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倆人就要吵起來,莫千蕊趕緊制止了阿爹。
雖然從道理上來講,錯的人肯定是張家大嬸,只是有些時候並不是道理在你這邊就獲勝的。就拿今個兒的這事兒來說,萬一張家大嬸豁出去了,一口咬定莫千蕊跟她家兒子有什麼不得不說的關係,那麼最終受到傷害的人只能是莫千蕊。
哪怕莫千蕊本人並不是特別在意自己的名聲,她卻也得爲莫家着想爲二丫着想。
定了定神,莫千蕊笑看想一臉得意的張家大嬸,道:“張家大嬸,我小姑姑這兩天回村子裡住了,你知道吧?”
話題跳躍得有點兒快,張家大嬸愣了一下後纔有些茫然的點點頭:“知道啊。”
“你知道就好,我小姑姑在村裡是待不久的,恐怕過兩天我阿奶就要過來接她回鎮上了。”莫千蕊停頓了一下,生怕自己說的太委婉了,張家大嬸會聽不明白,又特地補充了一句,“等我阿奶回來了,我一定讓她登門拜訪,跟張家大嬸好好商討一下咱們兩家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話一出,張家大嬸的臉立刻就綠了,而阿爹更是忍不住笑噴出來了。
誠然,阿奶此人的確是個極品。
既擁有大部分人重男輕女的觀念,又特別偏心小兒子,且爲人蠻不講理,動不動就跟人豁出命去火拼。可她仍然有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特質,那就是護犢子。
假若今個兒是莫家內部起了衝突,阿奶第一個偏幫的絕對是小叔叔,其次是阿爹,再接着是小姑姑,莫千蕊母女三人絕對是排位最末的。然而,若是莫千蕊被外人給欺負了……
張家大嬸冷着臉從懷裡摸出了十文錢,拍在了莫千蕊的面前,隨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莫千蕊的眼神很是不錯,她很確定就在剛纔那一瞬間,張家大嬸拽着蛋餅的手青筋暴露,連包裹着蛋餅的粗紙都被捏得破裂開了。
嘖嘖,可別小看了這十文錢,哪怕如今莫千蕊時不時的會拿錢給阿孃貼補下家用,對於莫家來說,十文錢還是很重要的。
這張家的家境還不如莫家呢,聽說因爲前段時間的那連續幾場暴雨,張家地裡的糧食根本就沒能收上來。除卻先前搶收的一部分,可以說張家至少有七成以上的糧食爛在了地裡。哪怕張家還有些去年的成糧,那也絕對不夠撐到明年麥收的。
更何況,張家大嬸那病秧子兒子,至今仍然還病着。
“大丫頭嘴皮子挺利索的,像你阿奶。”阿爹沒想到莫千蕊只說了幾句話,就將這難纏的老婆娘給轟走了。瞧那老張家的臨走時那臉色,瞧着真是太快人心啊!
莫千蕊本來還說有些嘚瑟的,只是聽了阿爹這話卻很是有種吐槽無力的感覺。
被誇像她阿奶……
親爹啊,您真的是在誇她而不是再損她嗎?
帶着這種悲憤的心情,莫千蕊幹起活來倒是麻利了不少。
蛋餅這玩意兒看着也許不起眼,聞着卻是特別香。尤其是趕集的衆人都是起了個大清早過來的,若是像王家村楊柳村這般離得近的倒也罷了,那些離得遠些的人卻是天矇矇亮就趕來的。如今,聞着這香味,都有些忍不住了。
雖說如今天氣很熱,可到底還沒有熱到吃不下東西的境地,拜前些日子的大雨所賜,今個兒這天氣配着微風,還是挺舒坦的。
也因此,停留下莫千蕊攤子前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晌午時分,莫千蕊帶來的半袋子麪粉就已經用完了。
順手又做起了糖,莫千蕊也懶得動心思了,就做已經很順手的糖畫和串串糖,反正東西都已經帶來了,管它能不能賣掉,先做些再說。
還真別說,這農閒過後的王家集人流量就是多。莫千蕊帶來的三罐子糖漿,很快就空了一罐子,野果子也用得差不多了。就在莫千蕊打開第二個糖罐子時,忽的從不遠處傳來了幾聲驚呼。
莫千蕊手裡的動作忍不住頓了一下,就這麼一下將一副糖畫給毀了。懶得再將糖畫融成糖漿,莫千蕊又另做了一個,連帶之前被毀的糖畫一道兒給了客人,只多收了一文錢。
而她這筆生意做好之後,原本等着糖畫的客人卻已經轉身看向喧譁處了。
這王家集的人特別多,自然也格外的吵鬧,像之前張家大嬸故意找茬的時候,人還沒那麼多呢,她說的那些話也沒有影響到旁人。由此可見,方纔那幾聲驚呼有多響亮了。
瞅着客人都跑去看熱鬧了,莫千蕊翻了翻白眼,順帶停下了手。
她完全不能理解這裡的人爲什麼會那麼愛湊熱鬧,想來想去,也只能將原因歸結爲這個年代太缺乏娛樂活動了。
“阿爹,你想看就去看唄,有我守着攤子,旁的還有那麼多攤主,無妨的。”見阿爹滿臉躍躍欲試的神情,莫千蕊在默默的吐槽之餘,也沒攔着阿爹。
人嘛,總得有個業餘愛好,像她就喜歡下廚做各種美食,像唐晏岫則特別喜歡做各種買賣。
阿爹沒啥其他的愛好,還不準人湊個熱鬧?
聽莫千蕊這麼一說,又瞅瞅附近只剩下守着攤子的生意人了,阿爹這才放心的離去。只是沒過多久,他又一溜煙兒的跑了回來。
“咋啦?”莫千蕊挑了挑眉,不解的問道。
“又出現拍花子了,有個小姑娘被人拍走了,這不家裡人都急瘋了!”阿爹面上有些驚惶,上下打量了莫千蕊一番,見她無恙才鬆了一口氣,“不湊熱鬧了,萬一咱家大丫頭被拍走了,你阿孃一定會活撕了我的!”
這番話的槽點太多,莫千蕊一時間都無力吐槽了,只得將話題從自己身上岔開。
“那小姑娘多大了?長啥模樣?難道就沒人看到她是被誰帶走的?”
阿爹想了想,隨後一拍腦門:“我一聽說有小姑娘被拍花子拍走了,就趕緊過來看着你,不知道那邊是啥子情況。”
默默的嘆了一口氣,莫千蕊覺得她還是老實做她的糖畫吧,反正就她這小胳膊小腿兒,學人家當名偵探也不現實。
豈料,才過了一小會兒,有個莫千蕊挺眼熟的老頭兒一路直衝着攤子而來。
“大山子,你方纔有沒有擱這兒看到老張家的?”那老頭兒似乎是楊柳村的村民,看起來跟阿爹挺熟悉的,一見面也沒來得及說緣由,張嘴就是問張家大嬸的事兒。
阿爹雖不喜張家大嬸,卻沒有想過要隱瞞她來光顧自家攤子的想法,當即就點點頭。
那老頭兒見阿爹點頭就更急了,雙手都在哆嗦:“她真的來過?多久以前的事兒?她是一個人來的?身後有沒有跟着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兒?就跟你家妹子那麼大的,有沒有?”
“老張家的是來過,不過倒是有挺長時間了,就在攤子上買了倆蛋餅,其他的我倒沒有注意。”見那老頭兒是真的急了,阿爹不敢怠慢,在說出自己知道的事情後,又拿眼看向莫千蕊,“大丫頭,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
莫千蕊搖了搖頭,她那會兒光低頭做蛋餅了,哪裡會去注意張家大嬸的舉動?
“真沒看到?她身邊沒跟着女娃兒?”那老頭兒急得都要抹淚了,而緊跟着後頭又追來了幾個人。
後頭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有一箇中年女人特別顯眼,因爲她哭得幾乎都快要斷氣了,要不是身邊有人扶着,怕是這會兒都要攤在地上了。
“這是怎的了?那方纔被拍花子拍走的小姑娘是你家的?”阿爹的腦子倒是轉得快,只是他仔細一想,卻記起對方最小的女兒都三十好幾了,而孫輩的話,對方貌似只有五個孫子,沒聽說他家有孫女呢。
“是我這苦命的外甥女唯一的女兒!她命苦,男人早就沒了,就剩這麼一根獨苗苗。原先我還跟她說好了,等明年就把我孫子給她一個,權當是上門女婿了,將來給她養老送終。可如今……唉!”
阿爹忙開口安慰那老頭兒,莫千蕊在一旁卻有些聽明白了,隨即卻皺起了眉頭。
將那老頭兒前後的話串在一起,難不成他們是懷疑張家大嬸拐走那小姑娘?
仔細一想,雖然還不知道對方有什麼證據,莫千蕊卻不得不承認,這個懷疑還是挺靠譜的。
“那個……是不是有人看到了張家大嬸?要不然你們爲什麼會懷疑?”被稱呼先卡了一下,莫千蕊果斷的將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拋到腦後,反正這會兒也沒人計較這些。
“對,是有人看到了,把那人的樣貌說了一遍,我聽着特別像是老張家的。可老張家的爲啥要拐走那孩子?咱家跟老張家沒有一點兒意見,我那苦命的外甥女更是跟她沒打過交道!”
原來不是那老頭兒看到的,那麼可能性倒是降低了一些。
在莫千蕊思索的檔口,那老頭兒的外甥女終於哭暈過去了,旁邊的兩人怎麼也扶不起她。那老頭兒趕緊過去掐人中,一面掐一面還連聲咒罵着:“殺千刀的拍花子,我咒你斷子絕孫不得好死!我可憐的外甥女,你家女娃兒長得也不好看啊,又賣不上錢的,咋就被拍花子盯上了呢?唉,苦命啊!”
聽着這咒罵聲,莫千蕊心裡卻忽的一動。
不好看?賣不上錢?
假如對方只是單純的想將人拐去當兒媳婦,那麼這些或許就不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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