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來到戰場時，擺放在一旁犧牲的同志讓高玉峰心理一緊，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彷彿音容還在，彷彿耳邊還有他們的聲音。
但現在，他們閉上了眼睛，嘴裡再發不出熟悉的聲音。
高玉峰失落落的走着，好像走在一條悲傷迴廊，內心被陰鬱充斥。
兩人來到前方，就看到一個血人拎着槍，站在俘虜不遠處，身邊數個士兵僅僅保護着，還有一人伸手按住那人的肩膀。
“小濤！”
高玉峰快步衝到楊小濤跟前，一把抱住楊小濤。
此刻，楊小濤雙目赤紅，盯着前方儘量縮在一起的俘虜，其他人都沒看在眼裡。
就連高玉峰過來抱着他，都沒有發現。
“小濤，你幹什麼，你這是幹什麼？”
“把槍放下，放下啊。”
高玉峰大聲喊着，楊小濤卻是沒有反應。
不說話，不掙扎，好似，睡了一般。
一旁的老韓見王鬍子走過來，趕緊打眼色。
王鬍子對這種事見多了，戰場上殺紅眼了，腦袋被刺激，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這樣的兵，只要走出來，都能成爲好兵。
“高主任，他現在魔怔了，你說什麼他都聽不到。”
王鬍子攔着高玉峰，看向楊小濤。
這是他第一次見這個年輕人。
這個在他們這些人耳中，經常聽到的人命。
“是個血性漢子。”
這是王鬍子對楊小濤的第一印象，尤其同老韓複述的那段話。
這種人，有血性。
“還是個有毅力的人。”
看到楊小濤身上的傷口，能夠堅持到現在，足見意志堅強。
走到楊小濤跟前，王鬍子伸手在眼前晃動，楊小濤毫無動靜。
“我知道你能聽到。”
“作爲一個男人，你敢上戰場，敢拿槍保衛反抗，說明你有種，是個漢子。”
“作爲一名兄弟，你現在做的，沒人敢說三道四，因爲你爲了兄弟報仇，天經地義。”
“但作爲老師，你想讓自己的學生怎麼看？”
“一個，屠殺俘虜的，劊子手？”
“在他們眼中，你可是，大英雄啊。”
楊小濤終於有了反應，腦袋慢慢轉頭，看向王鬍子。
“楊老師，想象孩子們，我們做的，是爲了什麼？”
“是讓他們，不再經歷這份苦，是讓他們的心裡，充滿光明。”
楊小濤盯着王鬍子，兩行淚珠滑下，流到嘴邊的時候，已經被臉上的血液染紅。
這時，高主任纔回過神來，放開楊小濤。
老韓趕緊將手上衝鋒槍奪下。
王鬍子見此，輕聲走到楊小濤跟前，“放心吧，他們會”
隨着這話落下，楊小濤輕輕點了下頭，隨後身體往一旁栽倒。
王鬍子趕緊扶着。
“快！”
“去找一副擔架，送他去醫院。”
身邊警衛立馬跑開。
等楊小濤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眼睛被撐開，一陣木澀。
“感覺咋樣？”
醫生帶着口罩，看不清楚面容，但聽聲音，應該是個女的。
“我我，怎麼了。”
“你被送來，已經昏睡兩天了。”
女醫生說着，順便在本子上記錄着，“不過你這體質真不錯，流了那麼多血，三兩天就恢復過來了，這可真是少見。”
咳咳
楊小濤嗓子乾啞，“我，睡了兩天？”
“確切的說是三天連夜。”
“好了，你躺會兒，我去告訴一聲。”
說完，女醫生轉身離開，楊小濤看着頭頂上的白石灰。
這裡，不是農場了。
伸手撫摸，卻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換下來，左肩處有一個傷疤，摸起來有點咯手。
“小薇！”
精神溝通小薇，隨即牀板枕頭下，一個鼓包出現，片刻後來到楊小濤胸口上。
咻咻
聲音不似以前開心。
“沒事，過去了，就好了。”
楊小濤感受到小薇的自責，在心裡安慰着。
同時，這次事件也讓他明白，並不是有了系統就天下無敵，重生穿越就是命運之子，子彈都避着走。
這個世界很危險。
子彈，也能要他的命。
小薇趴在胸口上咻咻兩聲，然後再次融入到木板上。
沒一會兒，高主任纏着紗布走進來，看到楊小濤醒了，立馬笑起來。
“你可醒了，再不醒，我都以爲你成植物人了呢。”
“喝水？等會，我給你倒。”
高玉峰倒了一杯水，感覺有點燙，就端到窗戶跟上，打開一道縫。
楊小濤看了眼，縫隙外，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啊，是啊，昨晚上開始下的。”高玉峰走到跟前找個凳子坐下。
“說來也怪，場長說了，以前這時候可沒這麼大的雪。”
楊小濤沉默，“可能，是被，感動的吧。”
高玉峰聽聞沉默。
“農場怎麼樣了？”
楊小濤主動問起，“還有，這是哪裡？”
高玉峰走到窗前拿起缸子，裡面水涼了許多，送到楊小濤跟前。
“倉庫裡的糧種沒有事，就是傷亡不小。”
“戰鬥結束後，傷員被”
原來，農場一戰，原本的護衛隊死傷慘重，不少重傷員連忙被送到軍醫院，楊小濤昏迷後就一起送來了。
“你也是命大，流了那麼多血，還逞能。”
“你要出點事，我回去怎麼交代？”
楊小濤低下頭，腦海中有浮現出戰場的畫面。
屋子裡沉默片刻，高玉峰見楊小濤精神低落，便開解說道，“不過，好在孩子們沒有事。”
“是啊，他們現在怎樣了？”
“被帶到附近的農場了。”
“對了。”高玉峰看向楊小濤，認真說道，“有件事跟你說下。”
“什麼？”
高玉峰壓低聲音，“本來，按你在戰場上的表現，應該會的得到嘉獎的。”
“但”
楊小濤知道高玉峰後面的話。
守護有功，有功必賞。
但同樣的，有過必罰。
功過有時候，就是可以抵消的。
楊小濤在後面要‘殺俘’的舉動，那麼多人看着想遮掩也遮掩不了。
這還是因爲楊小濤不是部隊裡的人，否則，多大的管都得擼到底。
即便如此，也是影響不小。
高玉峰說完，神情還有些可惜。
“你啊你，就不能”
在高玉峰看來，這次楊小濤的功勞不小，尤其是擊斃匪首就是大功一件。
“高主任，我不後悔！”
“若是，那羣傢伙不投降，該多好啊。”
高玉峰看了，無奈嘆息。
這就是，沒經歷戰火殘酷的一代吧。
心腸，不夠硬。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高玉峰便離開讓楊小濤休息。
等楊小濤下牀活動的時候，又過去了兩天。
坐在病牀上，楊小濤端着飯盒，大口吃着飯菜。
“還有嗎？薛醫生。”
飯盒裡的才吃光，楊小濤不好意思的詢問。
一旁的女醫生瞪大眼睛，“楊同志，你都吃了三份了，醫院食堂的人都下班了！”
“那個，肚子有點餓。”
跟着來的小護士雙眼瞪大，一副見鬼模樣。
“那你也不能這麼個吃法，大病初癒，少吃點好。”
“呃，你說的有理。”
楊小濤也不好意思吃免費的午餐，嘴上同意，等晚上，空間裡的東西也能吃上。
至於爲啥吃這麼多，還不是爲了補充身體消耗嘛！
薛醫生又檢查一番，這才帶着一旁的小護士離開。
“薛醫生，我總覺得屋子裡有股豬頭肉味。”
“小敏，你可能是累着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哈。”
“哦，也是昂。”
等兩人離開，楊小濤站在窗戶前，披着大衣，看着窗外皚皚白雪。
“這裡的雪，好大啊。”
嘎吱
門被推開，楊小濤沒有回頭，只當是高主任他們。
“身體恢復的不錯嘛！”
陌生的聲音。
陌生的腳步。
楊小濤趕緊回頭，看到一高一矮兩人走進來，高的一臉鬍子，矮的面目嚴肅。
雖然那天魔障了，但這兩人還是認識的。
尤其是高玉峰跟他提起過，這兩人，可都是有名的戰將。
或者說名將亦不爲過。
“首長，兩位首長。”
楊小濤趕緊回頭往前走。
“我跟老韓過來看看你，沒想到聽醫生說，有個病人特別能吃，老韓就說肯定是你。”
“果然，還真是。”
王鬍子說話風趣，楊小濤有些不好意思，這吃貨的名聲傳出去可不好聽。
“首長，我，這不是好幾天，肚子餓了不是。”
楊小濤解釋着。
身旁的老韓也笑起來，“能吃是福啊。”
“我跟老王這胃啊，早些年沒當回事，現在想吃多一點都不敢。”
“所以說，能吃是福嘛。”
“謝謝首長。”
楊小濤趕緊感謝。
“哎，感謝我幹嘛，我還要求你辦事呢。”
“不不不，首長您說就行，我可沒那臉敢讓您開口。”
楊小濤對這位解放瓊南的英雄特別佩服，而且這人一生戎馬，可稱得上是常勝將軍。
心裡敬佩着呢。
“嘿，這事一會兒跟你說。”老韓搖頭，一旁的王鬍子卻是找地方坐下。
“天冷了，對我們這樣的人太不友好了。”
說着揉了揉膝蓋，楊小濤清楚，這是烙下的病根。
三人都坐下。
老韓笑道，“現在四九城，估計也下雪了。”
“我來的時候，天氣預報就說有雪。”
“剛纔看你在窗戶邊上感慨，是想家了吧。”
楊小濤點頭。
“出來快半年了，有些想了。”
王鬍子笑起來，“沒想到，戰場上兇狠的小子，也會想家啊。”
楊小濤低着頭，有些莫名傷感。
戰場的殘酷，家的溫暖，互相交織，也不知道傷感哪一個。
“兩位首長，後面怎麼樣了？”
老韓看向王鬍子，對方點頭，“根據俘虜交代，這次襲擊我們農場的馬匪是西北部隊殘餘，他們被打散後，就一直在這戈壁上游蕩，駐地是一處山谷。”
“領頭的是一名上校，叫白玉驊，這次帶隊的是二號人物，鐵英。”
“不過，我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搬走了，現在我們正在派人搜索，務必消滅這些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