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道理都懂
“道理我都懂。”
墨檀在教育了一下伊冬不要對女孩子說話太過分後閉上雙眼揉了揉額角，低聲道：“我的意思是，無論是在哪種狀態下的‘我’，都懂。”
伊冬也識趣地把話題從自家表姐小時候的顏值方面移開，言歸正傳：“不過‘懂’是一回事，能否做出理論上正確的選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沒錯吧？雖然在我看來根本就沒有啥正確的選擇。”
“不，理論上正確的選擇其實很簡單明瞭。”
墨檀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澀：“那就是在‘我’和語宸都陷入這份感情難以自拔之前結束掉它，這樣對誰都好。”
伊冬翻了個白眼，哼道：“話說得容易，你做得到麼你？”
“如果是現在的我……當然可以，一點問題都沒有。”
墨檀將雙手插進口袋，倚在欄杆上悵然地嘆了口氣：“我可以直言不諱地告訴你，或許在兩分鐘前，你面前這位好朋友還深深地喜歡着語宸，但現在的墨檀卻僅僅只是拿人家當好朋友而已。”
伊冬甩了根中指，毫不猶豫地說道：‘人渣。’
“沒錯，從正常角度上來看，‘人渣’這兩個字可以很好地詮釋我剛剛那番人格層面的轉換，或者說，在涉及到男女關係這一領域時，說人渣都算是擡舉我了。”
墨檀竟是點了點頭，面不改色地接下了伊冬的嘲諷，然後目光沉凝地說道：“而語宸並不應該跟一個我這樣的人渣在一起，那對她不公平。”
“那對你就公平了？”
伊冬嘆了口氣，目光灼灼地看着墨檀，強調道：“我指的是，兩分鐘之前那個狀態下的你。”
墨檀移開了目光，看起來好像忽然對那盆仙人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對你也不公平，如果把現在的你和賤人狀態下的你也算進去的話，無論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墨檀’是想和語宸在一起，還是跟人家姑娘劃清界限，都不公平。”
伊冬清晰、準確、鏗鏘有力地做出了推論，用力按住了墨檀的肩膀，沉聲道：“所以哪怕是現在的你，也沒有像你自己剛纔所說的那樣，輕而易舉地和她劃清界限。”
墨檀低垂着目光，聲音沉重而疲憊：“我沒有權利爲任何人做決定，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伊冬聳了聳肩，挑眉道：“這話說得沒毛病，你看的還挺通透。”
“但這是錯誤的。”
墨檀攥緊了口袋裡的雙手。
“是啊，這確實是錯誤的，錯的離譜，而且責任全在你。”
伊冬很是痛快地點了點頭，然後反問道：“但是換個角度來說，你現在趁自己對語宸不來電，直接聯繫人家出來吃頓飯，快刀斬亂麻把界限劃清，就是正確的了？”
墨檀沉默了。
儘管當前人格下的他很少會被駁到說不出話來，但這次畢竟事關他自己，很多道理根本就沒辦法套用在上面。
倒不是說墨檀在思考問題時對自己存在差別待遇，只是單純地因爲他是個非典型精神病而已。
“聽我說，兄弟。”
伊冬深深地嘆了口氣，嚴肅地看着墨檀：“你所面臨的是一個無解的死命題，這個命題中根本不存在什麼對與錯，也絕對沒有一個完美的解決手段，就算你把自己糾結到脫髮，變成一個能夠秒天秒地秒空氣的光頭，你最多也只是能把地球給打爆了，眼下這個問題該解決不了還解決不了。”
墨檀無言地點了點頭，伊冬能得出來的結論，他這個好歹也算是三分之一個當局者的人沒可能參悟不透。
“其實吧，我從咱初中那會兒就有替你琢磨過這個問題，畢竟咱這一代普遍都比較早熟嘛。”
伊冬笑了笑，有些無奈地說道：“當時我就在想，你這毛病應該挺不好找對象的，畢竟在不同狀態下喜歡的飲料都不一樣，更何況是女孩子了，以後要是遇到一個從各方面都能吸引你的真命天女還好，萬一不同人格下的你喜歡不同類型的姑娘，這事兒可就麻煩咯。”
墨檀搖了搖頭，剛想要說些什麼，卻忽然沒有了接話的心情，於是就閉嘴了。
“結果你小子倒也爭氣，我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伊冬屈起食指輕輕颳了下自己的眼角，表情有些消沉：“這事兒我幫不了你，就算我可以完全不顧及語宸同學的心情，說難聽點就是不介意她被你渣，我也幫不了你。”
墨檀笑了笑：“我知……”
“你自己也幫不了自己，你什麼都做不了。”
伊冬沉聲打斷了墨檀，一字一頓地說道：“在這件事上，無論你做什麼都是錯的，無論是靠近還是疏遠，無論是順其自然還是破罐破摔，只要根本問題沒有解決，你就是在做錯事。”
墨檀微微頷首：“這個，我也知道。”
“既然都是錯，幹嘛不讓自己輕鬆點？”
伊冬攤開雙手，莞爾道：“辦法，該想還想，我也會幫你想，但就算你每天愁得跟祥林嫂似的，現狀也不會有半點改變，所以……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
墨檀點頭。
“要是委屈自己能換來好的結果也就罷了，既然現在的情況是兩眼一抹黑，根本看不到啥希望，那就別委屈自己了，怎麼高興怎麼來吧，萬一奇蹟真的發生了呢？比如某天你一覺醒來，哦豁，變成了三個墨檀這種，再比如說語宸同學找到了人家真正的真命天子，直接把你給踹了啥的。”
伊冬伸了個懶腰，豎起拇指對準自己，咧嘴道：“要是奇蹟沒發生，事情亂套了、崩壞了、滑坡了，哥們兒陪你一起扛。”
“我會考慮的。”
墨檀對自己這位死黨感激地笑了笑，他知道伊冬並沒有在開玩笑，如果自己真像他說的那樣怎麼高興怎麼來，始終消極地迴避……或者說是逃避問題，那麼等到事情確實演變到難以收拾的地步時，伊冬絕對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不是辦法的辦法……
但至少是個辦法……
墨檀並沒有敷衍伊冬，他確實會將對方這個完全爲了自己好的辦法納入考量，但不是現在，因爲……
“別把小樂姐一個人扔在屋子裡太久。”
墨檀也在溫暖的陽光下舒展了一番身體，笑道：“咱回吧。”
“行，回吧，雖然我不覺得她一個人會無聊。”
已經把想說的話說了個乾淨的伊冬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拉開了陽臺的門：“對了，我之前說的那個主意，就是同居那檔子事兒你真不再考慮一下了？”
墨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啊你。”
“我覺得挺好的，反正小樂姐那麼多老公，多一個和多三個根本就沒啥區別。”
伊冬隨口回了一句，然後聳了聳肩，並沒有繼續煽動下去。
“啥熱鬧？啥老公？”
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所在沙發上玩手機的谷小樂立刻轉身看向兩人，扶着沙發背好奇道：“伊冬你剛纔叫檀醬老公？！”
伊冬面色一黑，咬牙道：“我只是在吐槽你那些編號已經到二十以後的老公而已，死宅女。”
“姑姑讓你叫我姐！”
谷小樂張牙舞爪地對伊冬皺了皺鼻子，然後有些遺憾地撇了撇嘴：“原來你們沒有發生那種喜聞樂見的展開啊，唉，明明你倆要是能成一對兒的話其實挺……誒？”
少女忽然打住了話頭，看向墨檀的目光有些發愣。
墨檀眨了眨眼，好奇道：“小樂姐？”
“是我的錯覺麼？”
谷小樂有些納悶地抓了抓頭髮，皺眉道：“總覺得檀醬你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耶。”
咯噔！
咯噔！
下一瞬，墨檀和伊冬心裡同時咯噔了一下，飛快而隱蔽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墨檀：【小樂姐這是什麼情況？！】
伊冬：【我靠，這娘們兒不會看出你有病來了吧！】
而谷小樂則是慢悠悠地站起身來，蹬蹬蹬地跑到墨檀面前，在後者困惑而不失禮貌的演技下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的‘檀醬’，緊接着甚至湊上前抽動着小鼻子輕輕嗅了嗅，最後猛地一拍手：“啊！你抽菸啦！檀醬你學壞啦！”
“呃……”
墨檀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抽的不多，不多。”
“你呢！”
谷小樂轉頭看向伊冬，兇巴巴地說道：“你是不是也會抽菸！”
“會，沒癮。”
因爲虛驚一場而心情十分跌宕的伊冬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攤手道：“我在日本那會兒不是一根都沒抽過嘛。”
“那也不行，抽菸是壞文明！”
大姐姐氣場十足的谷小樂單手叉腰，氣勢洶洶地指着兩人說道：“以後要少抽菸！”
並不想跟谷小樂爭辯而且確實沒什麼煙癮的兩人齊刷刷地點了點頭：“是~”
“乖！”
谷小樂咧嘴一笑，然後躥到墨檀旁邊拽着後者的胳膊晃了晃：“檀醬，你的臥室在哪裡呀，我困了，想睡個午覺！”
伊冬抽了抽嘴角：“我咋不知道你還有睡午覺的習慣呢？”
“跨國飛機，時差對不上了。”
谷小樂一本正經地給出瞭解釋。
“明明前後只差了一個小時吧？”
伊冬虛起雙眼，很是狐疑地提出質疑。
“在那邊。”
墨檀沒打算讓這對姐弟繼續吵下去，很乾脆地指了指臥室的方向，笑道：“別嫌棄裡面有點亂就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還是很小時候就認識的故交，再加上房間裡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所以墨檀也沒什麼可忌諱的。
“嘿嘿，還是檀醬好，跟某個愚蠢的歐豆豆不一樣~”
谷小樂白了伊冬一眼，然後俏皮地對墨檀吐了吐舌頭：“吶，我現在就要去蓋着有檀醬味道的被子睡覺覺了哦！”
墨檀不方不忙地擺了擺手，莞爾道：“牀單被子之類的前幾天剛洗過，而且我這幾個月一直都在睡遊戲艙，基本都沒怎麼回過臥室，所以……”
“檀醬太沒情趣啦！”
谷小樂用力在墨檀額頭上彈了一下，氣鼓鼓地說道：“都不好調戲！”
然後就一路跑進墨檀的臥室從裡面把門撞上了。
外面的二男面面相覷，苦笑不已。
……
“呼，到底是哪裡不對啊……”
背靠着房門的谷小樂眉頭緊鎖，一雙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用微不可察的聲音喃喃道：“是我太惦記小時候那會兒的檀醬了嗎？怎麼總覺得……剛剛他身上的違和感有些重呢……不像是遊戲裡看見的檀醬，跟他們去聊天之前的感覺也不一樣，反而更像是小時候讓人家覺得呆在身邊就會超級踏實的……唔……”
面色微紅的少女原地做了倆深呼吸，然後從掛在腰帶上的包包裡掏出了一隻應該是用標準A4紙疊的、惟妙惟肖的紙鳥，伸出食指輕輕在上面撫過。
下一秒，那紙鳥竟然抖了抖翅膀，彷彿活過來一般振翅飛到了谷小樂肩上！
不是遊戲裡，沒在無罪大陸，並非出自那位名叫‘大陰陽師谷小樂’的角色之手！
而是在遊戲外的現實裡、B市墨檀長租公寓的臥室裡！
一隻用紙疊的鳥，就這樣活靈活現地停在了伊冬表姐的肩膀上，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梳理着羽毛！
“拜託了，一定要是我的錯覺，一定要是我的錯覺……”
並非遊戲中的‘大陰陽師谷小樂’，在現實世界中被譽爲谷家年青一代中最具天賦的‘陰陽師谷小樂’低聲嘟囔了兩句，然後目光一凝，肩頭那隻紙鳥立刻宛若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幽靈般徑直從緊鎖的房門內衝了出去。
目標直指正在屋外跟伊冬一起擺弄電腦的墨檀。
“千萬別是鬼上身啊，千萬別是鬼上身啊！”
谷小樂雙手合十，一臉擔心地靠在門上，低聲嘟囔道：“祖國這邊不是建國之後都不讓成精了嘛，之前那場連魔界和黃泉界都牽扯到的大亂子不是也被姑父姑姑他們那幫人給擺平了麼，可別是鬼上身啊！檀醬可別是被鬼上身了啊！我晚上可是想好好玩遊戲的啊，別讓我加班啊啊啊啊啊！”
第九百五十二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