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卑鄙的螻蟻,我要殺了你!”史蒂芬鬆開雙手,露出了一張猙獰可怕的臉。
在聖靈藥劑的腐蝕下,艾伯特大公子英俊的臉龐彷彿是一團被高溫融化的白蠟,一顆眼球像被戳破的魚泡一樣,斜斜地掛在眼角,左側嘴角已經消失不見,露出了半邊雪白尖利的牙齒。
“砰!”未等吸血鬼始祖從空中撲下,主堡大廳的門口便竄出一條人影,閃電般射上半空,轉瞬間閃到了史蒂芬面前。
“你殺不了任何人!”人影深吸一口氣,胸膛高高鼓起,雙拳收於肋間,下一刻無數拳影便像機關炮一樣轟向史蒂芬的上半身。
利馬~眼中閃爍着陰冷的光芒,斯坦醫生在宴會廳的臨陣脫逃,讓他心中有些失望。而接下來宴會廳發生的一切卻又讓他充滿了怒火,首次渴望自己能夠得到奧迪亞驅魔人的領導權。
水牛皮硝制而成的黑色拳套已經破爛不堪,露出了一雙被鍛鍊成黑鐵顏色的鐵拳。
“噗噗噗!”吸血鬼的身體像破麻袋一樣扭曲變形,如同正在被水壓機鍛打的鋼材。利馬的鐵拳像一塊磁鐵一樣,每一次擊打之後,反而會把史蒂芬的身體重新拉回到拳靶位置。
伴隨着拳頭破空的呼嘯聲,利馬和史蒂芬身上同時飈射出無數血箭,在暴風雨中散爲一層血霧,包裹住了兩個人。史蒂芬的血是身體無法承受拳力的碾壓,利馬的血卻是身上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再度破裂。
“砰!”僅僅兩秒之後,史蒂芬便像一顆炮彈一樣被擊飛,惡鬼般的面容上依然帶着一絲錯愣的表情,狠狠地撞塌了一段庭院的高牆,被埋在了磚礫下面。
此時,秦倫的注意力卻沒有放在這兩個人身上,在避開勞拉志在必得的那一擊之後,他就瞪圓了雙眼,死盯着那個抱住狼人手臂的人影。
凱瑟琳?爲什麼她會在這裡?秦倫無法理解旅店老闆娘的行爲,在他看過的書籍中,確實有描述過雌性生物和雄性之間會有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但是在他看來,這只是一種低等生物繁衍本能的附加產物,並不值得提倡。
“嗷!”勞拉暴怒地一甩手臂,試圖將掛在自己身上的那個女人甩掉。凱瑟琳臉色蒼白地緊閉雙眼,雙肩微微顫抖,不過抱着狼人的雙手卻更加用力,彷彿牛皮糖一樣黏在勞拉身上。
“不要!”秦倫臉色一變,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幅似曾相識的畫面。是奧多在雙目失明,身負重傷的情況下,拼死緊扣住女巫腳踝的那一幕。驅魔人就算腦袋被女巫的魔杖刺穿,到死也沒有鬆開自己的雙手。
勞拉的眼中閃過一絲兇光,鋒利爪子狠狠地插進凱瑟琳的胸膛,將女人從手臂上“撕”了下來。她已經殺了不少人,在狼人暴戾心性的影響下,以極快的速度適應了殺人後的不良反應。哪怕只是一個婦孺,也無法動搖她的意志。
“轟!”一團熱流在秦倫的腦海中炸開,深藏於殺人魔心底深處的久遠記憶浮現而出。
周圍的人和事情瞬間消失,滴血的狼爪似乎變成了一把怪異的半片剪刀,高大的狼人化爲一個模糊不清的黑影,拋飛的凱瑟琳變成了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而自己則重新變成了一個蜷縮在牆角的小男孩。
“不~~”一股劇烈的疼痛讓秦倫只感到腦袋彷彿炸裂了開來,口中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頓時抱着頭在地上瘋狂地亂滾。
“死!”勞拉甩掉凱瑟琳以後,再度飛撲向秦倫,只是剛邁開腳步,狼人的心中就閃過一絲警兆,硬生生頓在了原地。
“砰!”一團*幕朝着狼人迎面襲來,勞拉只來得及舉起手臂擋在面前,全身便爆開了個無數的血花。
“哧!”與先前治安隊擊中她的時候不同,這一次她身上的傷口卻騰起了刺鼻的白煙。
“哦!”勞拉悶哼一聲,尚未等她反應過來,一個黑影便已經出現在她面前,一道明亮的刀光彷彿閃電般當頭劈下。
“啊!”伴隨着勞拉痛苦的慘叫聲,半截狼臂飛上了半空。
“哼!”在狼人驚駭的目光中,趕到主堡門前的麥爾飛起一腳,將她踢飛。
勞拉與史蒂芬從追擊秦倫,到被利馬和麥爾擊飛,不過僅僅幾十秒。看到利馬和麥爾的出現,負責驅散阻撓鎮民的吸血鬼紛紛驚恐地飛上半空。
治安隊和鎮民再次穩住了陣腳,從四周圍攏而來,勞拉身上又被幾個勇敢的鎮民給套上了幾根繩索。
“攔住他們!”倒塌的磚礫下響起了史蒂芬驚怒交加的聲音,半空中的吸血鬼面面相覷。不過,只是稍加遲疑,便尖叫着再次撲向兩個驅魔人。
人類拋棄了他們,剩下的同類也已經不多了,而且勞拉小姐平時將所有城堡僕役都視爲親人。無論如何,他們不能坐視勞拉死在驅魔人手中。
藉着幾個吸血鬼不顧生死地瘋狂糾纏兩個驅魔人,史蒂芬終於再次衝破鎮民的包圍圈,抱起暈迷過去的勞拉飛上了半空,在暴風雨中慢慢消失在黑夜的盡頭。
“利馬,別追了,我們沒有翅膀!”麥爾擡頭望着夜空,疲憊地叫住了自己的另一個同伴。
“哼!”利馬鐵青着臉,裂開的傷口將一身勁裝染成了血一樣的鮮紅,只是身體依然像旗杆一樣,筆直地挺立着,不甘地緊攥着鐵拳,眼中透露着一股堅定不移的信念。
這個夜晚的洗禮,讓這位年輕的驅魔人彷彿得到了新生。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利馬心中燃起的這股烈焰,將在遙遠的未來,掀起一場影響全世界的狂風暴雨。
“咦,斯坦醫生怎麼不見了?”隨着戰鬥的終結,聖療師托蒂也趕到兩位驅魔人身邊,開始爲他們重新包紮裂開的傷口。
利馬和麥爾聞言一驚,掃了一眼庭院,果然沒有發現剛剛還滿地亂滾慘叫的秦倫。
趕來艾伯特城堡的鎮民目前分成了兩個部分,有勇氣與吸血鬼狼人作戰的鎮民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城堡的庭院。另外一部分人則逃進了山坡的樹林中,膽戰心驚地躲避那些可怕的生物。
秦倫抱着凱瑟琳,孤獨地走在石橋上,目光平靜地凝視着旅店老闆娘蒼白的面容。旅店老闆娘閉着雙眼,呼吸已經微不可聞。
醫生掃了一眼女人胸膛上的傷口,儘管凱瑟琳的心臟沒有受傷,但是她的右肺徹底破碎,體內正在大出血。這種傷勢就連世界樹花露和聖靈藥劑,也無法挽回旅店老闆娘的生命。
“你爲什麼還要回來?”秦倫靜靜地問道。
“我……想再看……看你!”凱瑟琳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
“我們才認識了幾天,你根本不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秦倫輕輕搖頭,“現在後悔了嗎?凱瑟琳!”
“我……不知道!”凱瑟琳的目光微微迷茫,隨即臉上便浮起了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不顧口中涌出的鮮血,嗆着嗓子問道,“如果……咳咳,我把旅店……改成醫館,你會……不會娶我!”
望着凱瑟琳閃閃發亮的期待眼神,秦倫心中忽然浮起一股陌生的感覺,與弗蘭克死亡時感受到的憤怒不同,這又是另外一個嶄新的體驗。
“當然,凱瑟琳,你現在就是威靈頓·斯坦的妻子,直到永遠!”秦倫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就像第一次見到凱瑟琳那樣的溫暖如初。
“咳咳!好……好活着,我的……威靈頓!”凱瑟琳眼睛一亮,顫抖着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秦倫的臉龐,舉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秦倫停下腳步,一把抓住凱瑟琳的手,將它放在臉上,閉上眼睛將腦袋埋進了女人的胸膛,雙肩微微顫抖……
喬伊,我不喜歡這種感覺,你幫我藏起來好嗎!十二年了,秦倫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似乎還是那個蜷縮在牆角的小男孩!
……
“博尼,雨快停了吧!”宴會廳破碎的落地窗前面,伊麗莎白靜靜地依靠着金髮青年的肩膀。
“伊麗莎白……”博尼單膝跪地,讓艾伯特家的小公主枕在自己的膝蓋上。
“呵呵,別愁眉苦臉的,你小時候的樣子比現在可愛多了!”伊麗莎白轉頭看着天邊露出的一絲曙光,“博尼,你恨我嗎?我毀掉了艾伯特的一切,你父親、勞拉、史蒂芬、妮娜、小米勒,還有那些城堡的下人!”
博尼的目光黯淡了下來,沉默了一會才說道:“不,伊麗莎白!沒有你,艾伯特家族也無法輝煌三百多年。他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這種悲哀不該一直由你來承擔,你毀掉的只是你自己!”
“嘻嘻,博尼,你長大了!”只有兩個人的宴會廳中響起了伊麗莎白的玲瓏笑聲。
“伊麗莎白,我們進去吧,在這裡會感冒的。”
“嘻嘻,這句話好熟悉,似乎斯坦醫生在來到城堡的第一天晚上也說過!”伊麗莎白嬉笑着說道,“博尼,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只告訴你一個人……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喜歡雨天,還總是要在夜裡淋雨嗎?”
“好像……是這樣!爲什麼?”博尼皺了皺眉,奇怪地問道。
“因爲……暴雨過後的太陽是最美的,我甚至能看見父親在朝我招手!”望着天邊慢慢升起的朝陽,伊麗莎白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幸福,一把推開了博尼,“三百多年了,這……是第一次,讓我好好看看!”
望着眼前化爲火炬的伊麗莎白,博尼淚流滿面。
朦朧的視線中,博尼似乎看見小女孩調皮地朝他做了個鬼臉,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牽着手,遠去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