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抉擇

錦瑟雖然從未參加過刑偵實戰,但她有這方面的天賦,而且智商並不比張清林等人差。

所以,儘管張清林和謝巡信很謹慎,在開會前他們讓人檢查了整個辦公樓,確信無關人等全都離開之後,才放心進行。但是他們卻百密一疏,沒料到錦瑟會去而復返,回來偷聽。

她的腳步放的很輕,如同狸貓般潛伏到會議室門前,貼耳上去。

會議室裡面的說話聲雖然不大,但還是能很清晰的傳入耳中——

張清林:“這次姦殺案的元兇,就是已經我們擒獲的酒店服務生鍾元安,大家不要問爲什麼,照做就是了,我和謝局這樣安排,自然有我們的道理。”

劉俊明:“可是現場留下的那些證據……”

張清林:“我說兇手是鍾元安,你還不明白應該怎麼做麼?”

另外一個同事:“可是……”

謝巡信:“沒有什麼可是。罪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抓,這是我們警方高效率的體現,破案率飛速提升,大家的年終獎金也將提升一個檔次。”

張清林:“我們都是老兄弟了,我就不兜圈子了,等這件事塵埃落定,我和謝局一定不會讓兄弟們吃虧的……”

謝巡信:“下面由清林來分派一下大家的任務,儘快將這件事做好,記住一定要做的徹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

到後來,錦瑟甚至都不敢再聽下去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真的是警隊嗎?

裡面那些人,真的是穿着警服的警務人員嗎?

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栽贓陷害!

就算是那些窮兇極惡的黑幫分子,連環殺手,販毒集團,也不過如此吧?

在那一刻,維持了多年的警察這兩個字的光輝形象,瞬間在錦瑟的心目中倒塌。

從震驚和不可思議中清醒過來,她急忙掏出手機打開錄音軟件,試圖能將裡面的談話內容錄製下來,可惜聲音太低了,根本錄不到。

而就在這時,她聽見裡面桌椅挪動的聲音,然後謝巡信的聲音傳來:“你們再繼續好好研究一下,我現在就準備去找常明誠談談……”

謝巡信要出來了。

錦瑟一驚,急忙將手機藏好,走廊很長,其他房間都上了鎖,這時候謝巡信出來肯定會發現自己,怎麼辦?

情急之下,她閃身跑進了女廁,躲進了一個隔間。

她暗自慶幸,幸虧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否則腳步聲肯定會被聽到。

廁所門外,謝巡信的腳步聲很快遠去。

錦瑟鬆了口氣,她雙拳緊握,牙齒深深的咬入嘴脣。

衝進會議室,揭穿這羣人渣的罪行?

或者直接給謝巡信戴上手銬押着他去省廳?

又或者,乾脆直接將那無辜的少年鍾元安偷偷放掉?

錦瑟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好多好多的想法,但是最終,她卻什麼都沒有做。

因爲她心中還殘存着最後一線希望——

這最後的希望當然是表舅常明誠帶給她的。

雖然從謝巡信的口中,說的好像跟表舅很熟稔,好像說服他有百分百的把握一樣,可是錦瑟還是不肯相信,一向鐵面無私的表舅,會真的那麼容易和謝巡信同流合污。

或許,作爲謝局的老朋友,表舅會狠狠的將其訓斥一頓,讓他醍醐灌頂,從而潘然醒悟呢?

又或許,表舅會直接將謝巡信的罪行揭發上報呢?

反正,以她對錶舅的瞭解,她不會相信表舅和謝巡信是一路人。

她不信。

不信不信不信堅決不信!

那一夜,就在謝巡信,張清林等人爲了掩蓋罪行製造迷霧而通宵忙碌的時候,杜錦瑟也是徹夜未眠。

她忐忑不安的等待,等着看錶舅的反應。

然後,第三天,她等來了警方的破案公告,從謝巡信和張清林那得意洋洋的臉上,她得到了自己最畏懼,最不想要的答案。

表舅……

這個在自己心目中一直鐵面無私,包公形象的長輩,竟然真的是和謝巡信一夥的。

那一刻,錦瑟感覺自己的人生觀徹底的被逆轉被扭曲。

怎麼辦?報警麼?向高層舉報麼?

可是,自己手上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要是能搞到劉俊明當時在案發現場採集到的那些證據就好了……可是她相信,劉俊明已經將它們全部銷燬殆盡了。

於是,錦瑟的人生陷入空前的黑暗,她的世界下起了暴風雪。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彷徨無助過。

然後是一個人的出現,如同和煦而堅韌的風,吹散了所有的烏雲,讓她重新見到了空中那可愛的太陽。

就是她心事重重的在街上走,然後劉俊明在路上等她,然後跑車上被貼上死亡通知單的那天。

不得不說,那封通知單的出現,讓錦瑟很是震驚。

當時在和劉俊明分別的時候,她問他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惡有惡報,那是因爲,她心中已然相信了這一點。

她絕不認爲通知單的出現只是個惡作劇。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她相信,肯定是有人洞悉了他們的陰謀,所以忍無可忍出來打抱不平了!

儘管作爲一個警察,她更願意通過法律的手段來解決問題,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在現在自己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發出通知單的人讓她心中充滿了爽意。

和劉俊明分別後,她走了大概五六分鐘,便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顯示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錦瑟當時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紅月季,紫薇花,尋常巷陌納西家。戲牽黃犬橋邊過,輕叩朱扉試問茶。”

電話一接通,一個女子清冷的聲音便從話筒裡傳來。

“你的詞寫的很不錯,但據我瞭解,作爲一個實習警察,你的格鬥和射擊技術更出衆,當初第一天來局裡的時候,你還在訓練室裡給了法醫劉俊明一個下馬威,將他摔得慘不忍睹,我說的沒錯吧?”

“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老闆。”

“你爲什麼這麼瞭解我,你……到底……?”

“我瞭解的遠不止這些。我還知道現在你正處於空前的彷徨無助中,在親情和正義面前,你正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你一直覺得公正的法律可以解決一切,可惜現在你發現並不是這樣,對吧?”

“我……”

“如果你願意的話,來欣欣火鍋城找我,我希望和你好好談一談,也許,我可以幫你走出困頓……”

錦瑟猶豫了一段時間,最後還是去了欣欣火鍋城。

開始的時候她充滿了警惕,她甚至事先準備好了防身武器,可是等到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老闆只有一個人,而且是個有着傾城美貌,任何人哪怕是女人見了都要驚歎的絕色美人。

她一身白衣如雪,就那樣悠然的獨自在包間裡等她。

更關鍵的,是她身上沒有半點殺氣,而且一看就是個文弱的普通女子。

杜錦瑟見到老闆的第一眼,懷疑自己是不是中計了,對方也許……只是個惡作劇?

但接下來,這位自稱老闆的女子的第一句開場白,徹底顛覆了錦瑟的認知。

她說:“如果一個人罪該萬死,而法律又愛莫能助,你想過用其他方式解決嗎?”

那一夜,錦瑟和老闆聊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火鍋城要關門打烊,她們才“依依惜別”。

在和老闆分別的時候,錦瑟知道,自己也許永遠都不會再有和她面對面的機會了。

但沒關係,有一種朋友是不會受距離的影響的,有一種友誼是不會受時間的阻礙的。

儘管一見如故,但那一刻錦瑟心中卻並沒有半點分別時的感傷,她有的只是慶幸,大徹大悟的慶幸。

老闆給杜錦瑟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讓她去找表舅常明誠,製造他和謝、張二人見面的機會。

而現在,錦瑟就是在坐出租車去表舅家的途中。

她知道,自己這個任務一旦完成,基本就等於親手將表舅送上死路。

所以到了這最後關頭,她心中還是很亂。

表舅的音容笑貌,這些年來對自己的一舉一動,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化作了無形的力量,牽絆着她,影響着她。

親情,和正義,到底該如何抉擇?錦瑟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名乾脆果斷,雷厲風行。

“美女!美女?!喂,美女!!我們到了,您現在下車嗎?”

就在她恍惚不已的時候,出租車司機的催促聲在耳畔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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