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額娘，我們吃飽了，先出去了。”安安一手牽着一個妹妹說道。
“良薇也要去嗎？”錢氏見自家女兒也要去，頓時有些不放心了，這孩子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她不放心啊。
“我去書房寫大字，珍珍教良薇妹妹畫畫。”安安笑着解釋道。
“畫畫啊，我們良薇不會啊。”錢氏很想帶女兒回去，因爲女兒基本上什麼都不會，這孩子雖然比同齡人看着要呆很多，但事實上是個要強的孩子，萬一一會自信心再受到打擊，恐怕三五日都不會再說一個字，要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肯見人了。
“可以學啊，我們教她。”安安笑着說道。
“額……額娘……我……我想……去。”良薇看着自家額娘，結結巴巴說道。
“那就去吧。”錢氏怔了怔，然後輕輕點頭，女兒很少向她要求什麼，既然她想去，錢氏也捨不得阻攔，更何況……兩位格格被福晉教的很好，從未欺負過良薇，她應該可以放心纔是。
弘時也很快帶着兩個弟弟離開了，說要去習武，一天都不能落下。
四阿哥也去了書房，有事要忙，下午還得去衙門裡辦事。
靳水月這會也不困，還不想睡覺，便和宋氏、錢氏一塊去花廳喝茶閒聊。
“錢妹妹，良薇也大了，過幾年都要說親了，我瞧着這孩子比過去好了許多，你得多帶着她出來走動走動，多和人接觸纔是，不然以後嫁到夫家，終究是要吃虧的。”宋氏看着錢氏，低聲說道，她並不知四格格良薇其實是九阿哥的親生女兒，她一直以爲良薇也是府裡的孩子呢。
打從王爺和福晉成親以來，王府出身的孩子，除了良薇外，都是福晉生下的，宋氏從前還對錢氏刮目相看，以爲她會分一些福晉的恩寵，得到王爺的喜愛呢，哪知道自從王爺把有孕的錢氏帶回府後，就再也沒有過問。
宋氏心裡不是沒有好奇的，只不過她從來不敢多問而已。
“姐姐說的是，只是我總覺得不放心，這孩子心智要比同齡人差一些，卻又要強的很，很容易受到傷害。”錢氏很瞭解自己的女兒，那丫頭又自卑又敏感，她嘆了口氣道：“妾身已經想好了，以後若是能給良薇招贅一個夫君最好，若是不能，就一直把她留在身邊，我們母女相依爲命了，到時候，還請福晉收留。”
“孩子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沒準咱們良薇以後會遇到一個對她疼愛至極的夫君，連你這個丈母孃也挑不出毛病來的那種，現在別想那麼多，徒增煩惱而已，當然……以後良薇要是打算一直留在府裡，也隨你們。”靳水月早就勸過錢氏了，但是沒什麼效果。
她知道這對母女當初是如何熬過來的，受了很多苦，良薇有今兒個這樣的狀況，全靠錢氏這個做額孃的努力，不然就真是個小傻子了，如今看起來還好，只是和正常的孩子始終是有區別的。
錢氏聽了靳水月的話，滿臉都是感激之色，說實在的，若是沒有王爺和福晉收留，並且厚待她和孩子，她們早就沒活路了，心裡自然把靳水月當恩人看待。
宋氏見錢氏這麼激動，心裡還真有些納悶了？既然良薇是王府的孩子，有這樣的缺陷，嫁不出去留下也是正常的，錢氏怎麼這麼感激福晉？
當然，她也承認福晉是個好人，可錢氏的反應也讓人納悶呢。
“困了困了，先休息一會，你們也去歇着吧。”靳水月打着哈欠說道。
“是。”兩人站起身退了出去。
“妹妹，一塊走吧。”宋氏出了門後，朝着錢氏笑道，打算一塊出了正院回自己的院子去。
“我……我先去兩位格格的書房瞧瞧。”錢氏有些難爲情的說道。
“不放心四格格，那妹妹你去吧。”宋氏也沒有阻攔，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錢氏的四格格算半個傻子，這麼緊張也是正常的。
錢氏的確緊張，所以帶着丫鬟去了安安和珍珍的書房外頭偷聽。
站了許久都沒有聽到裡頭有任何響動。
書房內，安安正努力的寫着大字，珍珍則是握着四姐姐良薇的手教她畫畫，宣紙上畫的是最簡單的東西，一個圓。
但哪怕是這個圓，握筆後手有些顫抖的良薇也畫不好，歪歪扭扭的。
雖然畫的不好，但是良薇很認真，珍珍也沒有絲毫不耐煩。
安安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家額娘說了，人要是有個興趣愛好，鬱悶的時候還能借此排解，舒緩。
額娘說，四妹妹小時候被壞人所傷，凍壞了身子和腦子，所以和一般的孩子比起來智力和行動能力都要差一些，讀書寫字很勉強，因爲手會抖，做繡活也不行，她和妹妹最擅長的就是畫畫，便想着帶四妹妹一塊畫了，不管好不好，起碼還能一塊做做伴，說說話。
她和珍珍等人在盛京待了七八年，四妹妹沒有跟着去，否則姐妹幾個時常相處，四妹妹有人作伴，性子也不會如此孤僻和膽小了。
安安不知道的是，錢氏當時爲了女兒能有人陪伴，經常帶女兒回她孃家，或者去親戚家走動，結果別的孩子除了一開始畏懼良薇是個王府格格，不敢怠慢外，一旦熟了就暗地裡嘲笑和欺負良薇，所以她才把女兒留在府裡足不出戶的。
“我……我試試。”良薇見幾張宣紙上都被畫滿了圓，就想自己試試了，總讓妹妹把着她的手畫，她會不好意思的。
“好啊。”珍珍也有點累了，就讓自家四姐姐自己發揮了。
良薇試了幾次，漲紅臉道：“太……太醜了。”
“不醜，我和姐姐以前跟額娘學畫畫的時候，那才叫畫的醜呢。”珍珍笑着鼓勵道。
她沒有告訴良薇的是，她三歲就跟着學畫了，那時候還小，畫的肯定不好，而良薇今年都十一了。
“再……再來。”良薇紅着小臉繼續畫，也不讓妹妹幫忙了。
珍珍見此也沒有強求，聽三姐姐說，四姐姐看着有些呆笨，其實很要強，不能打擊人家的積極性。
姐妹三人便開始自己幹自己的了。
安安寫大字，珍珍則是專心致志的畫一朵綻放的牡丹花，這是她答應給蘭珍姑姑的繡樣，良薇則不遺餘力的畫着圓圈，很專心。
在外頭站了半天的錢氏發現沒有任何異常後，便帶着丫鬟走了。
她知道女兒要多個人接觸纔好，兩位格格不嫌棄她家女兒，大家相處的很好，她真的很高興。
就這樣，良薇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畫了圓圈，最後請安安教她畫上了眉毛、眼睛和鼻子、嘴。帶回了北院給自家額娘。
雖然不好看，但是看着女兒手裡的畫像，堅強了多年，不肯掉一滴眼淚讓孩子擔心的錢氏淚流滿面。
“額娘……是不是太醜……了？”四格格一下子就急了，她都說很醜了，可是姐姐和妹妹們說很好，她就拿回來了，她就說嘛，這個人頭像和額娘比起來，真的不好看，額娘都哭了。
四格格伸手就想把畫像扯過來撕了，錢氏一下子反應過來，連忙阻止了她，握着孩子的手笑道：“額娘這是高興，我們良薇第一次畫畫，畫的很好，很漂亮，以後我們也畫，好不好？”
“真……真的嗎？”良薇一臉愕然問道。
“當然是真的，額娘真的很喜歡，很高興。”錢氏緊緊把女兒摟在懷裡笑道。
四格格靠在自家額娘懷裡，臉上也露出了傻傻的笑容，心裡真的很高興。
“以……以後……我和她們……一起……玩。”四格格想起自家那兩個姐妹來了，她們雖然接觸不多，但是真的從來沒有欺負她，笑話她，還教她畫畫呢，三姐姐還給她拿了好吃的，沒吃完的還帶回來了。
“額……額娘……有吃的……。”四格格在自家額娘懷裡靠了一會後，去桌上拿來了小匣子，打開後露出了裡面裝着的精緻糕點。
她是捨不得吃完的，所以帶回來給自家額娘吃。
錢氏見女兒這麼乖巧，差點兒又掉下眼淚來，老天爺待她還是不薄的，起碼有女兒相依爲命，哪怕女兒永遠無法成爲正常人，但是隻要母女在一起，她就心滿意足了。
……
不知道是因爲開了窗戶天冷，還是因爲自家四爺今兒個沒在身邊的緣故，靳水月這午覺睡的不是很熟，沒過多久就徹底醒了過來。
“福晉是冷了吧，奴婢把窗戶關上。”蘭珍連忙走過來說道。
“不用，透透氣也好。”靳水月輕輕擺了擺手，屋裡燒着地龍，雖然按照設計原理來說，是不會造成一氧化碳中毒的，可是正中間還擺了兩個炭盆，所以她便開了窗睡。
“福晉，二格格過來了，在外間等了兩刻鐘了，說是來給王爺和您請安的，王爺之前就有事出府了，她怕是在等您。”蘭珍一邊拿來大氅替自家主子披上，一邊柔聲說道。
“她好久沒來了，該不會又有什麼事兒吧？”靳水月一邊說着，一邊更衣，不是她願意多想，實在是……狼來了的次數太多了。
“奴婢也不知道，不過看二格格的神色似乎很淡然，不像是着急的樣子，應該沒有什麼要緊事吧。”蘭珍搖搖頭道。
“知道了。”靳水月點了點頭，隨意梳了個簡單的髮髻就出去了。
“給福晉請安，福晉萬福。”守在外頭的二格格見靳水月出來了，連忙起身行禮，讓她叫靳水月額娘，她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索性每次都稱“福晉”了。
“二格格過來了，坐吧。”靳水月輕輕擡手，示意她坐下。
“多謝福晉。”二格格聞言連忙坐了下來。
屋內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對於這個“女兒”靳水月除了上次發飆多說了幾句外，其他時候真是無話可說，因爲根本不知道要講什麼。
而二格格呢，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就這麼呆呆的坐了一會後，她便有些尷尬的站起身來，福了福身道：“我就是過來給阿瑪和您請個安，然後去瞧瞧弘時，我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那就去吧。”靳水月點了點頭，既然她們無話可說，坐在一起也是尷尬，二格格想走，那是最好的。
“是。”二格格連忙站起身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片刻後，靳水月纔打了個哈欠，盯着桌子上的盒子，一臉狐疑道：“這是什麼東西？”
“是二格格送來的。”蘭珍連忙說道。
“她也會送東西，打開我瞧瞧？”靳水月實在是吃驚的很，也好奇的很。
打從二格格出嫁過後，送東西回來還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而且，她雖然幫二格格把宅子買回來了，但是二格格的日子過得應該算緊巴巴纔對，畢竟這年月生意不好做，二格格陪嫁的那些田地鋪子又被她早年間差不多賣光了，應該沒有閒錢買什麼東西纔對。
木匣子打開後，是一大盒幹鍋和蜜餞，盒子分成了幾個格子，每一種都擺放的很整齊，看這顏色個個頭，就知道是京中有名的乾果鋪子裡買的。
“福晉，要嗎？”蘭珍見自家福晉有些發愣，便低聲問道，若是福晉不要，她便拿出去偷偷倒掉，畢竟二格格從前可是害過福晉的，萬一沒安好心，在裡面“加料”呢？
“留着吧，咱們家王爺知道他家女兒還懂得買點乾果來孝敬他，大概會很高興吧，不過蘭珍……你得好好檢查檢查。”靳水月壓低聲音說道。
不是她不相信二格格，萬一那丫頭還想害人呢，畢竟是有前科的嘛。
“奴婢知道了。”蘭珍連忙點頭。
主僕兩人正在說話，安安便拉着珍珍進來了，姐妹兩人看到桌子上的乾果和蜜餞，還以爲是自家額娘派人買回來的，伸手就要去拿了吃。
兩人中午沒睡，一個寫字，一個教四格格畫畫，都累了一下午了，雖然吃了糕點，但是也有些嘴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