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7章 午夜大廳
遊戲時間AM12:29
學園都市，灰巷區地下三層，午夜大廳
剛下到第一層就將外形幻化成了一個約莫二十多歲，帶着黑色面罩，整個身體都被隱藏在黑色防寒斗篷下的貓族半獸人女子後，直到現在都沒有變更過形象的加雯正緩步穿行在人羣中，不疾不徐地打量着周圍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環境。
比起陽光下的學園都市，位於地下的暗巷區要讓加雯覺得親切得多。
她看到不遠處一個老嫗正在低價拋售差不多都已經過期，卻又沒有完全過期的惰性藥劑，對每個行人露出如果不是少了兩顆門牙應該會很親切的微笑，聲音沙啞地介紹着自己的產品。
她看到一個穿着校服的蜥蜴人女子膽怯地接過了兩大袋叮噹作響的金幣，隨後便與面前那位面色猙獰，膀大腰圓的同族一起拐進了暗巷深處，雙腿一直在發抖。
她看到兩個使用了增齡劑的男生被人從酒館裡扔出來，卻只是嘻嘻哈哈地整理好長袍，一邊喚出低階魔法【水鏡】檢查着自己臉上的皺紋，一邊吵吵鬧鬧地向街對面另一處酒館走去，表情春風得意。
她看到幾個穿着暴露的半精靈正在街邊搔首弄姿，其中一個甚至還挽上了旁邊那根昏黃的魔晶燈，在不斷向人拋媚眼地同時做出一連串讓人血脈噴張的動作，嘴角掛着嬌滴滴的微笑。
她看到某塊告示欄前站着幾個氣質陰鬱，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滿是紋身，臉上綁着黑色繃帶的三流殺手，這會兒多半正在某個可以用基礎手段破譯的文本前考量任務的性價比。
她看到胸口彆着盜賊公會徽記的人快速在街上穿行，手裡要麼捏着信函，要麼拿着包裹，悄無聲息地出現，隨後又悄無聲息的消失。
加雯深吸了一口氣，露在外面的雙眸久違地劃過一抹笑意，很顯然，儘管只是相對樸素的罪惡氣息，但這裡的環境卻讓加雯很舒服。
並沒有自由之都那麼高端，也沒有外城區那條‘黑街’劣等，更沒辦法和遠在西南大陸的某伯爵邸相提並論，但來到這裡後，加雯卻是產生了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事實上，無論是現實世界中的年輕女精英白復今，還是無罪之界中某個隱藏實力的首席幕僚長加雯，對自己都有一個非常清晰且明確的認知，那就是自己絕非什麼好人。
加雯一直很清楚，並非所有人都生活在陰暗中，並非所有人都會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而她也並非不喜歡那些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的人，只是很清楚哪怕自己能夠與對方把酒言歡，歸根結底也還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並非不願意站在陽光下，只是單純地更適合佇立在黑暗中罷了。
畢竟，當一個人的眼中已經並不存在是非黑白時，那麼無論他黑不黑，總歸是不可能變白的。
所以加雯的自我定位一直都很清晰，她主觀上並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壞人，但在客觀上卻非常瞭解自己做不成一個好人。
也正因爲如此，當加雯踏入灰巷區後，纔會產生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因爲她能感覺得出來，周圍這些人無論位格如何，至少在廣義上來說，都算是自己的同類。
空氣中那股渾濁的罪惡，更是有助於她保持頭腦清醒。
沒錯，加雯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頭腦清醒，因爲已經被逼到這一步的她，在精神上已經亢奮到近乎於崩壞了。
不得不承認，她今天遭遇了自己入坑無罪之界後最大的一次打擊，而且極有可能即將面臨‘加雯’這個角色的第一次死亡，此時此刻的她非常緊張，而這種程度的緊張是她這些年來從未有過的！
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跳出對方的手掌心，不僅如此，直到這個時候，自己甚至都看不清對方計劃的全貌，只是不斷地疲於奔命，不斷地祭出底牌，不斷地掙扎求勝，然後……不斷地被逼向死路。
不知道多少次，加雯都想直接給自己個痛快一死了之，然後直接重建角色盡全力補救自己所犯下的錯誤，這對她來說其實並不難。
首先，加雯擁有着幾乎與梅林等同的預算配給，儘管這裡面可供她個人支配的金額有一個象徵性額度，但總數卻十分可觀。
這些錢並不是別人撥給她的，事實上，主動告訴老闆自己在遊戲外有些經商經驗，在作爲幕僚的同時也負責罪爵邸財政……或者說是暗賬的加雯只是跟巴特·加洛斯大公要了十幾萬金幣的啓動資金，就在短時間內通過包括但不限於金幣商會、蒸汽財團、財富教會、蝮蛇商會旗下的高風險理財業務把這個數字翻了幾翻，後來又進行了幾筆週期短高回報高風險的投資，直接就把那筆暗賬所在的戶頭給充實起來了。
最後，她又通過遙控的方式，在銀翼同盟唯一的港口城市【馬薩頓】策劃了一場精妙的龐氏騙局，在兩個月內賺到了約等於基礎成本1500%的利潤，除了犧牲了幾個連僱傭者身份都不知道的玩家僱員外，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當然，【馬薩頓】的總督與幾個大商賈下場倒是頗爲悽慘，但對於重視人權的加雯女士來說，那些所謂的‘合夥人’與自己完全是對等關係，所以自然不會被計算進‘代價’中。
這並不複雜，當然也沒有幾十年前電視上那些掛着商戰皮，下面卻是偶像劇的片子那麼簡單。
這其中涉及到一些解釋起來會十分麻煩的問題，鑑於展開來說會耽誤太多時間，這裡只簡單舉幾個例子。
比如說，沙文帝國是西南大陸商業領域的翹楚，而以加雯所在陣營在這個國度中所具備的地位和影響力，只要她有心去做，能夠得到的情報也好，能夠暗中影響的事情也好，都有着廣泛的可能性，而這裡面能做的手腳簡直不要太多。
就好比在遊戲外，某個大型企業決定對另一個企業進行收購，在計劃公開後，不出意外的話，後者的股票十有八九會大幅度增長，那麼能夠提前獲悉這件事的人自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撈到一筆錢。
再比如說，一些只存在於現實中，卻從未在無罪大陸發生過的案例，這些已經被學士們研究到近乎於透明，就連遊戲外的小學生都很難被騙到的手段，在不同世界觀下可能就會有數萬乃至數十萬人被坑，而這種事最常出現的地方，就是大量穿越題材中的‘爽點’。
而加雯只是活用了這一點而已，儘管她可以不去用遊戲外的案例乃至玩家不死的特質‘作弊’，但既然能用的話，爲什麼不用呢？
情況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但也僅僅只是理論而已，畢竟這些操作真的應用起來會衍生出大量專業問題，加雯能做到的原因也是因爲她本身就算是個專業人士，所以大家就算哪天穿越了，也還是不要輕易效仿的好。
總而言之，主管財政的加雯在腰包充裕之後，從很早以前開始就在整個大陸範圍內不斷設立小型‘辦事處’，主要目的就是爲‘外派人員’提供服務，而且主要是經費方面的服務。
綜上所述，雖然每個辦事處的資金儲備並不算多，但對於加雯這種擁有絕對權限的人來說，去法師公會坐傳送陣回學園都市的錢總歸還是有的。
所以只要她在重建角色後能出現在某個路程在是十二小時遊戲時間的大城市附近，明天的會議絕對妥妥得能趕上。
要是不巧重建角色到某個鳥不拉屎的偏遠地區，或者辦事處沒有覆蓋到的地方，死一遍再來就好了。
對方並不知道【千面之面】是靈魂綁定裝備，而且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有什麼用，畢竟像現在這種被徹底盯上的局面，完全可以被歸屬進特殊情況。
基於這一點，加雯想要補救其實並不算難，她之所以現在還沒有這麼做，只是單純地不想輕易放棄而已。
希望渺茫，但並不是毫無希望。
從懂事時開始，她就是一個絕不會在‘不可能’面前死磕，卻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的人，就算那個可能性再怎麼渺小。
比如說——
或許那個正在盯着自己的人，很難監控到地下呢？
這就是加雯出現在這裡的全部理由，她依然在賭，賭對方的會被這種原因干擾到！
至於地下的灰巷區有沒有人在堵自己，加雯個人認爲是沒有的，這依然是一個賭博，但是在她看來，這種情況下性價比最高的方式必然是讓人把守在各個出口處，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對自己進行大範圍的圍追堵截。
灰巷區魚龍混雜、易出事端且不受執法隊管轄！
於是加雯就賭對方能夠調動的人除了執法隊之外多半都是諸如沐雪劍、蓮等精英單位，難以在這種特殊區域有所作爲！
當她在灰巷區入口處看見蓮時，就知道自己在這一條上賭對了！
儘管對方猜到了自己會來灰巷區，但恐怕沒有足夠的人手和支持在裡面進行大規模圍剿。
而就在加雯離開午夜大廳，緩步走入一半被盜賊公會割據，一半情報廣場的地下四層後，她驚喜的發現，自己之前那一條也賭對了！
就在她進入地下四層不久之後，體內那股灼熱感頓時飛快減弱，不消片刻就變成了幾乎微不可察的溫熱。
這意味着那道最爲堅定的目光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周圍這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習慣性四處打量，下意識地留意身邊每一個人動向的‘行人’。
沒有絲毫猶豫，加雯立刻快步混入人羣，緊接着足足用了超過十分鐘的時間對自己進行着‘微調’，從旁人難以察覺的瞳色、睫毛，再到膚色、髮型，最後是體型、服飾、性別乃至種族，當她在十分鐘後再次回到第三層的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說得再準確點，是變成了與那股灼熱感消失前的自己判若兩人、截然不同的模樣！
至於具體是什麼模樣，這並不重要，因爲對方已經把自己跟丟了！
突如其來的驚喜並未讓加雯鬆懈，恰恰相反，她變得比之前更加謹小慎微，大腦更是時刻不停地進行着思考，每分每秒都有無數個念頭閃過，甚至造成了足以讓體能值緩慢滑落的負荷。
沒錯，加雯並沒有安心，儘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儘管自己看似已經脫離了絕境，此時此刻需要做的僅僅只是離開這個地方，隨便找個機會回到琉璃亭而已，但她依然懷有強烈的危機感。
沒有任何理由，僅僅只是本能般的直覺，加雯認爲對方並不會這麼簡單放過自己，甚至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經離開了敵人視野。
這並不是杞人憂天，畢竟她之前已經爲自己的草率付出了代價，也深知對方的佈置有多麼細緻周全，所以這份懷疑是完全站得住腳的。
更何況她身上的溫熱感並沒有完全消失殆盡，所以現在可能只是那個手段最高超的人暫時無力監視自己，周圍這些若有若無的目光中就存在着‘便衣’。
貿然離開這裡是危險的，在原地停留更是愚蠢的！
正確的選擇只有一個！
無論對方如何佈置，只要自己能夠找到一個下線的機會，就可以徹底把主動權掌握在手中。
十分鐘前，這件事還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對於現在已經擺脫了那道最大最討厭的目光，就連呼吸都輕快了不少的加雯來說，已經不剩下多少難度了。
她相信，就算此時此刻周圍依然有人在留意着自己，就算對方正在以最快速度調集人手抓捕自己，在那道目光徹底消失之後，自己依然能夠找到一個能夠屏蔽所有視線的時機！
【來吧，老鼠最後的逃竄開始了~】
儘管手裡還有牌沒打完，但已經把此時視爲最終一役的加雯舔了舔嘴角，重新踏上了午夜大廳的主幹道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