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俊朗沒有再說話，只是這麼靜靜看着蕭林，等待着回覆。
許久之後，蕭林擡起頭，滿臉苦惱說道：“我不知道。”
宋俊朗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點頭說道：“這很正常，每個新生最初入學時都是靠着學校給他們畫出的那張大餅而不斷拼死努力，但當他們距離這張大餅越來越靠近時候，就會明白現實和願望還是有差距的。”
“可我現在已經上了這條船。”蕭林的語氣不知道是惋惜還是抱怨，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依稀記得開學典禮上大家在聽聞到殖民目標後的狂熱情緒。不，哪怕是到現在，絕大多數人依然是靠着這種狂熱作爲精神支柱，從而不斷重複着每天的課程和每個月的月考。
對他們來說，新世界就是個傳說中的極樂淨土。
可如果這片淨土將來卻要爆發戰爭呢，就如同蕭林在綜合考試最後一道答題中所寫到的那樣，如果那是場牽扯到全世界的戰爭，誰還會希望去新世界嗎？哪怕是有復活塔，在生命水有限的前提下，哪怕是地球殖民者，他們也只是最底層的那部分，真的會有足夠壽命讓他們消耗嗎？
宋俊朗早就說過，最早那場獸人戰爭中，曙光學院戰死的人不計其數，那是完全耗盡壽命後的真正死亡。
房間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起來，蕭林的思緒有點混亂，對於剛剛入學四個多月的他來說，接觸這些東西無疑還太早了，但他依然感謝宋俊朗，他明白宋俊朗這是好心，蕭林自己的特殊性註定要讓他提前思考這些東西。
“哈，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就算戰爭真的到來，和你們新生關係也不大的。”宋俊朗臉色突然舒緩下來，又恢復到他平日那種溫和的口氣：“可別小看咱們啊，我們這些學院百年來積攢的實力也不是隨便被人揉捏的。”
“你明天還有考試吧，我記得你可是選修了很多門課程，嘖嘖你還真是自虐啊，回去好好準備考試吧，其他事情不用多想了。”宋俊朗並沒有讓剛纔的沉重繼續持續下去，或者說今天這番談話他只是讓蕭林稍微有點心理準備，總比等將來難以挽回時再去考慮要好得多。
蕭林也稍稍收斂情緒，不管如何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他更應該考慮要如何去面對，宋俊朗不肯在考試這件事上幫忙，無非也是想讓他自己衡量下自己的實力。
物理部分的考試已經全部結束，對很多人來說，接下來幾天是難得的休假時間，但蕭林還要等待魔法部分的考試。
和物理部分有所不同，基礎法術的考覈因爲很難單獨區分開來，所以採用的是幾門課程綜合後的考試，這樣也意味着只要不通過，這幾門課程全部都要補考或者重修，選修法術課程的新生們在論壇上再次掀起新一輪的抱怨，當然現在已經沒人敢再去學生會鬧事了。
讓蕭林意外的是，法術考覈不再是軍方的人負責，也同樣不是學院本身，而是幾個穿戴者一身法術袍，頭戴法師帽的人，他們從耳環到戒指再到身上每個裝飾品都閃耀着魔法的光暈，他們自稱法師協會的人，受軍方委託參與到本屆新生考覈。
蕭林聽到這裡翻了個白眼，到頭來還是和軍方牽扯到了關係，不過法師協會他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說，卻是第一次見到。因爲法師數量的稀少和特殊性，學院專門成立了官方性質的法師協會協調管理。
他們的穿着和打扮無疑非常符合大家心理預期的法師形象，但凡選修法術課程的人，誰不是衝着這份憧憬，因此這幾個人的出現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而且比起軍方那幾個負責考覈的人，這些人無疑顯得更加和藹可親，趁着考試開始前，他們甚至會和一些學生互相聊天，當然所聊的話題基本都是敷衍性質。
“誰是顧曉月？”其中有個穿戴水藍色法師袍的女人突然詢問。
大家面面相覷，然後紛紛指向了某個角落正獨自拿着單手法杖聯繫施法姿勢的某個冷淡女人，數秒鐘後顧曉月才滿臉茫然地發現自己成爲關注的焦點，她平時沒什麼朋友，對於這種矚目無疑很不適應。
蕭林就在他旁邊，他算是整個年級中唯一還能和顧曉月聊上兩句的人，察覺到顧曉月的不自然，他便稍微挪了挪腳步，向顧曉月靠近了些，然後一同看向了正在走來的女人。
“你是顧曉月？”
“恩。”
“那個初始智力值最高的新生？”
“對。”
“你是天賦學員嗎？”
“不是。”
“那可真是奇怪，上個月有人和我提起過你很有天分，我始終不怎麼相信，希望今天你不要讓我失望。”
“哦。”
這完全是機械式的對答啊，女人有些不滿地皺了下眉頭，顧曉月難道看不出來自己可是負責今天的考官，至少也得說幾句好聽的話吧。
蕭林也微微汗顏，他是清楚顧曉月不善交際，順勢就接過話頭：“老師你好，顧曉月的意思是她雖然不是天賦學員，但她後天要更努力，所謂天份之類的純粹是謠傳，她只是個普通的學生。
以蕭林對顧曉月的瞭解，這女人並不喜歡出名，讓她被更多人注意到顯然不是個好事情。
女人對蕭林的插話解釋並不領情，冷眼喝問：“你是誰？”
“我是她的朋友。”
“我問你叫什麼？”
“蕭林。”
女人楞了十幾秒鐘，奇怪問道：“你就是蕭林？你有報考法術課程？我記得你不是報考劍術相關課程的嗎？昨天我和他聊天時還提起過……”
蕭林也無奈：“沒錯，我是報考了劍術，但我也報考了法術。”
女人明白了：“魔武雙修？”
“沒錯。”
“呵，果然是年輕氣盛，加油。”女人莫名笑了兩聲，拍了拍蕭林肩膀，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便徑直離開。
四周的人對蕭林和顧曉月都投來羨慕的目光，對他們來說法師協會什麼的來的人肯定都是大人物，被他們關注到無疑意味着更美好的未來前程。
只有蕭林內心暗自苦笑，女人最後的那個笑聲可絕對不是讚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