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一聽這話,沉不住氣了,就要站起來,被葉風一把按住,他回頭看着葉欣:“我交什麼朋友,我心裡有數。你怎麼着?上次就跟你說了,讓你跟這娘娘腔分手,怎麼?大哥的話,你當耳旁風?這死娘娘腔,有點爺們的樣嗎?你不要告訴我,你要跟這種人生活一輩子?”
“他怎麼了?他怎麼了?我就不明白了,我交個男朋友你都要管?我知道,你供我讀書不容易,用了你的錢,就得受你管,好,既然這樣,今天我就全還給你!”葉欣說着,從包裡掏出了一張銀行卡,用力的拍在了桌子上:“從此之後,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你的事情,我不管,我的事情,你也不要再管了!”葉欣說完,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你,你,你!”葉風氣得渾身直抖,擡手就要掀翻桌子,張峰一看,急了:“大哥,冷靜!你掀翻了桌子,要賠錢的!”
葉風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拳頭用力的砸在了桌子上:“這還是我妹妹嗎?她怎麼變成了這樣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葉風哭了,心,很痛:“我容易嗎我!我十六歲就出來打工,我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她,我爸走的早,我媽的身體又差,我就這一個妹妹,我不管她,誰管她呀!”葉風說着,從張峰的手裡搶過了啤酒,一通猛灌。
酒多話就多,葉風拉着張峰的手:“張峰,你知道嗎?很多人都說,我跟葉欣不像是親兄妹,她那麼高,老子這麼銼,那還不都是乾重活給壓的長不了個!葉欣是我們村出去的第一個大學生,我們那山村,幾百公里家見不到汽車的影,交通基本靠走。都說葉欣是山村裡飛出來的金鳳凰,她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你哥我樂瘋了,我妹妹有出息了,考上大學了,光宗耀祖呀!”
張峰喝口酒,朝着葉風豎起了大拇指。
“高興過後,我慢慢冷靜了下來,她學的是藝術類,每年光學費就要一萬多,還不包括生活費,買顏料,買設計材料的費用。第一年上學,我辛辛苦苦積攢下的錢,去掉了一半。日子艱難呀!我清楚的記得,那年,高燒發到四十多度,我愣是沒去醫院,去不起呀!一去,至少得好幾百塊,我心疼呀!就這麼強咬着牙,死扛了過去!”
“大哥!”張峰眼睛紅了。
“現在好了,她大學快畢業了,找工作了,我輕鬆了,可卻不省心,你說她找什麼不好,偏偏找個死娘娘腔,我第一次見了,氣就不打一處來,我覺得葉欣變了,變得只認得錢,錢是重要,可錢能買來幸福嗎?我就不相信,她是真的喜歡那死娘娘腔!”葉風說着,又一通猛灌。
張峰也不攔着,或許,葉風喝醉了,心裡能好受點。
“我的心裡痛呀!”葉風說着,用手捶打着心口。
張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葉風,跟葉風生活在一起的這幾個月,他深知活人不易,
就拿他們來說,一年到頭,幹得累死個鳥,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工錢,這就是社會現實。
不是別人太現實,是這個世界,太殘酷。
要不是跟葉風一起在工地上幹活,不要說去找吳安了,他生存都是問題。
葉風醉了,張峰第一次看到葉風喝得這麼醉,從火鍋店出來,張峰揹着葉風,手裡拎着蛋糕,蛋糕盒在他的手裡晃動着,張峰知道,這盒子裡,裝着的是葉風對葉欣的心。
第二天下雨,工地上不開工,這一個月來,都是大晴天,張峰每天都開工,根本就沒有時間再去找吳安。
他也不抱什麼希望了,前面四十九個都不是,估計這個吳安,可能根本就不在東海。
葉風醒了過來,昨天的悲傷,一掃而空,葉風是個樂天派,就算生活再艱辛,他也總是樂樂呵呵的。
葉風伸伸懶腰:“下雨了,好呀!可以休息一天了。怎麼?你打算再去找吳安?”
“這是東海最後一個吳安了,大哥,我不想找了。”
葉風知道,張峰已經沒有信心了,不是不想去找吳安,而是害怕再次失望。
葉風從牀上翻了起來,穿好衣服,洗漱完畢,走到張峰跟前,看着張峰:“走!”
“大哥,幹什麼?”
“找吳安去。就算這個不是,見了,死心了也好,總比在這裡瞎想要好。”
“大哥!”張峰心裡一陣激動,緊緊的握住了葉風的手。
去的這個地方在東海的東北方向,而張峰他們的工地在西南方向,沒有直達的公交車,轉了四五次公交,用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纔到了那個地方。
這裡距離市中心已經有些遠了,張峰和葉風下了公交車,雨已經停了。
張峰朝着周圍看去,沿街兩邊佈滿了各種店鋪,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雜貨鋪,五金店,飯店,麪館,應有盡有,比張峰他們打工的那個工地附近的菜市場不知道要熱鬧上幾百倍。
張峰沒有地圖,找路,基本上靠嘴問,看到路邊一個煙攤,他走上前去,買了包白沙,開包,自己一根,葉風一根,給賣煙的遞上一根:“大叔,跟你打聽個人,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吳安的!”
賣煙的老頭接過了香菸,擡頭看了張峰一眼,眼裡的神情很奇怪,不過,看到張峰還算懂禮貌,他乾咳了兩聲,把煙塞在嘴裡,張峰乖巧的趕忙給點了火,老頭深深的吸了一口,那煙氣進去老半天不見出來,一看就是個老煙槍:“你找他幹什麼?”
這樣的問題,張峰在尋找吳安的過程裡,被問了上百遍了,他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這樣的,吳安的表弟是我一朋友,他拖我給吳安帶些東西過來。”
老頭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還是隻見煙氣進去,不見出來,張峰感嘆,真乃高人也,頭一次見人這麼抽菸:“你來晚了!”
“什麼意思?”張峰一驚。
“一年前就死了!”
“一年前就死了?”老頭這話一出,張峰更加驚訝,他記得自己失憶,也是一年前的事情,葉風從背後湊過來,小聲的說道:“可能你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張峰點點頭,接着問老頭:“他怎麼死的?”
老頭嘆口氣:“唉!太可憐了,臨死,連個屍體都沒有!”老頭說着,從他放錢的鐵盒子下面拿出了一張舊報紙,遞給了張峰。
原來這吳安經常在老頭的煙攤買菸,吳安又是個熱心腸的人,這些年,沒少幫老頭的忙,老頭家的煤球沒有了,他家去買的時候,順便幫老頭帶些,老頭要去市區走親戚,每次他都是免費送上一段路。吳安走後,老頭傷心了好久,這張報道吳安的報紙,他一直保留着。
跨海大橋?車禍?
張峰看到這幾個字眼,眼前一陣眩暈,他的頭莫名其妙的疼了起來,他扔掉了報紙,雙手抱頭,捂着頭蹲了下來。
“兄弟,兄弟,你怎麼了?”葉風趕忙扶住張峰。
“頭,好疼!”張峰痛苦閉上眼前,眼前不斷晃動着幾個零碎的片段,一個告示牌上,吳安的名字在晃動,告示牌上還有一張照片,晃動得厲害,他根本看不清楚,他越想,頭疼得越厲害,他用拳頭用力的砸着腦袋,那腦袋好像要裂開了一樣。
“兄弟,聽我說,別想了!”葉風扶起了張峰,他知道,每次張峰一想那些事情,他的頭就疼的厲害。
張峰猛的睜開眼睛,他站了起來,頭疼慢慢的減弱,他的拳頭緊緊的握着,汗水已經溼透了衣服。
“他怎麼樣?要不要送醫院?”老頭從地上撿起了那張舊報紙,用驚奇的目光看着面前這個白白淨淨古里古怪的年輕人,看他剛剛痛苦的樣子,一定是得了什麼重病,要不然怎麼會如此。
張峰慢慢緩了過來,他喘着粗氣,看着老頭:“大叔,吳安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他有個老婆,在前面路口那邊賣早餐,不過現在已經收攤了。”
“我想見見她,請問她住在哪裡?”張峰看到那張報紙,心裡斷定了這個吳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要不然,看到那張報紙上的報道,反應不會如此的強烈,或許,找到吳安,可能就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想到這裡,張峰和葉風按照老頭指的路,朝着一處民宅走去。
從喧鬧的街區,朝前走五百米,有個拐角,從這窄窄的衚衕裡走進去,密密麻麻的分佈着各式各樣的樓房,這些樓房,大多五六層高,間距都很小,最多不過三四米遠,只能摩托車、板車之類的通過,汽車無論如何是開不過去的。樓層高,樓房間距小,地面長時間見不到陽光,即使在這樣的豔陽天,衚衕裡也是溼漉漉的,靠牆的地方,長滿了青苔,很滑溜,沒來過這裡的人,一不小心,很容易摔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