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會不會砸手上,莫千蕊還不能確定。
她能確定的是,自己辛苦了兩天熬煮的糖漿纔是真的要砸到手上了。
離小姑姑來莫家又過去了好幾天,或許是因爲被阿爹狠狠的收拾過了,也有可能是小姑姑得知阿爹阿孃正在爲她的親事謀劃,最近幾日裡,小姑姑很是老實。雖仍然是又懶又饞的,至少她不再瞎折騰了。
恰好又逢王家集開集,阿爹領着莫千蕊,推着小推車再次來到了王家集。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莫千蕊準備了三個罐子的糖漿。兩罐子是紅薯糖漿,一罐子是麥芽糖漿,還有好些洗乾淨收拾好的野果子和一些自己調製的醬料。
然而,經驗這種東西,有時候並不能作數。
莫千蕊看着前後左右十來個糖攤子,欲哭無淚。
賣那種最普通的鄉下飴糖的攤子就有五六個,其中兩個攤子還玩出了新的花樣。
一個是將原本四四方方的飴糖搓成了湯圓大小的圓形,每個只要一文錢,若是花上十文錢還能多得兩個。另一個更有意思,將飴糖弄成了雞蛋大小,然後在下面插根竹籤子,看起來竟像是棒棒糖的雛形了。
撇開賣飴糖的攤子不說,還有至少三個扛着草靶子賣糖葫蘆的。這糖葫蘆雖說不是什麼有創意的玩意兒,可大老遠的就能看到紅彤彤的一串,格外醒目不說,人家賣得還便宜。三顆山楂的糖葫蘆只賣兩文錢,六顆山楂也才賣五文錢。且每顆山楂的個頭都挺大的,比莫千蕊的串串糖合算多了。
而最招小孩子喜歡的則是糖人兒攤子。不說這味道有多好,人家的賣相難得啊!只要看糖人兒攤子前頭圍的那一堆孩子,就知道糖人兒有多暢銷了。這家賣的不是價廉物美,而是精品銷售,外加獨家經營。
要說前頭這些糖攤子頂多就是受了莫千蕊的啓發或者是她上次生意太好而被刺激到了,那麼還有一些就做的有些過分了。
擺個大個兒的平底鍋,旁邊擱着糖漿罐子,一手拿勺一手拿鏟,片刻間一個糖畫就完成了。
這分明就是照搬了莫千蕊的創意,且她一路看過去,雖說糖漿的種類很多,什麼麥芽糖高粱糖玉米糖等等,可有一點卻是莫千蕊無法否認的事實。
那就是每個攤主畫的糖畫都比她更加出色,活靈活現不說,看起來份量還比她足,然而賣價卻跟她完全一樣。
沒活路……
莫千蕊很悲哀的發現,無論在哪個年代,盜版永遠是橫行的。又或者說,她之前做的那些糖畫串串糖都沒啥難度,畢竟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限的。
這都怪上次集市她的生意太好了,惹得旁人眼紅不已。這不,才隔了多久,盜版就橫行了。
偏偏,她還沒有一點兒辦法。
盜版這玩意兒,哪怕擱在莫千蕊上輩子,都是無法抑制的。莫千蕊還不會傻到以一己之力挑戰社會風氣,主要是有那功夫,多少吃食都做出來了。
仔細想了想,如今倒是有兩個法子。
第一,降價。價格攻勢是古今中外最簡單也是最好用的,只是她原本賺的就是幾個辛苦錢,哪怕原料成本很低,一天下來也就百來文錢。若是降價,虧本倒是不至於,可這麼一來她忙進忙出的又是爲了啥?
第二,創意。無論在哪個年代,創意都是最爲重要的。莫千蕊的優勢除了成本低廉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的腦海裡無窮無盡的創意。
糖畫和水果串串糖的做法幾乎沒有任何技術難度可言,被人仿照那是遲早的事情。那麼,她完全可以做其他的吃食來賣。
哪怕每次做一兩種,被人模仿了,再換其他的。以她腦海裡諸多的菜譜方子來算,估摸着等全部用完,她這輩子也就活到頭了。
“大丫頭,如今這農閒了,大夥兒都出來賣吃食了,咱們要是賣不動也無妨,反正家裡也不是急等着用錢買米下鍋的。”阿爹並不知道這會兒莫千蕊已經想好了法子,見周圍都是各種糖攤子,阿爹生怕莫千蕊那幼小的心靈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忙開口安撫道。
“嗯,阿爹,我曉得的。本來就是一些自家做的吃食,別人見咱們賣的好,學了去也是正常的。我先前不也是看到李家做了飴糖纔想到的法子嗎?水果串串糖也是學的糖葫蘆,興我學還不興旁人學了?無妨的。”
莫千蕊一面寬阿爹的心,一面卻在思量另一個問題。
難怪她這回來趕集,覺得集市上的人多了不少,敢情是因爲農忙剛過的緣故?
雖說鄉下人家,一年到頭手裡有餘錢的日子不多。不過通常情況下,農忙剛過和過年前的那段時間,手頭上還是有些錢的。且這兩段日子裡,多數農家都是沒什麼活計的,也因此集市上的攤子會顯得特別多,當然來逛的人也多。
這麼想着,莫千蕊倒是不擔心了。
人流量多了,這賣相同吃食的攤子多了也無妨,這就好比上輩子莫千蕊參加過的各種美食節。
在那些美食節裡,別看各種美食攤子不計其數,可仔細看來卻是大同小異的。即便如此,在那種大氛圍的情況下,每個攤子的銷量依然暴增。畢竟,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不是每個人都有心情挨家挨戶的比較那些細節問題的。
況且,莫千蕊今個兒卻還是帶了一些新品種的。
比如梨糖膏和蜜餞枇杷膏。
前者,在她的不斷試驗下,終於凝固成了膏狀。後者,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莫千蕊又添了好些紅薯糖漿,勉強做成了軟糖。
兩者的味道絕對是上乘的,藥效卻不好說了。好在人們對於藥糖的期待值並不算很高,通常藥糖多數是買個哄生病中的孩子的。莫千蕊雖不能保證她做的藥糖一定有藥效,卻可以保證吃了之後絕對不會有任何害處。
除了這兩種藥糖之外,因爲有了小推車,莫千蕊還帶了一些旁的東西。
“阿爹,你先幫我賣藥糖,一包三文錢。紅線的是梨糖膏,黃線的是枇杷膏。”
藥糖是事先都包好的,一包裡頭有四塊切好的方形藥糖,包裝用的是從李家討來的粗紙,一大張粗紙裁開後能包幾十包的藥糖。爲了方便區分,莫千蕊還拿了阿孃的棉線加以區分。
做這種事兒對於阿爹來說很是簡單,且莫千蕊爲了吸引顧客,還拿了一張粗紙,在上頭放了一些事先切成片狀的樣品,讓旁人試吃。這年頭的人們都很實誠,無賴當然也有,不過大多數人在平常之後多少還是買了一些的。
將藥糖的事兒交給了阿爹,莫千蕊捏着錢去買了一籃子的雞蛋。
集市上的雞蛋價格通常在兩到三文錢之間晃悠,這籃子雞蛋差不多有三十多個,莫千蕊以七十文的價錢一口氣買下了全部,倒是把賣雞蛋的大嬸樂得不輕。不僅幫她把雞蛋拎到了小推車這邊,還附贈了一個籃子。
阿爹見莫千蕊回來,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壓根沒注意到那籃雞蛋,反而將莫千蕊上下打量了一番。見莫千蕊滿臉的狐疑,阿爹解釋道:“這每次趕集都有人家丟孩子,特別是農閒人多的時候。運氣好孩子能找回來,運氣不好就……”
莫千蕊汗了一下,這倒是跟上輩子游樂園裡總丟孩子差不多,不過她也不是孩子了啊!
“阿爹,我長大了!”莫千蕊很是無奈的提醒阿爹,同時手上也不停歇,拿出個大碗將雞蛋磕個口子打在碗裡。
“知道你已經長大了,可那些孩子也不全是自個兒走丟的,多是被拍花子拍走的。去年這個時候,也是王家集,丟了好幾個十三四歲的姑娘,那幾戶人家都急瘋了。可到如今都沒尋到,怕是早就被賣到山溝溝裡當人家媳婦去了。”
莫千蕊手上的動作一頓,她本不明白拍花子是什麼意思。可聽阿爹後面說的那些話,卻是有些明白了。
上輩子,也有拐賣婦女兒童的案例,且並不在少數。顯然這年頭也有這樣的事情,拍花子大概就是泛指專門做這種事情的人販子。
“嗯,阿爹,我曉得了,我會緊跟着你不讓人拐走。”莫千蕊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這類事情在上輩子都是屢禁不止的,她完全沒有信心在這個陌生的年代戰勝萬惡的人販子。頂多就是提高警惕,不讓自己被拐賣就是了。
這邊莫千蕊打好了雞蛋,又從小推車底下拿出了半袋小麥粉倒進了進去,還加了些糖漿,和成糊糊狀後,開始做蛋餅。
得虧小推車完工了,要不然光賣糖畫和串串糖,競爭多不說,恐怕得耽擱到散集才能賣完。如今,她這蛋餅倒是獨一份的,也幸虧她之前多了個心眼,想着從家裡帶些碾好的小麥粉和一小碗油過來。可惜準備還是不夠充分,這塗在蛋餅上頭的醬料倒是有,卻沒有準備裹在裡頭的小菜。如今也只能將就着了。
正做着蛋餅,忽的耳畔傳來張家大嬸的聲兒:“喲,莫家大丫頭還有這個本事,生意挺好的吧?給我來兩份,我正好帶回去給我兒嚐嚐。”
雖說瞧不起張家大嬸那人品,送上門來的買賣,莫千蕊卻是不會拒絕的。麻利的做好了兩份,用抱藥糖剩下的粗紙裹了裹,莫千蕊道:“一共十文錢。”
“喲,咱倆家是什麼關係?還收錢,多傷和氣?”張家大嬸接過了兩份蛋餅,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話初聽也許沒什麼,可細細一琢磨卻透着一股子曖昧。
阿爹人雖老實卻也不笨,當即就怒了:“老張家的,你今個兒把話給我說清楚,我莫家跟你家有啥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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