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面色微紅有翼美少女很是不好意思地從牀上坐了起來，用她背後那對雪白的翅膀把自己包裹成了一個羽毛球，只剩下小半張漂亮的臉蛋露在外面，訕訕地說道：“我剛醒沒多久來着……牙牙和賈德卡走之前你們聊了啥一點都沒聽到哦！”
拉爾戈：“……那不就差不多等於全都聽到了嗎？”
“抱歉，拉爾戈團長。”
墨檀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臉頰處的鱗片，苦笑道：“其實我第一時間就發現夜歌醒了，但當時你和佩希女士正在說話，所以……考慮到你們並未讓我回避，我也就沒有因爲夜歌‘回來’而特意打斷兩位。”
並未像墨檀那樣發現季曉鴿已經恢復意識，但也不在乎後者聽到自己與拉爾戈剛剛那番對話的佩希微微頷首，很是大方地說道：“沒關係，只是普通的閒聊而已。”
“我倒不覺得有多普通。”
季曉鴿很是中肯地說了一句，隨即便撲棱着翅膀離開了身下的大牀，落在墨檀身側站定，歉然地對兩人欠身道：“實在不好意思，我那邊出了點情況，讓你們擔心了。”
早已經把自己對佩希的情愫告訴了墨檀與季曉鴿，且向來不拘小節拉爾戈也並未在意少女的‘偷聽’，只是咧嘴笑道：“身體沒事就好。”
“所以你剛纔是怎麼回事？”
有些好奇季曉鴿爲何會晚這麼久上線的墨檀看向前者，似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照顧三個帥哥。”
少女對墨檀眨了眨眼，隨即便輕輕一記手刀敲在了後者頭上，嘟着小嘴抱怨道：“嘿，你怎麼不吃醋呀？”
雖然在對方‘解釋’前確實有些沒來由的緊張，但在季曉鴿說出‘三個帥哥’那一瞬就猜到了來龍去脈的墨檀笑而不語，啥都沒說。
“你這樣會顯得我很呆哎！”
季曉鴿則是嘟嘟囔囔地如此說了一句，隨即便乖乖解釋道：“我今天本來也是打算準時上線的，結果之前從朋友家樓下接回來的幾隻喵有些不安分，尤其是那隻黑白花的小混蛋，也不知道是憋壞了還是怎麼着，竟然把尿撒在……呃，不好意思，拉爾戈大哥，你要是聽不太懂的話……”
“我晚點會給他解釋有關於你們異界人的事，所以不用不好意思。”
佩希對季曉鴿報以微笑，隨即便重新轉向拉爾戈，表情微妙地說道：“總之，既然我現在總算確定你這糟糕透頂的主意是從哪裡來的了……你就聽我的話，老老實實放棄那些不現實的白日夢吧。”
拉爾戈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像小時候那樣不假思索地應下對方的要求，而是在短暫地沉默後遲疑道：“但我真覺得你當時說的很有道理，想要扭轉高地人的生存現狀，就必須要做出改變。”
“單論這句話，或許孩提時代的我說得確實有那麼幾分道理。”
佩希抿了抿嘴，語氣不善地說道：“但我當時提出的設想，現在看來卻完全是異想天開，這也是我最生氣的一點，當年還是個小鬼的你也就罷了，既然你已經成爲了【破壞王】的團長，也出去見過了那麼多世面，按理說不可能看不出我那些想法裡的問題啊！”
拉格爾移開視線，不置可否地說道：“或許吧。”
“或許？或許是什麼意思？”
佩希皺了皺眉，隨即猛地瞪大了眼睛，驚詫地看着把頭轉向另一邊的拉爾戈：“你該不會是覺得我會跟小時候那樣當你犯錯時第一時間給你糾正吧！？”
看着拉爾戈逐漸變紅的臉，比兩人小了十多歲的季曉鴿露出了一個燦爛地姨母笑，而墨檀則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堅持多聽、少說、少問、少想的基本原則，努力把自己僞裝成一坨一百多斤重的空氣。
“先別說那些有得沒得了。”
拉爾戈輕咳了一聲，有些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對佩希正色道：“就算我確實像你說的那樣，對你當年那個並不成熟的計劃產生了一些質疑，但在我的估計中，無論是現在的【破壞王】也好，還是當前的‘洛亞’也罷，都還沒到會招來禍端的程度，就算有些人已經開始產生警惕，這份警惕還需要醞釀很久，纔會變成實打實的威脅。”
佩希雙手抱胸，沒好氣地說道：“所以你就這樣破罐破摔，打算在威脅來臨前狠狠發展一下部族？那如果我並沒有回來提醒你這些，你之後會怎麼做？”
“你看到的這些，就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了。”
拉爾戈灑然一笑，聳肩道：“至於傭兵團與部族的未來，我並不認爲自己有這份能力與格局去規劃。”
“你還知道自己沒能力、沒格局啊。”
佩希忍不住懟了拉爾戈一句，繼續用她那兼具着理性與知性的語氣冷聲道：“你可別告訴我，你會在徹底沒轍的時候放棄思考，直接跑去找我拿主意。”
拉爾戈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雖然我也不是沒這樣想過，但如果你這次沒回來的話，我想我應該也不會去找你的。”
“嗯？”
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給出如此回答的佩希愣了一下，難得有些茫然地問道：“那你會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
拉爾戈笑了起來，注視着明明已經多年未見，卻在現身的第一時間就完美適配了自己那份被藏在心底深處，沒有被遺忘或忽略哪怕半刻的身影，正色道：“結合你兒時的分析與我近些年來的見聞，就算洛亞發展的速度再怎麼快，正式被某些人視爲威脅也需要至少兩代人……也就是大半個世紀的時間。”
對於【破壞王】與洛亞部族現狀十分了解的佩希點頭認同了拉爾戈這一觀點，隨即緊接着問道：“所以呢？”
“所以我肯定是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拉爾戈咧嘴一笑，樂道：“我今年已經三十七歲了，就算運氣好些，再過個五六年也多半要進入【衰頹期】了，在那之後，就算有着充足的食物維持身體，我恐怕也沒辦法再撐過第二個五六年，而我的繼承者，【破壞王】傭兵團的下一任團長，則會在我進入【衰頹期】後找到你，讓你來指引接下來的路。”
佩希聞言立刻眯起雙眼，用比之前少了幾分溫度的語氣冷聲道：“這就是你的辦法？”
“這就是我的辦法，佩希，你答應過我會幫忙的，你還說過你是洛亞的半個女兒，這些話我一直記得。”
拉爾戈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正色道：“我的壽命遠不如你，我的頭腦也遠不如你，但我姑且算是個頗具領導魅力的人，所以我會在這些年把【破壞王】和洛亞經營好，讓更多同族願意將目光乃至未來投注到我們身上，而你，可以隨便使用我留下來的一切，無論是推翻我的堅持方向也好，否定我貫徹的夢想也好，你只要想做，【破壞王】和洛亞就會配合你去做。”
佩希銀牙輕咬，過了好一會兒纔沒好氣地說道：“我不是洛亞的女兒，你不該把一個小女孩在偷喝了酒後說的胡話看得那樣重。”
“沒關係。”
拉爾戈依然保持着溫和的微笑，平靜地看着佩希那張因爲憤怒而蒼白，也因爲憤怒而升起了兩抹紅暈的臉頰：“就算你不是洛亞的女兒，我也認爲你不會傷害洛亞。”
“我認爲你有病。”
佩希同樣平靜地看着拉爾戈那張真摯的臉，然後毫無徵兆地轉頭看向墨檀和季曉鴿：“你們覺得呢？”
墨檀：“啊？”
季曉鴿：“哈？”
“就是說，在你們二位看來……”
佩希做了倆深呼吸，一本正經地指着拉爾戈問道：“他是不是有病？”
“這個……”
墨檀與季曉鴿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前者輕咳了一聲，很是真摯地回答道：“真不太好說，畢竟我倆的角度可能不太客觀，但從朋友的立場來看，我認爲拉爾戈團長……”
拉爾戈咧嘴一笑，打斷道：“默老弟你要不嫌棄，就別見外跟夜歌妹子一樣叫我聲大哥好了。”
“我認爲拉爾戈大哥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人，無論是對夥伴、對同族……”
說到這裡，墨檀表情有些微妙地將目光從佩希臉上移開，然後繼續說道：“還是對朋友。”
旁邊的少女也是小鴿啄米般地用力點頭，連聲道：“對對對，對對對！”
“嘿嘿。”
而當事高地人則是樂呵呵地撓了撓頭髮，有些得意地對佩希說道：“你看，人家都覺得我人好哦。”
“人好跟人傻、人蠢、人有毛病並不衝突。”
佩希有些乏力地垂下肩膀，一邊隨手摘下眼鏡用長袍的下襬輕輕擦拭，一邊表情生硬地說道：“換個話題吧，我認爲比起陪你一起完善那些天真幼稚的計劃，你的部族現在恐怕需要我們去做一些更加直接、有效、立竿見影的努力。”
拉爾戈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髮，好奇道：“什麼努力？”
“在距今107天前，考古家協會駐野人高地第七大型據點的負責人詹姆·克勞奇反饋了一份異常報告，具體內容爲他們報告發出的兩天前偵測到一片古遺蹟。”
很快便平復了心情的佩希重新戴上眼鏡，語氣古井無波地強調道：“一片全新的古遺蹟。”
“一片全新的……古遺蹟？”
季曉鴿歪頭想了想，然後輕輕用翅膀拍了墨檀一下，小聲問道：“這不是病句嗎？”
墨檀搖了搖頭，認爲面前這位絕大多數時間都一絲不苟的女士並不會信口開河。
果然，正當他剛開始細琢磨的時候，從小就經常跟考古家協會打交道的拉爾戈已經變了臉色，沉聲問道：“你說真的？一片全新的古遺蹟？”
“沒錯。”
佩希微微頷首，然後便轉頭向季曉鴿解釋道：“夜歌姑娘你可以理解爲，大多數古遺蹟都是‘已知’的，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講，確實只能是‘舊’的，但在部分情況下，卻也會出現特例，其中一種是過去因爲勘測技術和情報限制並未被發現，直到最近才被協會或其他人證實存在的古遺蹟，是‘新發現’的，而‘全新’的意思，則是……”
“在並未更新勘測手段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某已知空白區的‘古遺蹟’。”
拉爾戈深吸了一口氣，替佩希解釋道：“這種情況，通常是因爲某些包括但不限於空間干擾、屏蔽結界失效、遺蹟結構發生劇變、重大封存物或類似事物發生狀況纔會被正常發現，危險程度很高的遺蹟。”
考慮到墨檀和季曉鴿都是這款遊戲的入坑玩家，且分別是‘擁有三個人格、角色的高閱歷怪胎’與‘天柱山首席工程師魯維·菲茲爾班的學徒’，所以他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領會了‘全新古遺蹟’的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無罪之界作爲一個劍與魔法的世界，各種各樣的遺蹟簡直不要太多，而且比起遊戲外的金字塔、皇陵等建築，這裡的遺蹟種類和危害上限簡直高得離譜！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個住在荒郊野嶺，實力頗爲強大的法師死了，那麼它的法師塔就會成爲‘遺產’，並在數十到數百年後變成‘遺址’，如果規模再大一點或者年份再久一點，就有大概率達到考古家協會評定中的‘遺蹟’水平。
而一座年久失修，裡面天知道藏着什麼玩意兒，就連蓄魔池都不知道有沒有徹底熄滅，會不會忽然爆炸的法師塔，絕對是非常、非常、非常危險的。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更復雜更恐怖更具威力的遺蹟，其中就算是那些跟神秘學關係不大的也同樣不是什麼軟柿子。
畢竟在遍地是人的無罪大陸，能保障自己在成爲遺蹟前不會被人剷平的玩意兒，比例大概爲——兩成格外偏僻、兩成格外危險、六成又偏僻又危險。
“而所有‘全新的古遺蹟’，拋開偏不偏僻不說……”
佩希看着在意識到事態嚴重度後面色很是難看的墨檀與季曉鴿，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九成九都非常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