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圓柱上插了四面小扇,由圓柱相連在齒輪之上,在方盒的底部連出一個手柄,只需輕輕轉動手柄,便可使得扇葉迅速旋轉起來,最妥帖的還是方盒下面暗格裡的冰塊,只要輕輕搖動手柄,便可通過扇面把冷風快速的傳遞到宮殿之中。
這祛暑的好東西是將作監發明的,用的便是冰鑑與搖扇的結合之法,乃是祛暑的好物件,眼前的冰搖扇還能打開下面的冰鑑,裡面放上了時令水果,只不過由於春災的緣故,水果的味道並不怎樣。
但即便如此,趙禎依然覺得非常解暑,纔不過剛剛春分便有了酷暑驟至的感覺,這實在是太過詭異了,不用說,定然是受到了小冰河的影響,反正趙禎就知道這一件事,只能把問題往上解釋。
初春的時候沒有回暖,還沒入夏便開始出現暑氣,這些都是不正常的現象,對於現在的大宋來說卻已經並那麼重要,商人已久在買買貨物,農人也在地裡與老天爺搶時間。
如今的大宋避免了與遼朝的戰爭,使得民間的風氣大爲安定,安定的氛圍也使得百姓安心勞作,朝廷的政策得以逐漸的推廣起來。
這些纔是如今大宋最需要的東西,科舉改革所引起的震盪在趙禎一系列動作的化解下已經蕩然無存,大宋再次變成一汪安靜的湖面,並沒有多少波瀾。
開封府的韓琦已經把奏疏遞了上來,趙禎拎起一腳,冗長的奏疏便一疊疊的散開,越過那些沒用的廢話,趙禎只看結果,果然,韓琦的判決是比較靠譜的。
劉幾等一衆帶頭之人被罰銅五百斤,不過不少,整整五百斤,這是一筆鉅款,一斤銅差不多是一貫錢,五百斤便是五百貫,這相當於一般人家好幾年的收入。
在百姓們看來是鉅款,但在太學學生眼中卻不見得有多貴,他們可都是出自官宦之家,五百貫對於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去幾趟酒樓的錢而已。
趙禎看了看奏疏,果然,連這些人的功名也沒有革除,還是舉人的身份,三年之後已久能參與春闈,已久能入仕,趙禎並不在意,能有這樣的處罰也是相當不錯的了。
韓琦判罰的依據很簡單,劉幾等人的意圖是尋歐陽修這個主考理論,而之後發生的踩踏事件卻不是他們主觀造成的,一切其實都是個“意外”……
趙禎想了想後,提筆在奏疏的最後寫下自己的御批:“開封府所判有理有據,但這五百斤罰銅過重了些,降爲三百斤。
另,所罰銅三百斤,皆需由劉幾等人自掙,不可由家人,朋友給予……如若發現,視同欺君!”
寫完御批之後,趙禎這才覺得舒服些,最少劉幾等人這下得到應有的懲罰了,雖然幾人是被利用,但卻也意味着他們的愚蠢,趙禎依然要罰他們。
順手把御批過的奏疏扔給三才道:“派幾個侍衛盯着劉幾等人,若是有人敢徇私,決不輕饒!”
三才乾嚥了一下口水,剛剛研磨的時候他可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楚了,官家這下罰的也忒狠了點,三百貫,這要讓劉幾等人賺的什麼時候去?他們可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啊!
三才走出勤政殿的殿門,趙禎這才起身,剛剛坐在這大悶爐子似得宮殿中着實暑熱,瞧瞧時辰也該散散步,休息休息了,這麼多年來趙禎自律的養成每晚散步的“毛病”。
北京城皇宮相比東京汴梁城中的要大上好多,趙禎信步在宮中的小道穿梭着,一邊漫步,一邊思考問題,月光之下,黑夜之中,沒有朝臣,沒有後宮佳麗,唯有點點繁星相伴,趙禎心中空明許多。
點上一支從自己親手曬乾,並切好捲成菸捲的香菸,趙禎美美的吸上一口,說來奇幻,這原本出產在南美洲的東西,此時已經在北美洲出現,也是運氣,所有才會被大宋船隊發現並待會。
趙禎當初看到這個巨大的“菘菜”楞了一下,隨即如獲至寶的把它收進了宮中命人小心照料,現在纔有一口似神仙的機會……微微吸上一口,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和鼻腔。
趙禎坐在地上,就着尼古丁的味道整理思緒,如今大宋的局面並沒有什麼可擔憂的,最少糧食夠吃的,餓不死人,在這個時代,只要餓不死人,只要保證再窮的人都能受到救濟。
就不會有人走極端,也不會有人冒着掉腦袋的風險造反。
天災可不是誰都能解決的,大宋有能力應對已經非常好了,趙禎知曉,自己在民間已經被神化,這看似是偏向好的一面,卻是朝中文官最不願看到的事情,因爲在百姓眼中神不會犯錯,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如此一來文官還怎麼加強相權與皇權進行對抗,他們恐懼了,這纔會利用這次科舉挑戰趙禎,並且他們這麼做其實也沒有什麼惡意,只是希望作爲皇帝的自己明白,相權在大宋的朝廷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所以龐籍在被自己點破之後並不擔憂,夏竦在自己發火的時候並不恐懼,他們的理由足夠充分,皇權不能無限膨脹,相權有的時候要限制皇權的發展,並即使上諫規勸!
長嘆一聲,所以自己安撫了龐籍,斥責了夏竦,把所有罪名都安置在夏竦的頭上,夏竦卻反而微微一笑,這是在變相承認此事的正確性。這麼說來便是承認了自己接受了文臣這次手段激進的上諫。
君臣之間達到了一種和諧,這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事情,趙禎抽着煙仰望星空的時候,有人卻不舒服,甚至是憋屈。
晏殊房間的大醉回府,因爲趙禎自始自終都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句如龐籍般的安慰,如夏竦般的呵斥,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這樣冷淡的態度,也意味着官家根本就不再會重視他了,他沒想到最後自己落得如此下場,在離開皇宮的一剎那,他悵然若失,回首這北京城的皇宮,回想當初在汴梁東宮的日子,晏殊只覺得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皇帝的信任。
這世上還有比皇帝信任來的更爲寶貴的嗎?沒有!
直到此時此刻,晏殊才忽然明白,爲何蔡伯俙一直抱着官家久久不願撒手,爲何官家一次次的對自己疏遠,情願任用出生與民間的臣子也不願用自己這個東宮舊臣,因爲官家不再信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