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洛。”
安雨槿聲音顫抖得重複着這個她不曾忘卻的名字,她不敢相信,那個她一直逃避的男孩,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可是,時至今日——她已不能再繼續緘默。
“這個紀洛……十八歲左右?”
“嗯,剛好十八歲。”
“本地人?”
“對,山海市本地人。”
“孤兒?”
“好像……是的。”
“他的源力適應性如何?”
“很差,資料上說他完全沒有覺醒源初天賦的可能。”
徐健回想昨晚看到的資料,很規整地回答着安雨槿的問題,他感覺安隊長好像認識這個男孩,但是……她的神情中,爲什麼有着恐懼和怯懦意味。
“他……自殺過?”
少女的聲音不自然地壓低着,表情看起來非常緊張,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她舔了舔嘴脣,有些缺血的臉頰異常蒼白。
“這個,我不太清楚,當時他的資料是局長要的,我沒太細看。”
徐健因爲並沒有完全看完那份資料,所以沒辦法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安雨槿沒有聽到徐健直接給出答案,反而鬆了一口氣,她慢慢坐到椅子上,對着徐健擺了一下手。
“去吧紀洛的資料給我拿來,全部,馬上。”
“明白。”
徐健快步走出了房間,順手關好了房門。空曠的辦公室中,重新只剩下了安雨槿一人,少女將手肘壓在辦工作上,手掌拖着額頭,眼睛盯着深色的桌面,腦中思緒繁雜……
是他嗎?可能是他嗎?應該是他吧。
如果是他,她該怎麼做?她要不要和他見面,見面之後要說什麼?如果他問起過往,她該如何回答?
“讓我死了吧……”
安雨槿一生正大光明,不曾對任何人有所虧欠,唯獨紀洛。
無數個日夜裡,她從噩夢中驚醒,想着那個總是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愧疚和痛苦就瞬間將她吞沒,她像溺水般蜷縮着身體,天明前……再無安眠。
篤篤篤!
“安隊長,紀洛的資料拿來了。”
“行,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好的……”
徐健將資料遞給了安雨槿,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少女脆弱的模樣,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出口,轉而走出房間,再次關好了房門。
“怎麼可能!他是……”
斑駁的日光下,安雨槿看着資料上男孩的照片,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狠狠地撞到了牆上!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是他!他怎麼會是紀洛!紀洛怎麼……會變成他那個樣子!
山海酒店、電梯中、死盯着她的癡漢——安雨槿怎麼可能忘記那個年輕人!
她還想着下次見到他,狠狠地暴打他一頓,卻萬萬沒想到……造化弄人,她一直逃避的過往,早已經面見她的生活。
“混蛋!你這個混蛋……”
安雨槿一想起過去那個跟在她身後,天真純潔的小男孩,變成了那副癡漢模樣,她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內心的無明火燒得熾熱!
到底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她那麼善良可愛的未婚夫,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雖然長相沒有破相,算得上清秀俊逸,但是他一個窮苦孤兒,進山海酒店、在電梯中唱粗俗歌曲,盯着別的女孩死看——
“他……他會不會…”
安雨槿越想越害怕,那個純淨的小男孩,孤苦無依地一個人長大,經歷了各種難以想象的黑暗和痛苦。
他……會不會已經放棄了大學,打算成爲遊手好閒的混混。甚至,他會不會已經學壞了,爲了錢——甘願某個富婆包養了!
山海酒店,可是整個山海市唯二的五星級酒店!那裡的物價,怎麼可能是他一個高三能負擔的起的!電梯裡,他那個樣子,明顯是已經學壞了,他……已經不純潔了。
“混蛋……”
安雨槿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氣,她已經不是害怕見他了,她是怕他已經變得面木全非,徹底墮落進了罪惡!
至於氣的地方,安雨槿當然會氣,這麼多年,她一直記着當初的約定,她是他的未婚妻,他是她的未婚夫,他們約定好了,他們父母也約定好了。
——她還記得,可他爲什麼忘了!
安雨槿腦子裡的思緒亂成一團,她也感覺到了自己情緒不對,可是她怎麼也平靜不了。
無奈,安雨槿只能嘗試着深呼吸,讓自己儘量冷靜,但是她眼前閃過那個純淨的小男孩,又閃過電梯裡的那個癡漢——她恨得咬牙切齒,只想衝到審訊室,暴打紀洛一頓!
“我是十一局強襲小隊隊長,就算你真的墮入罪惡,我……也絕對會把你拉出來!”
安雨槿最終還是忍住了爆錘紀洛的慾望,她將雜亂的思緒壓下去,認真看起了紀洛的資料,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
“奔明火·于靖,這些事情……好像並沒有騙我。”
安雨槿手中的資料,並沒有事無鉅細的描述,紀洛的經歷大多一筆帶過,可字裡行間中,滿滿都是一個孤兒的心酸過往——
五歲時成爲孤兒,和叔叔嬸嬸生活在一起。
六歲時的境武者資質測試,源力適應指數遠低於常人,完全沒有成爲境武者的可能。
七歲時,他離家出走,自己跑去了孤兒院,在那裡也不合羣,只有一個啞巴和他玩
再之後,他9歲、12歲、15歲的三次天賦檢測,全都是最低的等級。
好在,他靠着文化課的成績,考入了山海中學,並在十五歲後,完整的拿到了父母的撫卹金。
可是,他癡心妄想的成爲境武者,爲此被騙光了所有錢,絕望中選擇了自殺。
這些,都和奔明火·于靖說的一樣,只是于靖隱瞞了——紀洛之後被人救回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
安雨槿看着紀洛的故事,心痛得已經哭了出來,她幾乎可以想象到,那個跟在屁股後面的小男孩,這麼多年,到底是在何種痛苦和艱辛中度過!
到底是什麼樣的執念,讓他十數年如一日地追求成爲境武者,又是何種的絕望,讓他拋棄了一切——選擇了死亡。
好在,他沒有死,他還……活着。
她還有——彌補一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