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二章一家子
周大家的長鬆了一口氣:“沒事兒就好!老天爺可開了眼了!誒,既然沒事我們爲什麼要這樣子講話?”
蘇油自己也覺得好笑:“這不都是被你給帶的,你還問我?”
“哈哈哈……”周大家的笑得眼淚真的下來了,大聲喊道:“沒事兒就好!探花郎,才制好的大風蘿蔔,從皇莊上進的沙土大蘿蔔炮製的,趕明早我給你送去啊——”
蘇油非常感動,也配合着喊道:“不——用,明早我遣人來取!離開汴京城這麼些年啊,就惦記你家這一口!”
周大家的這是一片好意,意思是告訴街坊們,宜秋門南北巷又可以挺胸擡頭大聲說話了!
雖然這種做法很可笑,但是也是彌足珍貴的可笑,這是街坊們將蘇家人當做了自己人,才做得出來的事情。
在蘇油眼裡,這是說不出的可愛。
又對周大家的行了個禮:“那我就先進去了?”
周大家的點頭:“去去,趕緊也讓子由他們也高興高興。”
一行人下得馬來,還沒等蘇油用門上的鐵環叩門,門就開了,一個年輕人在門口躬身:“小幺公。”
蘇油站在那裡端詳着他:“維康做了父親的人,當真氣度都不一樣了。後年的科舉參加嗎?”
這年輕人正是蘇邁,蘇油一共就見過兩次。
一次是在鳳翔,那時候蘇邁還是個小孩子,鬧着黃河不好看;還有一次是在蘇軾赴任密州,蘇油赴任兩浙的時候,在半道上相遇。
說起來,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熙寧十年三月,蘇軾向殿中侍御史呂陶替自家長子求婚,次年八月生一子簞。
而其弟弟蘇迨,和同鄉遊師雄一起投奔嵩陽書院張載門下求學,對關蜀學派理論體系研究頗深,而且小小年紀似乎就醉心於理學學術,一直是讓張橫渠倍感驕傲的高足子弟。
張載去世後,嵩陽書院的山長變成了二程,蘇迨覺得二程的學術不足,便離開了書院,回家服侍父母。
蘇軾獲罪,蘇邁陪同父親入京,並多方求救。
而蘇迨留在湖州和母親一起慢慢前行,同時還要照顧年紀尚幼的弟弟蘇過。
蘇邁從小就對這神奇的小幺公崇拜異常,恭恭敬敬地說道:“父親說我的火候差不多了。”
蘇油說道:“那就不要到處跑了,這兩年就留在京師裡邊,好好揣摩文章,準備進士考。”
蘇邁也不敢說不,躬身道:“還得問過父親的意思。快進來吧,堂叔身體不適,未能來迎,小幺公莫怪。”
蘇油聞言大驚,趕緊進門:“我去看看。”
進入院中,一大家子都在,加上僕人,小院子顯得都擁擠了。
二十七娘見到蘇油眼圈就紅了:“明潤……”
蘇油也不禁感慨:“二十七娘,我們這都多少年沒見了啊……”
二十七娘就厲害了,嫁給了蘇轍之後,連生了三個兒子,蘇遲,蘇適,蘇遜,還有了兩個女兒。
長子蘇遲已經十五歲,二十七娘早早就給他看好了人家,明年就會迎娶老狀元樑顥的曾孫女過門。
二十七娘問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還沒開飯呢。”
蘇油說道:“這怎麼行,餓着孩子們怎麼辦?趕緊開飯吧,我先去看看子由,不要等我。”
二十七娘說道:“那不好……”
蘇油擺擺手:“就按我說得做,我蘇家的禮數,從來不在這些地方。”
說完轉身入內室去了。
兩個妞妞牽着二十七娘的衣角:“娘,我餓……”
二十七娘咬了咬牙:“那就聽你小幺公的,我們先吃。”
蘇油來到內室,蘇轍一臉病色半躺在牀上,對着蘇油拱手:“小幺叔。”
蘇油自己拖了個凳子坐下來:“今天廷對,李定,舒亶,張璪三人,操權枉法,欺君罔上,已經下獄了。”
“之後陛下留我說話,所以回來晚了。”
“子由放心,子瞻不是大過,很快就會出來了。”
蘇轍慚愧地說道:“長兄入獄,追迫又那麼急,是我失了分寸。還是得勞累小幺叔出手,果然如水銀泄地一般乾淨利落。”
蘇油說道:“陛下本意也不是要深責,這事情說起來很複雜,待日後再與你細說。不過你得趕緊好起來。”
“我本來求陛下留你在身邊幫我,但是陛下的意思,是要提拔你。”
見蘇轍搖頭,蘇油說道:“我跟陛下說了,先放你到艱苦的地方鍛鍊政務,我們不走倖進的路子。”
“其實你知道的,我們理工之學,越是艱苦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績。”
蘇轍得知蘇軾無恙,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頭,病情就已經好了一半:“那兄長他……”
蘇油說道:“大蘇他的確有一些過錯,應承之罪,我們認。估計會有薄懲,但是不至於太過。”
“陛下給了我一個月的假期,除了完成諸事條陳之外,意思很明顯,就是在大朝會後宣佈任命。”
“到時候子瞻是什麼情況,現在擔心也沒用,我估計吧,大約在下州知州和上州通判之間,不會再嚴重了。”
蘇轍也是跟着張方平趙抃文彥博多得鍛鍊的人,這些政治上的風向一眼都能夠看得出來,點頭道:“的確如此。”
蘇油說道:“那明日大家就一起去尉氏,先避避風頭。我估計還得花點時間,要見見宗兄,還有程公,史公,石家也得去拜訪,安排完一些事情,我估計得再晚一兩天。”
蘇轍點頭:“都聽小幺叔的。”
蘇油說道:“你這都是累的,這段時間提心吊膽的確辛苦。”
“尉氏莊子上有湯泉,你安心休養,如果有精力,到時候便幫我看看條陳。肚子好餓了,我先出去吃飯去。”
蘇轍終於笑了一下:“小幺叔從來都是餓不得的。”
來到外間,見孩子們都開動了起來,蘇油自己添了一碗飯坐下來:“都認識了吧?”
剛開始蘇邁和二十七娘還以爲那兩位是蘇油的跟班,卻原來一個是日本友人,張散的妻弟;一個是徐泗大俠程杲的弟弟。
蘇邁一直跟在父親的身邊,對大蘇啓用的程杲很熟悉,就忍不住往程嶽臉上看。
蘇油知道他的困惑:“這就叫洗心革面,你小幺奶奶用藥膏替程兄洗去了金印,現在他也是南海功臣,朝廷命官,功勞不比兄長程杲稍弱。”
說起這個程嶽就不自在:“少保,我想向你告假。”
蘇油點頭:“回徐州看看你老父親和兄長,年後再回來吧,不急。”
“明天跟我去四通,讓他們給你置一車年貨,你老父親見着指定高興,相信你押鏢也不會失道的對吧?”
程嶽一臉的羞慚:“也不知道那些三山五嶽的弟兄還在不在。”
蘇油想起一件事:“你老家徐州到鄆州水路不過五百里,鄆州有個梁山泊,現在成了盜匪的淵藪,那裡的頭領你熟悉不熟悉?”
程嶽說道:“這個得打聽之後才知道。”
蘇油點頭:“那就打聽一下。鄆州是河北保障,朝廷是不可能容忍盜匪在那裡自立山頭的,聽說現在上頭都在種地開荒?這不就還是揹着個土匪名聲老百姓嗎?”
“大宋的軍隊打自己家老百姓,我不認爲是什麼光榮,如果與你相識,勸他接受招安吧。”
“不管認不認識,告訴他,機會只有一次,不然,我會親自去擒他。”
程嶽拱手:“不勞少保出手,就算我不行,還有兄長呢。”
“那就好。”蘇油交代完,纔對蘇邁點頭:“吃飯,維康你放心,你父親沒事兒。”
蘇邁也點頭:“小幺公回京,我們自然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