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推車有了着落,莫千蕊這心裡頭就舒坦多了。只要等天氣晴朗了,哪怕不是逢集的日子,她也可以推着小推車去售賣。不過,考慮到自己的年歲還小,也只能等阿爹有空了才能一道兒去。幸好如今已經是農閒了,阿爹有大把大把的空閒時間跟着她一塊兒折騰。
心裡盤算着事兒,莫千蕊卻沒有忘記她下午從大夫那兒買來的外敷用的燒傷藥,一入夜就進了隨身空間裡。
“天吶!”
不曾想,莫千蕊一進空間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徹底嚇懵了。
這麼多日子下來,對於空間裡什麼位置有什麼東西,莫千蕊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她常去的地方是小院子,以及小院子前頭的八塊小方田,偶爾也會去小溪邊洗洗手之類的。
而從小方田到小溪邊有一塊不小的草坪,草坪上頭的草很是柔軟,不像是自家地頭上長的那種雜草,倒像是上輩子那些公園裡的觀賞草坪,好看不說,踩上去還特別舒服。一般莫千蕊和唐晏岫有話要說時,都是選擇坐在或者躺在草坪上的。而如今,將莫千蕊徹底嚇到的就是這塊草坪上的東西。
一溜小跑的從院子口跑到草坪上,莫千蕊囧着臉看着草坪上足足有上百個的純木箱子。
她對於木材並沒有任何瞭解,若是成長期的樹木或許還能分辨出一二,像這種已經被製作成木箱子的木材,卻是兩眼一抹黑了。伸手摸了摸又敲了敲,莫千蕊只能斷定這些木材都是上好的,至少比她上輩子爲了佈置新房買的幾千塊的木製傢俱要好上很多。
上百個純木箱子密密麻麻的擠在草坪上,看上去特別壯觀。莫千蕊數了數,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擡。
莫千蕊來了興致,打開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箱子,卻是滿滿一箱子的布匹。並不是她身上穿的這種染色很是不均勻的棉麻布,而是色彩鮮豔質地極好的綾羅綢緞。
難道是唐晏岫打劫了布莊?
愣了半天,莫千蕊將那個裝着布匹的箱子蓋上,又打開了另外一個,這個裝的卻是器皿類了。不是莫家那種鍋碗瓢盆,而是擺設用的器皿。有薰香用的纏枝香爐,有寬肚窄口的大花瓶,有金包玉的如意,還有成套的茶具等。
之後,莫千蕊又打開了好幾個箱子,有制好的成衣、成套的被褥等,那精美度都足以讓莫千蕊覺得她如今用的都是垃圾。
“小蕊,我來了。”
莫千蕊木然的擡頭看向唐晏岫:“晏岫,你這是洗劫了哪裡?”
聽了這話,唐晏岫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有心反駁卻又不得不承認莫千蕊猜的很對。無奈的走過來敲了敲木箱子,道:“全部都是二十年的杉木做成的箱子,光這些箱子就值不少錢了呢。”
“我不懂什麼杉木,我只知道任何一個箱子裡東西,都比我家全部家當來的更值錢。”莫千蕊隨手將蓋子合上,她倒沒有什麼貪念,純粹是就事論事而已。
“那就都送給你,好不好?”唐晏岫笑了笑,神情沒有昨個兒那般頹廢了,可眼底裡的倦意卻並沒有減少。
“晏岫,你先告訴我,這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草坪都被箱子佔據了,唐晏岫拉着莫千蕊去了院子裡,坐在石凳上慢慢聊。
原來,這些東西都是唐晏岫堂姐的嫁妝。不過,裡面大部分卻是來自於他母親當初的嫁妝。十幾年前,唐晏岫的母親帶着爲數衆多的嫁妝嫁給了唐晏岫的父親,最初那幾年過得倒也不錯,可惜倆人在唐晏岫出生不久就先後過世了。之後,唐晏岫就在他叔叔嬸嬸的撫養下長大。
這跟上輩子唐晏岫的身世差不多,不同的是,上輩子他的叔叔嬸嬸跟他爺爺並不是住在一起的,因而唐晏岫是先在他叔叔嬸嬸家待了一段時間後,被送到了鄉下的爺爺處。而等他爺爺過世之後,又再次被送回了叔叔嬸嬸處,沒過幾個月又一次被送走,這次就是莫千蕊所在的福利院了。
如果說,上輩子唐晏岫叔叔嬸嬸只是拿了他父親十幾萬的錢財,那麼這一次數量則是更龐大了。不僅有他父親的錢財,還包括他母親的嫁妝。
“小蕊,其實我祖父原本並不會那麼快過世的。只是因爲他前兩天跟我叔叔談到了財產繼承問題,被氣得不輕,這才突然間病重的。”唐晏岫說的有些艱難,神情裡難掩悲痛。
“所以,你叔叔纔會對你痛下殺手?”莫千蕊忽然想起了她下午買到的燒傷藥,趕緊拿了出來,“我先給你敷藥吧。”
“不必了,今個兒我也把他們嚇的不輕,且還挑了個極好的時候,我叔叔逼不得已請了極有名望的老大夫給我治傷,已經沒事兒了。”唐晏岫撩起了袖子給莫千蕊看了下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傷口,又道,“其實,對我痛下殺手的人是我的嬸嬸,她不願意我分薄了她兒子的錢財。”
在唐晏岫的講解下,莫千蕊才知道本朝的規矩是長子繼承製。當然,這裡的長子指的是嫡長子,在通常情況下,嫡長子可以繼承整個家族至少八成的家產。而其他的嫡子只能繼續少部分財產,庶子就更不用說了。至於女兒,嫡女的嫁妝由家族出一部分,剩下的由嫡母出一部分。庶女則只有極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嫁妝。
唐晏岫的父親是唐家的嫡長子,他又是他父親唯一的嫡子,也就是說在正常情況下,他可以繼承整個唐家至少八成的家產。剩餘部分纔是由他的叔叔以及堂姐堂弟繼承。
按照唐晏岫祖父的想法,考慮到唐晏岫本身年紀小,前些年又一度犯了癡傻的毛病,所以他希望將財產分爲均等的兩份。唐晏岫繼承一份,另外一份由唐晏岫的叔叔繼承。
這本身已經是偏向於唐晏岫的叔叔了,可他叔叔卻仍然不願意。爭執之下,唐晏岫的祖父病重過世。之後的事情莫千蕊就都知道了。
“所以你將這些嫁妝都弄了進來?”
下意識的從小院裡望出去,草坪離小院還是有段距離的,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一大堆的嫁妝箱子密密麻麻的擺在草坪上,顯得特別顯眼。
莫千蕊忽然開始同情起唐晏岫的堂姐了,上輩子她認識唐晏岫的時候,唐晏岫跟叔叔一家都已經斷了來往,之後也沒有再相見過,因而莫千蕊並不認識他的堂姐和堂弟,不過這卻不能消除她莫名而發的憐憫之心。
在這個年代,嫁妝對女人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說了,好不容易湊齊了這一百二十八擡嫁妝,忽然之間全部消失了,且不說這個損失有多大又能否彌補過來,反正心理陰影肯定是一輩子都難以抹去的了。
“反正這些嫁妝大部分都是我母親留下來的。這女人的嫁妝只能由她的親生兒女來繼承,若是一生未曾所出,那也只能擡回孃家讓孃家的親戚來繼承。反正跟我堂姐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我當然不能留給她。”
唐晏岫說的理直氣壯,其實他的意思,莫千蕊也能明白。試想想,這備嫁不可能是一兩天的事情,在昨天之前,唐晏岫根本就沒有提起過這事兒,顯然他並不是很在意。可今個兒突然就發難了,想必就是因爲昨個兒晚上的那場大火。
“也是,都已經撕破臉了,縱然是做善事也不能留給仇人。”
“哼,我特地挑了個好時候,明個兒我堂姐就要成親了,今個兒是鋪房的日子,我挑了那麼好的時間下手,她如今肯定是哭死了。”
莫千蕊愣了一下,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想了想,這昨個兒唐晏岫才告訴她,他祖父過世了,怎的明個兒他堂姐就要出嫁了?
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唐晏岫只是不屑的哼了一聲。
原來,唐晏岫祖父的死訊到如今都還未公佈,主要是他堂姐的親事早就已經定下了,延遲婚期本就不吉利,偏偏還是祖父過世,按照律例,他堂姐可是要守孝整整三年的。
“難道出嫁了就不用守孝了?”
“出嫁女只需要守孝一年,而且夫家是不可能因爲我堂姐要守孝而將她休棄的。”唐晏岫淡淡的解釋了一句,隨後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如今她丟了嫁妝,這些嫁妝一時半會兒可補不齊。唐家也不可能說出嫁妝丟了這種話來,如今只能公佈我祖父的死訊,以守孝爲由推遲婚期。我倒不是非要她守孝,只是見不得她嘚瑟的模樣。整整三年的守孝,就算我那準堂姐夫不會退親,也難保不會往屋裡多扒拉幾個美人兒。”
“美人兒?”莫千蕊微微眯起了眼睛。
唐晏岫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忙詛咒發誓他只是隨口這麼一說,絕對沒有這個想法。莫千蕊倒不是懷疑他,畢竟十歲的小孩,哪怕有想法又能怎樣?當然,該警告的還得警告,順便莫千蕊也提起了這幾天她家發生的事情。昨個兒沒有細說,今個兒莫千蕊卻要好好說一說,尤其要證明一下自己不是沒人要。
不過,第二天莫千蕊就被自己的烏鴉嘴給氣到了,她還不如沒人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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