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也不知說什麼了。
他雖然是有意蹭車，但也是想側面瞭解一下雲橋村的具體情況。
結果倒好，車上一個悶不吭聲一個話嘮，愣是沒人講村裡的事兒，全折騰男女糾葛了。
想了想，他面不改色的誇烏磊：“我瞧這小夥子很踏實嘛。”
他們體制內看年輕人，話少就是一種美德了。當然了，多少缺點衝勁兒，但他夸人嘛，自然是講優點的。
這“踏實”一詞，倘若叫烏蘭和宋三成聽到，怕不得大吃一驚。要知道幾個月前烏磊來他家，那整個人還半瓢水晃的，浮燥的很呢。
可見有時候分分手，也沒什麼壞處。
這話一誇，張晨也說不出來啥。烏磊身上要真沒優點，他能這麼跟人一塊玩嗎？
人確實老實。
而這時，就聽採購員老哥問烏磊：“小夥子，你到你親戚家工作，是具體做什麼的？”
烏磊這才扭過頭來，哼哼哧哧：“什麼都做一點吧！摘菜，摘西瓜，拔草，鋤地……”
簡而言之，核心的他是一點不粘啊！
不過領導也不是來打聽人家秘方的，只是又問：“那你覺得東西想要種的這麼好吃，是原選種子好啊，還是後期培育更重要呢？”
這可把烏磊問住了。
“原選種子的話，沒聽說我姑他們用什麼特殊種子……哦，最近來了個農科院的教授，手把手指導，說是下半年他那邊有很多種子種苗渠道。”
“至於培育方式……”
那也真沒什麼特殊的呀，感覺自家的比別地兒植物還好長些呢。
他想了想就道：“我感覺，還是看土地爺吧！”
“噗嗤——”開車的張晨正喝水呢，差點沒繃住。
王秘書也嚇一跳，怎麼着，好好的種地還牽扯到迷信範疇了？
領導倒是很沉得住氣：“這是怎麼說的？”
烏磊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我姑家的地我還能不知道嗎？要麼原先是荒山，村裡多少年沒人種了。要麼就是他自己的那一小片兒。”
“我小時候，他們又是化肥又是尿素的，也沒見靠種地能掙着錢。”
“這回我表妹回來，她又不是學農業的，自己擱那兒想一出是一出的種，肥料就是山上張伯自己堆的什麼菌發酵肥亂七八糟的……結果隨便種種，味道就變得這麼好。”
“我姑自己都說，這是土地爺給福氣了。”
他倒也沒傻徹底，自己還有一套理解：“你就說那實驗室培養細菌，這也照顧，那也照顧，恨不得當祖宗伺候，它想死就死。人家泡菜罈子裡一長一大堆，這擱哪兒說理去？”
“種地這個事兒啊，還得看命。”
這話一說，滿車的人都很沉默。
怎麼講呢？挺詭異的，但好像又有那麼些道理。
不過他越是這麼講，領導聽着聽着，心中卻有一種明悟。
那就是——對方這家庭，確實不是專業學農業的，可幾十年的種地經驗，可從來不能小覷啊！
更何況真要是沒點本事或者人脈，以及一些相應的合作，什麼樣的誘惑才能叫農科院的專家帶着學生專門到那裡去守着呢？
這裡頭肯定牽扯一些要麼私人、要麼暫時還沒立項的大事。
他想到這裡，多少也算明白了一些，這會兒反而不多去追究這些了。
只是又問道：“那你姑姑家這些農產品，平常都是怎麼個渠道銷售啊？全是靠直播帶貨嗎？”
說起這個直播帶貨，那真是一刀扎到烏磊心頭——
麗麗之前努力那麼久，粉絲也不過才幾萬出頭呢！可他表弟喬喬，輕而易舉幾十萬粉絲，直播的時候都不正眼看他們的……這又找誰說理去？
但麗麗都不是他女朋友了，還是喬喬更親一點。
他哼哼哧哧：“我表弟那能叫直播帶貨嗎？那就是個上架通知。他說一聲有東西了，人家客戶自己就會搶，根本不用帶。”
“主要銷售也確實是靠網上——我們雲城也沒幾個有錢人嘛，之前初夏那陣兒吃點兒西瓜蔬菜的也就差不多了。”
“再到後來，一是不好運輸，二是客戶羣體沒那麼大，夏天本地供貨就暫停了。”
“哦對了，之前的桃子是給外地的批發商了。兩個老闆守在桃林裡，直接聯手把那些貨都吃下了，說是收板栗的時候還來。”
領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所以，農產品只要口碑過硬，銷售渠道其實並沒有限制太多……”
但問題是，許許多多的農產品，雖是品質更好一籌，可也沒有拉開這麼大的差距，更沒有足夠的流量來讓外界去知道。
在他們那裡，仍是需要三農政策的扶持推廣，才能慢慢堅持到成功的那一天啊！
這項事業，任重而道遠啊！
這念頭才一閃過，身子底下“咯噔”一下，他整個人在座位上顛簸着，王秘書更是紮紮實實被顛了起來，頭頂磕上車頂，發出響亮“砰”的一聲！
“哎喲！”他捂着腦袋，懵頭懵腦的，又被撞回來了。
而前頭，張晨也在那裡吱哇亂叫：“烏磊！你怎麼沒說你們老家的路這麼難走啊？哎喲我去！又一個大坑——我避着點，你們在後排安全帶繫上，抓緊啊！”
烏磊也被顛的一跳。
他都個把月沒走的這條路了，這會兒還不忘嘀咕：“我忘了……不過你開車的技術沒有我表妹好，我表妹開車都不會這麼顛簸。”
這是開車技術的問題嗎？！
後排兩個摔的七葷八素的，睜大眼睛朝前頭看——只見那老舊的水泥路不過兩三米寬，不是這裡拱起一道，就是那裡裂開大縫。
前頭拐彎處，甚至山坡上的泥土都隨着前段時間那場大雨給衝到了半路上……
這路……這路也太難走了吧！
後排二人只覺得腸胃翻涌，此刻連忙深呼吸，喝口水，艱難的想說句話轉移話題來着。
領導問：“你們這路這麼難走，日常運輸也是靠這個嗎？就不怕把農作物顛壞嗎？”
“不太怕的。”烏磊是個老實人：“種的時候就想過了嘛，這路這麼難走，那些價錢貴又不能磕碰的，就都不種。”
“我表妹說，啥時候路修好了，啥時候再考慮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