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經快進入尾聲,高掛在雲端的天陽光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覆蓋着山坡的青青綠草間,點綴着各色的小花,其間以黃色的蒲公英花最多,紫雲英也不少。
這些小花在徐徐的微風吹拂下,隨着輕輕淺淺的草綠波濤搖擺,雲嬌手裡拿着線攪子,一面放線,一邊就在這如畫一般的風景裡奔跑着。
她銀鈴一樣的笑聲就這麼飄蕩在山坡下,粉色的衣裙隨風翩飛着,像是花間飛舞的蝶。
剛放掉手中的紙鳶,看着雲嬌的楚羿,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分不清楚,倒是是人在畫裡,還是畫隨人行。
直到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楚羿的思緒才收了回來。
“靖遠侯。”
雲起嶽從山坡下走來,雖然只穿着淺灰色的布衫,一頭黑髮用木簪挽在頭頂,看着隨便普通,實則處處透着蘭芝玉樹般淡雅無塵的氣質。
他目光清冷,面對楚羿,看似態度恭敬,實則在不卑不亢中透着戒備和疏離。
楚羿挑眉,雲起嶽對他的戒備,是越來越重了,不過他還是笑着應了:“行之兄。”
說話間,雲起嶽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拱手:“不敢,侯爺金枝玉葉,身份尊貴,草民可不敢同侯爺稱兄道弟。”
雲起嶽的話明顯很衝,可是楚羿卻像是沒聽出來似的:“行之兄,嬸子留了我午膳,嬌兒也很高興我留下來。”
挑釁,赤果果的挑釁。
楚羿也是個吃不得虧的人,雲起嶽越是提醒他他們之間身份的距離,楚羿就偏要表現出跟雲嬌和方氏的親暱。
兩個少年的臉上都帶着溫潤的笑,可是這笑容下,卻已然燃起了硝煙。
雲起嶽也不跟楚羿兜圈子了。
他直接道:“我不知道你接近咱們家是什麼目的,不過,你要是做出什麼傷害我家人的事,就算你貴爲侯爺,我也不會不惜代價地找你討還回來!”
楚羿笑容淡然,語氣平靜:“放心,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雲嬌發現了雲起嶽,衝着他使勁擺手,雲起嶽臉上的笑容就深了,也擡手向着雲嬌揮舞。
只是嘴上,他卻是在警告楚羿:“你自己現在什麼情況自己清楚,你能說到做到最好,要不然,即便你無心,但是依舊連累了我的家人,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楚羿卻道:“雲起嶽,自從你們家救了我那一次,我們兩家就糾葛上了,不可能撇開。
既然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的來往。
你擔心的事情我心裡有數,也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擔心的的事情發生的。
而且,沒有你們家……我早就死了,那還能像現在這樣站在這裡跟你說話。
我楚羿,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這算是鄭重的承諾了。
雲起嶽道:“救你的事兒,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也救過我爹孃和妹妹,咱們兩家算是扯平了。
我只希望,你記住你的話。”
他纔不想跟楚羿有糾葛呢,反正就是不喜歡這個人,總是盯着自己的妹妹。
說完,雲起嶽就往山坡下走去,雲嬌已經將紙鳶放上了天,其他孩子們也都將紙鳶放上了天。
此刻的天空上,飄飛着各式各樣漂亮的紙鳶,引得田間地頭更多的人頓足觀看。
“楚羿,嬌兒是我的妹妹!”
雲起嶽走着,又扔出一句話來。
他沒再口稱侯爺,但是,言語間依舊冰冷防備。
楚羿也擡步而下:“我又沒跟你搶妹妹!”
兩個人再沉穩,到底還是少年,面對在乎的人和事,難免爭鋒。
楚羿心裡有些怪怪的,總覺得雲起嶽的話有些酸。
嗯,如果他也有一個像嬌兒這樣軟軟糯糯的妹妹,大抵也是怕被旁人搶走的。
他這麼一想,頓時就理解雲起嶽了,同時,看他也就順眼多了。
“嬌兒,累不累?”
雲起嶽走到雲嬌身邊,蹲下身來,掏出帕子給她擦汗。
“不累!”雲嬌的眼睛亮晶晶的,跟黑瑪瑙似的,她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果然,放縱一下自己,找找童趣也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
“還不累,瞧你的臉,都紅透了。”
“大哥,你看我放的紙鳶高不高?”雲嬌也不反駁,就指着天上的燕子紙鳶問道。
雲起嶽笑道:“高,嬌兒還想放高點兒嗎?”
雲嬌點頭:“想!”
雲起嶽轉身指了指自己的背,示意雲嬌趴上去。
“大哥揹着你跑,一定會放得更高。”
“好!”
雲嬌也不客氣,直接就趴在雲起嶽的背上,雲起嶽就駝着她跑。
兄妹倆的笑聲就在這田間迴盪,看得楚羿心裡酸酸的。
他想,他是嫉妒了!
晌午的時候,方氏打發人來喊幾個小的回家吃飯。
雲嬌不想收了紙鳶,左右風好,雲起嶽就把紙鳶的線收了收,這麼一路帶着,回到自家院子,綁在院兒外的樹枝上。
這樣,雲嬌只要一擡頭就能看紙鳶。
其它的紙鳶,雲嬌徵求了楚羿的意見,就送給了那些孩子們。
看着孩子們開心雀躍的面孔,雲嬌的心情就更好了。
大家心情都好,只有張凌鬱悶得要死,替自家主子不平。
主子爲了回京買紙鳶,路上停都不帶停的,這麼辛苦,雲姑娘轉手就送人了。
其實在楚羿看來,不管是買紙鳶送雲嬌,還是雲嬌將紙鳶分給孩子們,都只有一個目的。
就是圖雲嬌開心。
她開心了,他這一趟累就不白受。
再說了,他回京,不是也順帶辦了別的事兒嗎。
幾人進門,方氏見一臉紅彤彤的兒子和閨女,忙道:“趕緊去洗洗,換身衣裳再出來吃飯,仔細別涼着了。”
春天的風還涼,出一身汗再吹吹涼風,是最容易風寒侵體的。
雲嬌聽話地回房洗漱,她確實跑了一聲汗,雲起嶽也聽話地回房擦身子換衣裳。
方氏就問楚羿:“少卿,你要是不嫌棄,也去洗漱一下,你跟起嶽的身量差不多,他的衣裳你應該能穿。”
楚羿還沒說話,雲起嶽的聲音就從房間裡傳出來了:“娘,他又沒跑動,哪兒來的汗。”
方氏聞言就無奈地看了眼雲起嶽兄弟倆的屋子:“這孩子。”
楚羿忙道:“嬸子,行之說得沒錯,我又沒跑,不用那麼麻煩。
雲叔呢?
咋不見雲叔?”
方氏道:“你雲叔上縣城去了,這不嬌兒張羅着要開一家成衣鋪子,你雲叔帶着人去縣城鋪子裡打櫃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