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言商（III）
“神說——”
菲雅莉·格雷厄姆面無表情地擡起右手，對準墨檀的心臟位置輕念道：“銷贓時要雷厲風……”
“停！”
儘管很清楚對方只是發泄式地想要嚇唬一下自己，絕無可能因爲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直接痛下殺手，但墨檀依然十分配合地舉起雙手，訕笑道：“雖然我不是那位黑梵牧師的父親，不過殿下您說的沒錯，我們確實多少有點關係。”
菲雅莉輕哼了一聲，指間那枚幾乎已經獨立於主物質界的金幣輕顫了兩下，逐漸褪去了神光，而那些被強行灌注、壓縮進去的力量開始逆流，順着財富聖女那白皙的纖手高效地反哺回她體內。
這是隻有在自身與當前力量體系完美契合，相性好到無以復加時才能夠實現的操作，那就是強行把已經構建完畢的神術也好、魔法也罷，重新回溯成最原始的力量，然後再將這份力量中的‘可回收部分’分離出來融回自身，已達到有效降低耗損的目的。
說來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確實天打雷劈的困難。
比如說，同爲神眷者，語宸就沒辦法將自己釋放完成或幾乎釋放完成的任何一個神術‘回收再利用’，就算在夏蓮的教導下有刻意修煉過，基本也會在技能進行到五分之一時徹底失去對其的控制。
原因是，儘管語宸對曙光神力（與黑暗神力）的親和力極高，但她在力量掌握方面的造詣卻可謂慘不忍睹，簡單來說就是跟幾十年前的電腦遊戲一樣，僅限於能夠對照着技能面板通過快捷鍵施放技能而已，對神術本身的理解完全是零。
而造成這一結果的罪魁禍首，則是擁有一位職業定位爲‘頂尖外科醫生’的母親，自己也是從小就嚮往成爲一位優秀醫生的語宸自己，因爲她實在無法理解諸如‘不需要縫合傷口就能自行癒合’、‘就算骨頭斷了只要祈禱一下就能接上’、‘聖光能夠同時起到紅細胞、中性粒細胞、細胞毒性T細胞、巨噬細胞、調節性T細胞、抗體產生細胞、自然殺傷細胞、嗜酸性粒細胞、嗜鹼性粒細胞、單核細胞、交感神經細胞、血小板(*▽*)的作用’這種事。
身爲一個準醫生，雖然同時也是個重度二次元愛好者，但語宸歸根結底還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擁護者，她可以接受乙酰水楊酸（阿司匹林）能夠緩解疼痛、預防心肌梗死這種事，卻很難理解爲什麼唸叨一句‘神說XXX’就能夠起到同樣效果這一事實，因爲這不科學！
而【無罪之界】這個遊戲，本來就不怎麼講科學……
所以儘管這姑娘天賦異稟，卻偏偏被自己的認知所侷限，很難跳出‘玩家’這個定位，真正適應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
再比如說，墨檀這個在遊戲中擁有四個角色，而且從各種意義上接受能力都足夠強的精神病，他倒是很能適應這個遊戲的力量體系，但‘黑梵’這個角色對曙光之力的親和度一般、‘檀莫’和‘默’這兩個角色雖然跟自己的職業相性很好，但盜賊系和騎士系這種非神秘學職業在這方面卻存在先天劣勢，要是想在身爲‘默’時不像之前跟莉亞德琳戰鬥時被自己的技能傷到，甚至進一步完成反哺，還需要很長一段路要走。
綜上所述，無論是NPC也好，玩家也好，只有菲雅莉、雙葉這種職業對口、跟自己所掌握的力量相性極佳，同時還擁有極高天賦的人才能夠在高階時就做到對力量的收放自如。
“其實我也是個很喜歡開玩笑的人。”
菲雅莉雙眸低垂，淡淡地說道：“不過剛纔那種容易把咱嚇到出洋相的玩笑，塞爾達先生你還是少開爲好，否則我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被刺激到之後把你送去重建角色。”
墨檀特別乖巧地點了點：“您說的是。”
“所以說，雖然你不是黑梵的父親，但確實跟他多少沾點關係？”
菲雅莉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重啓了之前的話題。
“那要看從哪種意義上來說了。”
墨檀淡淡地笑了笑，一邊搖晃着手中的冰水一邊說道：“基於您已經掌握了有關於我們‘異界人’的大量情報，那我就說的直白些吧，我這個人確實從某種程度上與之前在論壇上很火的‘黑梵指揮官’有些關係，但這層關係與卻僅限於‘我們那個世界’，而且也只是我單方面的知道他而已，至於在這個，呃，這個被我們稱之爲……”
菲雅莉隨口插了一句：“無罪之界？”
“沒錯，在這個被我們稱之爲‘無罪之界’的地方，也就是殿下您所熟知的這個世界，你面前的這個半精靈生意人和你認識的那位黑梵並沒有半點交集。”
大量的實話加上少許繼續引導性的謊言，在墨檀那幾乎沒有死角的演出下，就算再怎麼天才也終歸只有二十歲出頭的聖女殿下終究還是沒有看出半點破綻，於是……
“我大概理解了。”
菲雅莉點了點頭，皺眉道：“也就是說，你們只是在那個對我來說完全可以被稱之爲異世界的地方認識？”
“也不盡然，準確點來說的話，就算是在我們的世界，也只是我單方面的‘認識’他罷了。”
墨檀的苦笑了一聲，眼中劃過了一抹晦暗，搖頭道：“雖然也不是不能滿足您的好奇心，但考慮到前因後果說起來的話或許會花上很久，而且那也並不算什麼值得開心的事，還請允許我就說到這裡爲止。”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儘管墨檀自己都不知道‘檀莫’和‘黑梵’之間那本經中的內容，甚至連編都沒打算編，但這並不妨礙他擺出一副兼具着糾結、無奈、苦惱、懊悔、扼腕、悲愴、黯然的模樣。
“也好，反正我的好奇心已經得到滿足了，並不想聽什麼不愉快的事。”
而比不了語宸那種級別的‘善解人意’，但在菲雅莉也還沒到爲了自己的八卦心態去揭人家傷疤（至少她覺得是傷疤）的程度，只是輕笑着感嘆道：“這個世界還真小啊。”
“我對此深有同感。”
墨檀也斂起了之前那副黯然神傷的表情，也跟着感嘆了一句，然後忽然對菲雅莉正色道：“不過，話說回來，殿下，我和黑梵真的有那麼像嗎？”
後者先是一愣，然後再次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個神秘兮兮的半精靈，搖頭道：“其實也不能說是很像，說真的，我其實也是出於職業習慣才把你們兩個聯繫起來的，仔細看來的話，你們非但在氣質方面完全不同，相貌其實也有着不小的差異，只要思維別太發散或者可以往這方面想，就算是同時認識你們兩個的人或許也很難看出端倪。”
【也就是說，之前雙葉沒有認出我的主要原因果然還是畫風不同，畢竟那個死平板所認識的BLACK，也就是當初在紫羅蘭帝國時一起跟馬紹爾家族玩的我與她印象中那個‘黑梵’差距實在是太大了；而在對這個喜歡用錢做胸墊的富婆來說，畫風更傾向於弗蘭克的塞爾達與黑梵並沒有那麼大的反差，所以她纔會產生懷疑……嗯，很好……】
“十分感謝，殿下，有您這句話我心裡就有數了。”
墨檀露出了一個複雜的、飽經風霜的、讓菲雅莉對其在遊戲外的真實年齡多估了二十多歲的微笑，誠懇地請求道：“那麼，關於我在那個世界或許跟某個人有點關係的事，能請您幫忙保密嗎？無論是對那個人本身，還是對他身邊的人。”
菲雅莉柳眉一挑：“比如我們聖教的晨忘語殿下？”
“或許吧。”
墨檀點了點頭，罕見地流露出一抹軟弱的神色，非常真情流露地喃喃道：“畢竟某些東西一旦曝光，很多原本就很複雜的事恐怕會變得更加複雜啊，所以就算迫於一些原因無法伸出援手，至少也不希望給那小子添一些無謂的麻煩。”
【嘖嘖，我特喵真是high到不行啊！】
↑這是同步在墨檀心底響起的真心話。
菲雅莉有些納悶地眨了眨眼：“難不成，黑梵在你們那個世界過的不是很好？”
“從生活條件與可以隨意支配的財富上來說，確實不怎麼好。”
“那你呢？”
“說來慚愧……自在逍遙……”
“爲什麼不幫他？”
“……”
“好吧好吧，我不問就是了。”
菲雅莉故作體貼地擺了擺手，散去了周圍那道名爲【商業機密】的聖言，起身向墨檀伸出右手：“那麼，下次面談的時間地點，我讓奧托去通知你？”
“三天。”
墨檀卻是搖了搖頭，並未將主動權交給對方，而是斬釘截鐵地說道：“三天之後，也就是【綜合騎士鬥技大賽】結束的當晚十點，我會來這裡找您。”
“如果我不在呢？”
“那我就出門左拐去金幣商會那邊跟他們聊。”
“……你確定是左拐？”
“細節不要在意。”
“你就不能跟剛纔一樣又謙遜又好相處嗎？”
“呵呵，在商言商嘛。”
“那如果你沒來呢？”
“那咱們就另約時間。”
“行吧，我會做好準備的~”
“到時候還請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
……
遊戲時間PM21:58
B市，德馨區，某公園內
“這樣不好吧……”
視野中，一個身穿白色運動服，帶着鴨舌帽的年輕人正蹲在茂密綠植後，苦口婆心地勸說着旁邊那個身着一套黑色衝鋒衣、黑鞋黑褲黑口罩、臉上還卡着個墨鏡的身影，苦口婆心地說道：“說真的，咱這樣真的不合適，一點兒都不合適，事情是人家兩個的事情，告訴咱們那是因爲關係好，結果你非得玩什麼跟蹤，這要是讓黑……”
“閉嘴。”
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幾乎徹底融入進黑暗中的男人一邊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進行觀察，一邊很是不耐煩地壓低聲音呵斥道：“你小子別說自己不感興趣，你要是真跟自己說的那樣就不會跟老子過來了，安靜點！”
“我不是感興趣！我只是怕你把事情搞砸了！”
穿着白色運動服的青年用同樣地音量小聲辯解着，比比劃劃地說道：“你自己說，有什麼事是你摻和進去後能夠平穩收場的，人家那誰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了，你非得……”
“艹！給老子藏好！”
沒等對方說完，一邊探頭觀望一邊鼓搗着手中某個小玩意兒的黑衣男就發出了一聲低喝，猛地伸手把前者一把拽得蹲在地上，怒道：“那娘們兒剛纔回頭了！她多敏銳你不知道嗎，還特麼敢穿一身白出來，快蹲下！”
看上去脾氣很好的運動服說話也開始變衝了：“我警告你，你可打不過我……”
“呵，我知道，有本事你就給老子一個上勾拳。”
結果黑衣男卻完全不以爲意，只是冷笑着說道：“要不要猜猜我到時候會叫的多大聲？”
“你這人還要不要臉！”
“少廢話，我這人什麼時候要過臉。”
“也是，那誰還未成年你就敢把她……”
“滾，她確實是個搓衣板沒錯，但也就比咱們小一歲，小一歲！我沒犯法！”
“她又沒身份證，誰能證明你沒犯法？”
“你……你特麼不要逼我！”
“可以，你現在跟我回去，我保證不報警舉報你對未成年人下手。”
“你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
“你可以去街裡打聽打聽，問問在大家眼裡咱倆到底誰沒良心。”
“你就不能跟個正經人比！”
“你還知道你不正經呢啊。”
“我……噓！憋說話！頻道對上了！”
黑衣男忽然幅度很大但動作很輕地拍了下手，驚呼了一聲。
運動服愣了一下：“什麼東西對上了？”
“通訊頻道。”
黑衣男拉下口罩咧嘴一笑，摩挲着手中那個連接着三隻右聲道耳機的小黑盒，壞笑道：“那傢伙出門前我在他口袋裡塞了個收聲器，有效範圍五公里。”
運動服當時就火了：“你這也太不道德了，趕緊……”
結果就在這時，黑衣男卻是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哇！一上來就要表白！這麼勁爆！？”
“趕緊給我只耳機！”
運動服妥協了。
然後……
兩個人同時回頭看向‘自己’，一起招了招手，那個穿着一身黑的更是樂呵呵地叫了聲——
“快過來，夏雨荷！”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