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一章絕計
刺蝟的住處搞得很優秀,連小椅子都被蘇油派了工。
莊子上有瓷磚,蘇油帶着孩子們在莊子後邊劃出了一小塊地,拉上線,大家一起掘出一個方坑。
然後在方坑底部鋪上瓷磚,邊上也插上瓷磚,用土圍起來,再往坑裡填土,做出了一個規規矩矩的飼養池。
接下來就是恢復飼養池中的生態環境,鋪上草皮,種上瓜苗,澆水,將從瓜地裡收集來的蟲子蚯蚓鳥蛋之類的全都放了進去。
幹完之後還在飼養池周圍開了水溝,釘上木樁,搭上防雨的棚子。
最後將抓到的刺蝟放了進去。
漏勺也跟着跑前跑後,這時候突然冒了一句:“動物園。”
蘇油想伸手摸漏勺的腦袋,才發現手上全是泥,看着這個生態飼養池也很得意,笑道:“忙活了一上午,勉強能看了,走吧,洗手吃飯去!”
中牟莊子的早飯很受孩子們喜歡。
因爲奶多,週二做的就是奶油蛋糕,麪包,果仁餡餅,牛奶西米露之類的吃食。
甜食,永遠是小孩子的最愛。
等到不知道該算是早飯還是晚飯的一頓吃完,蘇油和幾個小孩就開始犯困了。
於是八公忙完回來的時候,發現大人小人都溜到牀上,橫七豎八地睡着了。
八公搖了搖頭,悄悄退出了臥室。
這一覺便睡到了晚間,蘇油被莊子外的熱鬧聲吵醒。
出門一看,卻是行獵的隊伍回來了。
獵物不少,主要是野豬,鹿,獐,麂一類,就連蜀國公主和衛國公主鞍前都掛了幾隻山雞野兔。
蘇油笑道:“呀,兩位大家原來也是深藏不露啊……”
衛國公主說道:“少保就別取笑了,原來獵銃學會操作,還是挺簡單的。”
蜀國公主微笑道:“我與妹妹就是見獵心喜,想試試火器的威力而已,想知道曹安民威震南海的名聲是怎麼得來的。”
蘇油說道:“其實那一戰相當兇險,夜戰於新軍本是不利,曹安民能當機立斷,以數百人對抗數萬,絕對當得起將種二字。”
“決定戰爭勝負的,最關鍵的還是人。哎呀說這些幹嘛,天氣挺熱的,趕緊下馬來歇着,涼茶都泡好了。”
衆人紛紛下馬,石薇問道:“扁罐他們呢?”
蘇油說道:“他們還睡着呢,我們給刺蝟打造了一個小花園,八公正帶着漏勺在那邊看。這麂子挺肥的,今晚就吃它了!剩下的也得收拾出來,下到冰窖裡去。”
現在青豆正好,當晚的青豆燜麂子和野雞燉蘑菇就是主菜。
等到晚飯吃完,小妹捧着一個西瓜上來:“哥哥,你來揭謎底吧。”
張敦禮說道:“這不就是西瓜嗎?有何神奇之處?”
蘇油摸着嫩綠的瓜皮:“我覺得我們該開個賭局,大家說說,這西瓜裡有沒有瓜籽?”
張敦禮笑道:“明潤這說法可就稀奇了,所謂瓜瓞連綿,子息繁昌,這西瓜要是沒有籽,可不成了笑話了?”
蘇油笑着問幾個女士:“你們說呢?”
衛國公主說道:“你蘇家莊子怪事兒多,說不定就能搞出無籽瓜來,我選無籽。”
蜀國公主說道:“那也委實過於匪夷所思了,我還是選有籽。”
蘇油問石薇:“薇兒你選什麼?”
石薇笑道:“小油哥哥選什麼,我就選什麼。”
蘇油說道:“那我選無籽。”
小妹說道:“我覺得大概率還是有籽,不過種子發育極度不成熟,和西瓜本身的成熟度會相差很遠。”
蘇油將片刀拿起來:“現在就來揭曉謎底!”
一刀下去,西瓜分成兩半,但是兩邊的瓜瓤上,愣是一片鮮紅,一粒西瓜籽都沒有!
張敦禮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兒?!要是這種西瓜無籽,那這瓜卻又是用什麼種籽種出來的呢?”
蘇油說道:“這瓜啊,本來是有籽的,不過被我家薇兒使了仙法,隔空將西瓜籽攝走了而已……”
說完丟了一把西瓜籽在桌上:“看吧,都在這裡了。”
見張敦禮都快要傻了,蜀國公主才笑道:“魚國公慣會詼諧,這些瓜籽明明是你剛在後邊盤裡偷抓的。”
張敦禮拿起一枚西瓜籽一磕,不禁啞然失笑:“明潤你就壞吧!這是八公前幾天炒的五香味兒瓜籽!”
小妹說道:“哥哥你再切幾刀,把瓜分了。”
再幾刀下去,原來這瓜還是有瓜籽的,不過瓜籽有小又白又嫩,和瓜瓤的成熟度完全不同。
完全可以同瓜一起吃下去,不用吐籽。
大家開始吃瓜,這瓜個頭比普通瓜大不說,還沙甜,瓜香也濃郁,絕對算得上是好東西。
小妹又去取了一個來切開,還是如此,招呼八公和孩子們一起來吃。
張敦禮心癢難熬:“縣君你給我講講這瓜到底是如何種出來的,雞生蛋蛋生雞,我就是想不明白,沒有種子的瓜,用什麼種子種出來,這不是那啥……矛盾了嗎?”
八公對這瓜的品質很滿意:“味道不錯,還不用吐籽,省了好多麻煩。”
“小妹怎麼搞出這瓜來的我也想不通,不過就我想,這應該就是瓜中的騾子。”
“騾子也挺大挺結實,但是就是生不出小騾子來。”
蘇油和小妹一起撫掌讚歎:“正是!”
蘇油笑道:“薑還是老的辣,一句話就說出了真相!嘉彥,你把昨晚我給你們講的道理講一遍。”
等到韓嘉彥將道理講完,八公笑道:“小妹厲害了,比產騾子多一步,就是先把驢子變成馬!這本事兒古往今來誰見過,誰想過?!”
……
吃完瓜,張敦禮藉口消食,約蘇油去月下散步。
兩人一人挑着一個燈籠朝莊子樹林外頭的一個小湖邊走去。
張敦禮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開口:“明潤,我有一計,可覆遼國。”
蘇油說道:“說來聽聽。”
張敦禮說道:“剛剛小妹培育無籽瓜的法子,是不是也能夠培育稻麥的種子?”
蘇油點頭:“從理論上說,應該是可以的。”
張敦禮說道:“要是我們培育出一些雜交的種子賣給遼國……”
蘇油停下了腳步:“那遼國第一年必然獲得高產。農人得利之後,肯定會喜不自勝,留下種子第二年繼續栽種,遼國朝廷,也會大力推廣。”
“然而那樣的種子再種下地去,到第三年必將長出癟谷,顆粒無收。遼國勢必餓殍滿野,國勢大衰,你想說的,是這個吧?”
張敦禮喟然道:“看來,明潤你也是想到了。此范蠡滅吳之計,如今的農人誰能知道,有一種種子,會第一年高產,第二年絕收?”
蘇油說道:“如果施行,必然是會成功的,至少在局部範圍內,可以成功。”
“但是此計實在是過於歹毒,和戰爭不同的是,死者首先會是孩子,然後是老人,婦人,最後纔是青壯。這是對敵國百姓,而不是對敵國軍人動手。”
“還有,我朝河北空虛,如果遼人遭此毒計,他們肯定會要想辦法擺脫和報復。那他們會怎麼做?”
“新軍雖然已經部分成軍,但是決定軍隊戰力的,從來都是人而不是武器。軍隊,都是需要戰爭磨練的。”
“高節度的軍報已經上來了,感義,鎮國,定國三軍,軍紀,風貌,戰士文化知識,操典熟悉程度,都比囤安,控鶴兩軍要高,但是在最近一次實戰演習中,卻被囤安,控鶴完勝,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其中的原因,就是因爲囤安控鶴兩軍,二十餘年來,數月一戰,幾乎沒有間斷,他們的每一道條令,每一句操典,都是在血火刀光裡鑄就的。”
“如今高節度已經駐節在了控鶴軍,就是要儘早拿出一部真正有用的新軍操典,構建出一套戰區戰時的後勤,指揮,情報,作戰體系。”
“在我朝河北軍力未振,重點經略西北的情況下,不管於情於理,這條計謀,都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