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矛盾轉化
章惇冷笑:“那也是他們不厚道在先,學士還真拿遼國當兄弟了?”
蘇油都懶得管章惇作怪,繼續說道:“關於國家的命運問題,臣始終認爲,是要依靠君臣的共同努力,讓國家自身變得強大起來才行。”
“不管是寄希望於敵國自己衰亂滅亡,還是寄希望於敵國出現洪水旱情,都是不可取的。”
這一點司馬光非常贊同:“蘇油此乃至論,先爲己之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遼國國主昏亂,這些年來屢失大政,纔是國勢衰亡的原因。”
“侍御史劉摯曾經上奏,皇帝陛下春秋鼎盛,左右前後宜正人與居。”
“伏見兼侍講陸佃、蔡卞,皆新進少年,慾望於兩制以上別選通經術、有行義、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
呂公著說道:“龍圖閣待制趙彥若,朝請郎傅堯俞,皆老成中道,趙彥若可兼侍讀,傅堯俞兼侍講。”
高滔滔說道:“那就罷陸佃、蔡卞,以彥若、堯俞代之。”
蔡卞被兄長蔡京投機取巧,在神宗末年竄起得太厲害,改朝換代被打壓也算正常。
蘇油趕緊說道:“然二人只是資薄年輕,非講解有失,如太皇太后欲罷講讀,也當以它職酬之。”
高滔滔點頭:“司徒所言有理。”
蘇油又說道:“臣還想請太皇太后下詔,宣佈國情於中外,使天下皆知刷新之意。”
“朝政所向,在均寬民力,提振國力,減輕負擔,藏富於民,興辦教育,重視州縣,推廣良政,精煉軍伍。”
“司馬學士所議廣開言路者,除了言弊,言利亦不可偏廢,對於上述國策有思量者,不論官職大小,在朝在野,同樣許實封條陳上奏,以收羣智。”
高滔滔的話音裡不禁帶上了一絲笑意:“高士林提舉鐵路局,不知道從何舉措,聽說是司徒你送了他一計,命鐵路局上下自訴其職,並有建議者一併上陳,還開出了賞格,分上中下三等,對於鐵路事有精到見解者,一經錄用,便有獎勵,還計入考績。”
“一年下來,規制井然,鐵路乃得大用。司徒從洛陽乘車到汴京,不坐車廂,卻跑到車頭裡和司機煤工論道,還改良了計時器?”
蘇油知道自己瞞不過高士林,高士林也一定會轉告高滔滔,卻不知道高滔滔在這時候拿出來跟他開玩笑,只好拱手:“呵呵……臣平生愛好不太多,只是一年多不見大機械了,手裡有些發癢,當不得太皇太后一笑。”
高滔滔卻不再玩笑:“這是正理,如今天下新奇物事繁多,只因其中學識過於艱深,人或不解,視其爲奇技淫巧。”
“若天家亦如此,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因此官家在這方面的學識,司徒,老身就靠你了。”
蘇油嚇得趕緊躬身:“臣不敢,臣自當竭力。”
“好在京師大學堂已經提上了日程,鄭州到開封兩百里間,正在選址。”
“還有就是理工之學首重實踐,陛下要得其奧,光聽講恐怕不行,不說動手,起碼去看看實物,考察工廠礦山,也是必須的。”
司馬光立即制止:“司徒,陛下身系國家安危,豈可一日不在京師?此議休提,老臣不放心!”
呂公著也說道:“陛下如今每日下午要去皇家理工學院學習,臣等已經認爲不太妥當了,只是如明潤所言,很多東西如窺天鏡等,需要在那裡才能習得,方纔做了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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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泰山號不就是有模型擺放在宮中嗎?能不能讓內工坊造作些模型,讓官家能夠明白原理,再命工廠獻進圖紙。”
“再不行,用那寫生之法繪製下來,給陛下看看場景,也就可以了嘛,不一定非得要親臨實地吧?”
蘇油偷偷看了趙煦一眼,趙煦也正朝他看過來,臉上充滿了失望之色。
蘇油對着他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二公是老成之見,便依二公所議吧。”
……
己卯,詔:“均寬民力。有司或致廢格者,監司、御史糾劾之。”
又詔:“罷義倉,其已納數,遇歉歲以充賑濟。”
兩道詔書,第一道,標示着朝廷已經達成共識,當前國家的主要矛盾,已經從國家資備不足,軍力不振,與周邊巨大的邊患敵對勢力之間的矛盾,轉化成爲邊患平息,未來短期內不會再發生大戰,國家貧困人口過多,廣大百姓生活困難,與大宋以仁孝治國,興禮樂之邦的國家目標,和人民要求急需提升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之間的矛盾。
今後的國家,會將國策調整到寬體民生,興修水利,促進交通,提振工商,增加耕地,移民授田,防災備災,增產減稅,興辦教育,精兵簡政上來。
第二道,則是將賑濟納爲國家責任之一,之前的義倉是老百姓輸入糧草,在地方官府手裡集中,到了今天,大宋將採納蘇油的政策,將國家糧食分出四種,進行儲備。
當然儲備還是得先沿着漕運和鐵路一橫一縱兩條幹線進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兩條線上進行儲備,最大的考慮是行政成本問題。
貪污問題在古代非常嚴重的原因,主要是因爲兩條——消息不及時和路途上耗時太長,導致查處貪墨的行政成本暴增。
在目前即便是有了電報解決了部分消息不暢帶來的行政成本,但是交通問題帶來的卻沒有解決。
等到御史們殺到貪官府上,人家早都已經抹平手腳殺掉告發者河清海晏了。
尤其是糧食,沿途週轉倒來倒去應付檢查,別說宋代,哪怕是到了後世都是痼疾。
有文章稱前蘇聯的戰略儲備物資浪費,佔了總數一半以上,可見其貪腐之盛行。
因此蘇油列出了戰略、備荒儲備以橫線爲主,縱線爲輔設置,戰略儲備糧倉分別設置於蘭州、洛陽、鄭州、汴京、陳留、徐州、金陵、揚州、杭州。
專項儲備設立於大名府、登州、成都。
週轉儲備散於民間,鼓勵民間存糧和自發貿易,聲明政府今後不再按照戶產計稅,農稅只按照田畝和田力來徵收。
用於週轉的糧食,則按照普通商品來看待,而且還有優惠,按行坐兩稅皆三十稅一進行,鼓勵糧食朝需要的地方週轉。
九月,新上任的右司諫蘇轍上書,吳居厚、王子京、蹇周輔、吳居厚、李稷、陸師閔借新法之名目,亂法殘民,要求對於這類各地官民反應比較嚴重的官員,應該對天下公佈調查結果,以安定人心。
詔從之。
老臺諫黃廉提點刑獄,高滔滔任命他專使調查,最後查得蘇轍反應的問題基本屬實。
其中吳居厚以鐵錢法、鹽法搜刮民財,購置絹帛生利,致使京東路百姓怨聲載道。
不過吳居厚沒有貪污,搜刮得來的錢帛賬目清晰,屬於酷而不貪的“清官”,貶黃州團練使。
王子京行福建茶法,爲害同樣不小,不過還是不貪,貶泉州通判。
蹇周輔的江西鹽法造成的破壞與影響極大,掊克欺誕,負公擾民,罷知和州。
李稷先行茶法於川中,幾敗壞青唐之策,後於陝西酷虐民夫,爲政苛暴,創制侵街錢,口碑極壞,論法當罪。
不過李稷在平夏時也算有功,加上推行保馬法的時候,他知道行不通,於是利用靠近青唐的便利,改行“馬券”,讓百姓認領。
朝廷需要馬匹徵調的時候,他就用馬券錢跟牧民購買,此舉卻又實實在在地減輕了百姓的負擔。
於是審計下來,算是逃過一劫,朝廷只嚴厲申斥了一番,沒有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