四還高了那麼一點點。
聽着雷達告警器裡一直在嘯叫的警報，U-2駕駛艙裡的方少校比剛出發的時候，心情輕鬆了不少。
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經被對面的雷達發現了，從雷達告警器從未間斷的嘯叫聲中，以及無線電偵聽設備裡非常繁忙但因爲沒有解密而意義不明的噪音裡，他非常肯定這一點。
但是讓他略微放心的是，自從自己進入內陸上空以來，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依然沒有受到攻擊，這說明這個高度是有效的，對方夠不到自己。
否則，根據已經掌握的對方空軍機場分佈情況來看，這麼長的時間，無論如何也足夠對方的戰鬥機趕上自己了。
雷達告警器的告警聲裡，沒有對方戰鬥機雷達的特徵音，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身後的情況，但是他基本上猜對了。
的確很難夠得着，但猜錯的那一點，是我們的戰鬥機其實已經趕上他了，只是高度差太大，一直沒有打開雷達。
“盧山，高度差太大，沒有攻擊條件。”
盧山，名山之一，在這裡自然指的是空域指揮中心。
兩架戰-6中，長機的飛行員向指揮中心報告。
就在剛纔，他已經幾次試着躍升發起攻擊，但是在這個高度差下，雷電-1有限的作戰斜距，一直達不成攻擊條件。
和上一次U-2飛行在20000米左右不同，那一次的戰-6，在躍升之後，打的基本上是同一高度的敵機，對於發射機會的把握，要求不是太高，甚至導彈發射時，都沒有到戰-6的躍升極限就滿足條件了。
而這一次就不一樣了，敵機的高度，讓發射條件更加苛刻，遠了不行，導彈射程不夠，近了也不行，導彈飛行距離不夠拋不了那麼高。
而這個高度差，已經到了導彈可以作戰的極限，戰-6必須把握住每一米的高度，儘量讓自己離敵機近一點。
副油箱早已拋掉，戰-6向着敵機發起了幾次躍升，但是都沒能進入導彈那僅有的一點點理論發射窗口。
是的，只有理論上的發射窗口，這個作戰條件，太過極限了。
實際上，現在飛行員是在用短距格鬥彈幹中距攔射彈的活兒。
而這個理論窗口，在戰-6沒有火控計算機的情況下，是靠飛行員的腦袋來把握的。
飛行員既要保證飛機的躍升飛行，又要把握髮射機會，難度極大。
聽着戰鬥機的報告，指揮中心發出了指令。
“擎雲01，放棄攔截，你的油可能不太夠了。”
幾次嘗試攻擊，雖然都沒有成功，但燃油卻是實打實的消耗掉了，加力衝刺，那可不是一般的耗油，而且這是在拋掉副油箱之後，使用的內油。
油不太夠了？這讓擎雲01好像想起來什麼。
他飛行員看了看自己的油量表，詢問指揮中心。
“廬山，我離最近的機場還有多遠？”這年頭戰鬥機上的導航裝置，對於自身位置的掌握不能說是一無所知，至少也是聊勝於無，想要精確，都是靠指揮中心那邊圖上作業後通報。
未幾，指揮中心報了一個數字給擎雲01。
擎雲01算了算，發出了請求。
“我的油還夠，請求發起最後一次攻擊。”
這就是他剛纔想到的事情，油燒掉了不少，這就意味着自己的機體更輕了，也許能衝得更高一些？
指揮中心這邊的人聞言，對視一眼。
如果說戰機位置是這邊最清楚的話，那戰機餘油就是飛行員最清楚了。
“既然還夠，那就再試一次吧。”
“嗯，讓他再試試，否則他不甘心，我們也不甘心。”
指揮員拿起通話器：“擎雲01，准許攻擊，攻擊之後無論結果、無需觀察，直接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