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當最後一絡陽光從山脊上射下來,山後的平原上這時已經漸漸沉入到了黑暗中。
餘下的人一個個都發起急來,不知道他們該何去何去。可不管怎麼樣,在夜裡這個時候呆在荒野裡,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這時趙伏波依然守在已經嚥氣的小黑炭的身旁,舒鈺兒與小約翰自然也在陪在他的身邊,對於其他人的詢問不理不問。
至於不說話的穆克自然更加不會理會這些事情,他只是帶着兩個長弓手,出去打了些獵物以補充他們損失掉的糧秣。
“不,我們不去疾風莊,大家就在這兒歇息一會兒!”
馬丁看着坐在小黑炭屍體前的趙伏波,作爲一個曾經的中學老師,他理解趙伏波心中的悲哀。
可他的命令,就未必能夠得到其他人的贊同了。
他的決定令餘下的人全都瞪起了眼睛,甚至其中一個長弓手說起話的時候,帶着些別的意味。
“我的上帝,馬丁,您說的是真的嗎?我們呆在這裡……現在…現在我們不如……”
說話的長弓手,棕色的眼睛裡閃爍着一些奇異的光芒。
“你難道是打算……”
肯定的眼神,他的主意得到另一個弓手的贊同。他們的目光瞅向馬丁,大約是要取得他的贊同。
如果是這樣的話,加上馬丁與小約翰,他們四個人大概可以做得到逃離的目標。
馬丁心中嘆了口氣,心裡暗咐。
“也不能怪他們會這樣想,此刻恐怕是得到自由的最好機會。可是……”
“喂,穆克,注意……!”
馬丁用漢語,朝着剛剛生着火的穆克叫了一聲。說話的同時,他的手悄悄伸向身邊的弓箭。
穆克朝馬丁看了一眼,無所謂的拍拍手,彷彿在拍掉手上的灰塵那樣。接着他慢吞吞的站起身,擺出一付對馬丁的差遣愛理不理的模樣。
可當他轉過身可以夠得到自己長刀的時候,動作突然之間迅速起來。“嗆啷”一聲,長刀到手後,幾步就竄到了兩個長弓手的面前。 щщщ ▪Tтkā n ▪¢ O
“馬丁,你這個混蛋!”
穆克的反應已經使兩個長弓手知道,他們被馬丁出賣了,他們大聲罵將起來。
可惜來到面前的穆克並,沒有給他們留下拿起長弓的時間,因此只好拔出自出的匕首擋在身前。
這時另外一個馬穆魯克也提着長刀靠過來,這使兩個長弓手有些失望。在這麼近的距離,長弓手沒法與馬穆魯克對抗。
按他們所想,馬丁與小約翰與他們同爲十字軍,自然會與他們一起行動。可惜馬丁與火堆旁小約翰的行動,卻使他們變得更加絕望。
一直陪着趙伏波的小約翰這時也已經在弓上搭上箭,雖然還沒有開弓,但顯然她卻已經表明了態度。
眼看最佳的時間就此錯過,兩個長弓手惡狠狠的目光向馬丁掃來,大約就算是一死也不會放過他。
馬丁給手裡的弓搭上箭瞄準兩個弓手,向着兩個長弓手從容的一笑。
“他是我的徒弟,剛剛又不顧性命的救我,說什麼我也不能扔下他們不管!”
舒鈺兒把發生的一切全都看到眼裡,心中暗恨這些想要造反的奴隸。用胳膊撞了,守着小黑炭屍體發呆的趙伏波一下。
“二郎,只怕那兩個傢伙要做反呢!你可不能放下這一大家子人不管哪!”
說到一大家子的時候,情急之下倒也沒有不好意思。倘若在平時的話,這樣的話矜持的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去。
“都住手!”
一直沉默的趙伏波緩緩站起身子,猛然喊了一嗓子。
就像是曠野上的孤狼,聲音在這已經完全照不到陽光,顯得黑暗且又帶些輕寒的平原上傳出去老遠。
他的臉上帶着使人心顫的,如同寒冰一樣的嗜血的慾望。
“完了,這傢伙會讓他們殺了我們兩個!”
絕望的長弓手緊張起來,阿拉伯人對於叛亂的奴隸們,一向手段都十分殘酷。而且爲了維護他們的制度,整個阿拉伯帝國裡,到處都有追捕逃亡奴隸的獵手。
此刻就算教他們逃了,恐怕在穿過整個阿拉伯帝國的領土前,都得過着生命朝不夕保的日子。
他們面對兩個馬穆魯克手中的長刀,以及三把弓箭上的羽箭,情勢實在惡劣至極了。
在這生命將近的時候,他們的心冷了下去。就像是被這失去了太陽的沙漠吸去了全身的熱量,整個身體都開始了臨死前的顫抖。
趙伏波幾步來到他們面前,雖然帶着嗜血的神情,但他的話卻表明他並不想要向自己人下手。
“我要去報仇,願意去的跟我來,回來了都給你們自由!”
“二郎……!”
舒鈺兒不依的叫了一聲,一聽到給這些奴隸自由,感覺趙伏波又犯了傻病。
她可不想趙伏波將來回去的時候,只帶着殘廢的馬丁與小約翰,到時候叫別人說她舒鈺兒不會買東西。
此刻失去了小黑炭的趙伏波,變得彷彿成了另外一個人。當先跳上一匹馬,一付就要走的模樣。
“有道是強扭的瓜兒不甜!鈺兒上馬,穆克把馬丁老師扶上馬,我們大家這就去吧!”
猛然間,舒鈺兒似乎又見到了那個,讓人不得不服從的趙伏波。
就喜歡他那個模樣的舒鈺兒心裡一喜,也就顧不得其他了。小心眼裡只盼望他此刻的模樣,多留得一刻是一刻。
穆克也不再去管兩個想要逃亡的長弓手,長刀還匣轉身走向馬丁,與另外一個馬穆魯克把他扶到自己馬上。
小約翰看了看兩個長弓手,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一句話沒說。
“慢!”
眼見他們就要絕塵而去,一個長弓手攔在了趙伏波的馬前,用不大熟練的阿拉伯話說了一句。
“如果去了,你真的給我們自由?”
“回來不就知道了!”
趙伏波提着大槍的身形穩穩的坐在馬背上,這時最後一抹穿過山脊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這使長弓手能夠看得清楚,他臉上並沒有什麼狡詐的模樣。
“好吧!”
長弓手咬了咬牙,認命似的跳上一匹馬。
“我叫傑克,我來當斥候。如果我死了的話,我希望能夠作爲一個自由的戰士去死!”
這句用英語喊出來的話,由馬丁翻譯給了趙伏波。彷彿看透了生死一般,趙伏波向小黑炭的屍體留下了最後一撇,低低的說了一句。
“幹什麼要死呢,我們大家都要好好活着才行!”
這時,落日的餘暉已經使山道上完全陷入到黑暗。趙伏波小小的隊伍走出去沒多久,就被回來的斥候傑克攔住了。
“前面來了一隊馬隊,還有幾輛大車!”
“可能是大哥的人,要是他們的話,我們剛好多幾個幫手!”
舒鈺兒對那個趙旭可沒什麼好感,剛想阻止趙伏波,卻聽坐在穆克背後的馬丁叫一聲。
“讓他們過去,別讓他們發現我們!”
趙伏波纔打算反對,卻聽跟在他身邊的舒鈺兒悄悄接了一句。
“二郎,聽馬丁老師的話,我們躲起來!”
趙家修葺的大路兩側,植着些粗粗的胡楊樹。倘若在這傍晚的時刻,有遊牧的人在火堆旁拉起胡琴來,倒也有幾分沙漠的味道。
只是馬丁與舒鈺兒的告誡,這時卻在趙伏波心中翻騰個不停。
“爲什麼他們會這樣……?”
他的想法還沒落,突然潑刺刺的一陣馬蹄聲響。
白色的“岡都拉”與白色的馬,在夜間的沙漠上,就算沒有月亮的晚上,也像是閃電那麼明亮。
“喂,我們追上那個小鬼了嗎?哼,還什麼麼武勇!不過幾個小賊,也讓他跑得如此遠!”
趙旭想着剛剛的馬穆魯克,心中有一種躍躍欲試的相法。他知道,自己武事上那些勝利,實在是來源於放水。但趙伏波能做到的事情,他相信他也有做得到。
急着追趕趙伏波的趙旭,以及跟隨在他身邊的那些人馬,並沒有發現隱在胡楊林中的趙伏波與他的手下。
他們大聲呼喊着,順着大路一直追了下去。
“什麼,難道是大哥,難道我們遇到的強盜都是他安排的,難道我的小黑炭……”
隱在胡楊林裡的趙伏波不敢再想下去,就算平時大哥與叔叔趙無極再對他不好,他也萬萬不敢想到這件事上。
可眼前的事實告訴他,某種陰謀已經把他籠罩在了其中。
“我要殺了他們……”
因着小黑炭的死,他的心在仇恨之火裡煎熬着,恨不能現在就出殺了眼前的一羣人,心中想着手裡的大槍來到手上。
沒有人教誨的,除過練武背書之外的趙伏波並不懂得什麼謀略。只是他的心中一想到小黑炭,就是喪生在這些人手中,他就牙關緊咬,抖起手中的大槍。
“你要做什麼,不準動!強盜又沒在大公子的隊伍裡,你這樣出去,可算是做什麼呢?”
舒鈺兒從她自己馬上斜過來,用胳膊緊緊抱着犯了渾的趙伏波,這會可不是他發昏的時候。
對於舒鈺兒的束縛,趙伏波並沒有掙扎。舒鈺兒後面的話,更使他佩服萬分。
“俗話講捉賊拿賊,沒有真憑實據,這件事給誰都不能說!”
等到趙旭的車隊通過之後,趙伏波他們從胡揚樹從裡鑽出來。傑克不用人吩咐,就立即打馬到前面充當斥候。
一行人在這茫茫夜色將至的時候,踏上了復仇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