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呀，可惜了。”
這是老供奉的原話，儘管莫千蕊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可等到了花展現場後，卻是很快就醒悟了過來。
內城的花展是在花家的園子裡舉辦的。
當然並非是花家的後院，而是其中一個別院。
繁花盛開的美景，對於莫千蕊來說，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兒罷了。隨意的瞥了幾眼，她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老供奉身上，眼巴巴的看着他給自己指出李大掌櫃的那位續絃。
至於唐晏岫。
他很不幸的在剛一進門就被段家家主一眼看到，隨後就被他那位大表哥給擄了去。
對此，莫千蕊權當什麼都沒有看到。
儘管段家家主對於莫千蕊和莫家其他人會帶有惡意，對唐晏岫卻不會做出什麼事兒。哪怕再怎麼恨鐵不成鋼，估計也就是動動嘴皮子罷了。莫千蕊完全不擔心段家家主會做出傷害唐晏岫的事情來。
正好，唐晏岫滾了，她就可以一直跟着老供奉，直到那位傳說中的美孃的繼母出現。
老供奉沒有讓莫千蕊失望，很快，他就偷偷的跟莫千蕊使了一個眼色。
莫千蕊順着老供奉的目光一路看過去，卻當即愣在了當場。
其實，從美娘以及老供奉的講述中，莫千蕊對於李大掌櫃的那位續絃已經有了一個最基本的印象。知曉她如今也不過只有二十歲出頭，因爲家中的一些事情耽擱了出嫁。外加就是老供奉方纔說的，那位家裡也有一個繼母。
可印象歸印象，當莫千蕊親眼看到一個妙齡少女時，卻還是忍不住震驚起來。
沒錯，就是妙齡少女。
因爲先入爲主的印象，莫千蕊平素談論起這件事兒時，用的都是“那人”作爲稱謂的。畢竟，人家是要當李大掌櫃的續絃，想來看起來應該是比較成熟的吧？
然而，事實卻是，那姑娘看起來也就是二十歲的樣子。
皮膚很是白皙，五官精緻小巧，身量倒是長開了，那身段比起一般十來歲的小姑娘要搶眼多了。
這麼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家，配李大掌櫃這個糟老頭兒，確實是糟蹋了。
心裡這麼想的，莫千蕊忍不住輕聲的說了出來。
老供奉因爲離得有些遠，沒聽到莫千蕊嘀咕了這麼，倒是一直緊挨着莫千蕊的美娘，面上有些燦燦的。
“啊，美娘，我沒有貶低大伯的意思。”莫千蕊很快就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趕緊出言解釋道。
不曾想，美娘並沒有任何生氣的表現，反倒是有些惴惴不安。
“大丫頭，那人還是花家的旁系呢，模樣身段都很不錯，想來教養方面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的。你說，她都要嫁給我阿爹了，我以後可怎生是好？”
聽到美娘這麼說，莫千蕊卻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這要是美娘氣莫千蕊方纔的胡說八道，那倒是可以解釋一下。
可美娘如今擔憂的是她的將來，這要莫千蕊怎麼說？
說李大掌櫃很疼她？
說將來李大掌櫃一定會給她安排一門好親事？
這些話兒在莫千蕊的嘴邊打轉，可真當說出口時，卻完全變了：“美娘，我覺得你是應該爲自己打算一下。按照方纔老供奉說法，那姑娘的情形倒是跟你挺相似的。也是快說親的時候，母親過世了。父親娶了繼室管家。雖然繼室並沒有虐待她，可對她的親事卻不是很上心，又不願意出太豐厚的嫁妝。這才生生的給耽誤了。你……你還是多思量一下吧。”
的確，莫千蕊完全可以說一些不痛不癢安慰人的話。
可她是真心拿美娘當成朋友來看的。
既如此，與其安慰她，不若將事實擺在她的眼前。畢竟，美娘總有一天是需要面對現實的。
“大丫頭，我明白的。”
美孃的反應要比莫千蕊預料中的更好。
其實，在短短一年間，美娘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如今，她遠比莫千蕊想象的更爲堅強一些。也並不是那種會把頭埋在沙子裡假裝天下太平的鴕鳥。
“以花家的教養，我相信繼母以後是肯定不會虐待我的。旁的不說，我也那麼大了，且阿爹也絕不會允許她那麼做的。可我也相信，除了表面上的客套之外，她是不可能與我交心的。倒是年歲尚小的伶娘，很有可能被繼母接到身邊親自教養。”
深深的看了美娘一眼，莫千蕊壓低聲音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對了，咱們要不要跟她去說說話？”
“我就不去了。如今她雖然不知曉我的身份，以後總歸是要見面的，免得以後見着了尷尬。”
莫千蕊點點頭，讓美娘跟着莫家阿孃，自己則走到老供奉的身邊，低聲央求老供奉帶她去見那姑娘。老供奉很是無奈，卻到底還是應承了下來。
老供奉帶着莫千蕊走向那邊，老供奉並沒有直接跟那姑娘說話，而是先喚了她身邊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婦人。
初時，莫千蕊還道那婦人是那姑娘的姐姐，不想聽了一會兒幾人的對話之後，她才明白了過來。
那二十七八歲的婦人不是旁人，正是美娘繼母的繼母。
苦笑一聲，莫千蕊真心覺得這個年代的男人還真是好命啊！
四五十歲的男子，死了原配之後，又娶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當續絃。而他原配的長女，卻又要給另外一個跟他同齡的男子當續絃。
倘若李大掌櫃最後也選擇了將美娘賠給一個小老頭兒，那樂子可就真的大了。
“小妹妹，你看着有些眼生，是哪家的姑娘？”
這年頭，小圈子是很盛行的。
莫千蕊被老供奉介紹成來見世面的孫兒輩姑娘，自然就有人要專門招待她。
好巧不巧的是，負責招待她的，就是這邊年歲最長的那位姑娘，也就是美娘將來的繼母。
“呃，你喚我大丫頭吧。”
往日裡，無論是美娘還是其他什麼人，都沒有喚她妹妹的。乍一聽一個才二十歲的姑娘喚自己“妹妹”，莫千蕊有些受不了。可轉念一想，這位將來是要嫁給李大掌櫃的。莫千蕊本人喚李大掌櫃爲“大伯”，那是不是以後也要叫這姑娘爲“大嬸”？
二十歲的大嬸……
真是有種扯蛋般的憂傷。
見對方聽了自己的話有些不知所措，莫千蕊生怕她誤會，又趕緊補充了一句。
“花姑娘。”被自己說出來的話給囧了一下，莫千蕊堅強的繼續開口道，“我姓莫，你可以喚我莫姑娘或者直接喚大丫頭就是了。不過這並不重要，倒是我父親跟唐家商行的李大掌櫃是好友。我以往一貫都是喚李大掌櫃爲‘大伯’的。呵呵……”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莫千蕊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等想明白過後，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花姑娘，我們要不去園子裡隨便走走？”莫千蕊看了看周圍，見旁人多半都已經各自散開了，當下就提議道。
那姑娘自然不會反對，低着頭就往旁邊走去。
走了一小會兒後，那姑娘有些遲疑的看了看莫千蕊，似乎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還是莫千蕊心善，主動開口道：“花姑娘別想太多，我只是湊巧被老供奉拉着來看花展，真的沒有旁的念頭。”
其實，莫千蕊這句話倒是有些像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也不知道是那姑娘心思單純，還有旁的什麼原因，反正看她的神情，倒像是完全相信了莫千蕊的話。思量了片刻後，到底還是開了口。
“莫姑娘，我都這般年歲了，有些事兒我也是明白的。你既然喚了那人爲大伯，自然跟他家裡的三個女兒都很要好，是嗎？”
這話倒是讓莫千蕊有些詫異了。
微微停頓了一下，莫千蕊還是笑着道：“李家大姑娘已經出嫁了，平素是不回孃家的。我跟李家二姑娘倒是交好，畢竟年歲相差不是很大。至於李家三姑娘，她跟我的親妹子今年都是五歲，平素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聽起來很不錯。”
許是莫千蕊說的話，平淡中又透着一絲溫馨，倒是讓那姑娘原本緊張的情緒舒緩了不少。
倆人又笑着聊了一會兒，雖說莫千蕊看起來年歲尚小，可她的心理年齡卻是一點兒也不小。莫千蕊一面跟那姑娘聊着，一面暗中注意着她的情緒，閒聊之後，倆人倒是親近了不少。
“對了，莫姑娘，我能否知曉，李家的姑娘今個兒有沒有來看花展？”
這話，似乎是那姑娘思量了許久纔開口的。
主要是莫千蕊明裡暗裡的表明，跟李家二姑娘關係很好，加上她回想起，方纔似乎看到莫千蕊的身邊有兩個小女孩跑來跑去的。因此，在思慮許久之後，她纔開口問道。
“這……她們也一同來了。”
遲疑了一下，莫千蕊還是說了實話。
不過，她並沒有帶着那姑娘去尋美娘她們，而是拿眼掃視了一圈後，衝着美娘等人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姑娘也循着莫千蕊的目光看了過去，隨後笑着道：“原來珍寶展要開始了。莫姑娘，要不然咱們也一同過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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