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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固守七縣,雖然派出去一些暗哨留意各方動靜,但提防的多是大同邊關軍以及周邊的大小反王,遠未到七百里外的薊州,便無從知曉韓宗平已經有意南下了,而韓宗平要等涼州邊將的消息,信使一來一去,怎麼也得二十多日。

當韓宗平收到涼州回信終於整頓兵馬要出征時,已經是三月上旬,春風漸暖。

蕭家這邊還是風平浪靜。

佟穗又隨老爺子巡視了一遍七縣。

定縣的何連慶洗心革面之後,竟然是位治縣好手,他爲老爺子進獻了幾條良策,七縣一一實施下去,無論城裡城外基本都肅清了恃強凌弱、仗富欺貧的陋習惡風,百姓們吃得飽穿得暖還從官府這邊分到了春耕所需的糧種、農具,處處都洋溢着一股喜氣,只待天再暖和一點就要開種了。

憑藉定縣的鐵礦、銅礦,再加上反王從五縣搜刮的大量鐵器,七縣的鐵匠、木匠、勞力們揮汗如雨連忙百十餘天,不但爲四萬大軍每一個將士都配備了一杆鋒利的鐵頭槍,更是打造了充足的刀劍、弓箭、雲梯、攻城車等常見的軍隊武器。

從老爺子到蕭縝、蕭延等年輕的七位指揮,在練兵一事上更是不曾懈怠,每個月還會組織一次兩縣之間的攻防戰事演練,力求讓所有將士們都熟悉戰場的種種危機與應變,練出一支真正的精銳之師。

巡視的最後一縣還是最南邊的應縣。

喬長順出城來接,笑着對老爺子道“將軍來得剛剛好,代王身邊的鄧軍師也纔到,本打算在我這邊喝口茶再去衛城見您的。”

隨着七縣兵馬越來越有正規軍的樣子,幾個年輕人在外面時也都習慣喊老爺子“將軍”了。

蕭穆笑笑,問佟穗“阿滿猜猜,代王找我何事”

佟穗“代王佔據朔州城後一直在招兵買馬,上個月還與順王結成了親家,這次他派軍師來,多半也是想招攬祖父,要我三家結盟。”

蕭穆嘆道“三家真能結盟的話,共有二十萬大軍,聽起來確實可以圖謀天下了。”

喬長順嗤笑“他們那十五萬多兵馬都是烏合之衆,您只要吩咐一聲,我們兄弟幾個便能把朔州城打下來。”

蕭穆“戰前輕敵乃是大忌,你不要把所有反王都當成李綱之流,代王能擊敗三萬衛所軍拿下朔州,足以證明他的本事。”

喬長順拱手道“將軍教誨的是,長順記下了。”

蕭穆“走吧,咱們去會會那位鄧軍師。”

鄧軍師人在應縣南營,正在旁觀營中將士們的演練,目光掠過那一杆杆鐵頭槍時,眼中難掩羨慕。

蕭家喜歡打造精兵,精兵練起來費事供養卻比較容易,像代王那十萬大軍,光糧草便是蕭家的兩倍之多,哪有那麼多的軍餉、時間再給每個人都打造一杆槍何況代王要爭取一定的民心,不敢如李綱那般殘暴掠奪,軍餉、糧草一直都有些緊張。

若能得到蕭家這現成的四萬精兵,簡直如虎添翼。

“老將軍,久仰久仰”

瞧見蕭穆,鄧軍師態度恭敬地迎了上來。

蕭家這邊也早已摸清了代王的底細,知道代王原是一幫佃農的頭目,鄧軍師則是代王的姐夫,一個四旬年紀的秀才郎。

蕭穆帶着佟穗等人下馬,朝鄧軍師還禮。

雙方互相恭維一番,來到議事堂後,鄧軍師表明來意,稱代王聽聞老爺子身邊有四位尚未成親的年輕才俊,有意將唯一的掌上明珠許配過來,兩家既是結親也是結盟,共謀天下。

喬長順一聽這話,咳了咳,道您別怪我冒昧,主要我就是那四個年輕才俊中年紀最大的,結親的話第一個輪到我,所以我想知道,代王的掌上明珠今年多大了,容貌品性如何22”

鄧軍師微笑道“我家小姐芳齡十六,溫柔賢淑。”

喬長順“美嗎”

鄧軍師看眼佟穗,道“論美貌自然不及二太太,卻也當得起清秀二字,何況大丈夫娶妻娶賢,不必太在意容貌。”

他不補充還好,一補充喬長順就明白了,代王的女兒可能連清秀都算不上。

知道老爺子不想跟代王結盟,喬長順故意露出嫌棄之色“那還是算了,我們幾兄弟都挑,既想娶賢妻,也想娶美妻。”

鄧軍師臉色一沉。

蕭穆立即訓了一頓外孫,再朝鄧軍師賠罪“先生息怒,你都瞧見了,我這幾個孫輩粗鄙不堪,也就一身武藝能拿得出手,委實配不上王爺的掌上明珠,只能辜負王爺一番美意了。”

鄧軍師“無礙,結不成親家還可以做盟友,不知老將軍意下如何”

蕭穆苦笑“王爺的招攬老夫頗爲心動,只是老夫年紀大了,膽子卻越來越小,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都不敢明着跟朝廷對抗,能護住七縣百姓一時周全便是最大心願,解救天下黎民的大業還是交給你們年輕人去做吧。”

鄧軍師懂了,淡淡一笑,告辭而去。

老爺子走到議事堂門外相送。

蕭涉問“咱們掃了代王的面子,代王會不會率兵來打”

喬長順大笑“來啊,不怕步李綱的後塵就儘管來,正好讓七縣新兵拿他們練練手。”

次日,佟穗一行人清晨出發,疾馳一日,趕在黃昏時分回了衛縣。

蕭縝已在城外等候多時,瞧見老爺子等人的身影,他策馬迎了上來。

老爺子摸摸鬍子,調侃道“現在天暖了,不用送大氅,你又想送我點啥”

佟穗歪頭看向一旁。

蕭縝收回視線,笑道“這次送祖父一則消息。”

七縣西、南、北三側的消息分別由蕭野、喬長順、蕭守義就近派出暗哨打探,東邊的消息全由蕭縝派人收集。

蕭穆目光微變,知道孫子不會拿正事開玩笑,佟穗也意外地看了過來。

蕭縝讓老爺子後面的隨從們先回城,自家人一邊慢慢行向城門一邊說事。

“我先前

派了一個暗哨去宛平城打探消息,今早他從那邊趕了回來,說七日前有一隊皇差衝進宛平城門,隨後城內開始戒嚴,他繼續逗留兩日,得知薊州總兵韓宗平抗旨不尊意圖謀反,皇上要宛平守將調遣周邊駐軍,防守韓宗平揮師南下。”

宛平城曾爲舊朝故都,論城牆之堅不輸薊州重鎮,竇國舅把持朝政後,撼動不了韓宗平薊州總兵的官銜,便把他的親弟弟竇德昌封爲大將鎮守宛平,手下掌着八萬兵馬。

從輿圖上看,衛城、宛平城、薊州城幾乎在一條線上,宛平在衛城東邊五百里,薊州又在宛平東邊二百里。

竇德昌鎮守宛平就是爲了提防韓家軍的,所以對附近的幾波起事也不曾發兵干涉。

蕭穆胸口燃起了一把火,看多了幾個所謂反王的小打小鬧,總算要來一場真正的戰事了。

蕭涉有點不敢相信“韓總兵居然會反”

韓宗平是本朝第一大將,離衛城又近,老爺子經常拿韓宗平的大小戰績給家裡的孫子們講解兵法,從蕭縝到蕭涉,幾兄弟都是聽着韓家軍的故事長大的,既欽佩韓宗平的用兵如神,又敬重韓宗平對君主的忠心耿耿。

蕭穆道“如果皇上健在,韓總兵絕不會反,可如果奸臣僞造聖旨要韓總兵交出兵權甚至要害韓總兵性命,韓總兵爲了自保,只能發兵。”

蕭涉一砸拳頭“太好了二哥說朝廷不值得咱們效力,現在韓總兵要反了,他肯定是個明主,祖父,咱們馬上帶兵去投奔他吧”

蕭穆“竇德昌的八萬大軍在中間攔着,你怎麼投奔”

蕭涉“先埋伏過去,等竇德昌跟韓總兵打起來了,咱們從後面偷襲,與韓總兵來個前後夾擊,保證殺得姓竇的片甲不留。”

蕭穆問佟穗“阿滿,如果讓你決定,你怎麼說”

佟穗思索片刻,道“祖父從接管衛縣時就放出話了,咱們一家只求護境安民,不會起事造反,突然去投奔韓總兵,豈不是自食其言再有大同的趙將軍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一直沒理會咱們,可能也想繼續擁護朝廷,那咱們冒然去打竇將軍,趙將軍再從後面發兵來打咱們,咱們豈不也成了被兩軍前後夾擊的那個”

蕭穆點了點蕭涉“枉費你跟着我多學了十幾年,還不如你二嫂才學幾個月考慮得周全。”

蕭涉摸摸後腦勺“我就是想跟着韓總兵打朝廷。”

好朝廷他當然擁護,幫朝廷打韓總兵都行,可這個朝廷已經爛到根了,皇帝與國舅都不是好東西。

蕭縝道“五弟不用急,韓總兵真要反,打敗竇德昌後肯定還會繼續佔領周邊城池,早晚會打到咱們這邊。”

七縣的四萬兵馬主動投奔韓宗平,那是主動造反,如果迫於韓家大軍兵臨城下的壓力而投降,則叫形勢所迫,無傷大雅,更能賣韓宗平一份人情。

因此,蕭家這邊只當對外面的動靜一無所知,軍民都忙起了春耕。

十日後,蕭縝派出去的暗哨再次傳回消息,韓宗平率領五萬精兵大破竇德昌的八萬兵馬,如今已順利佔據宛平城,收編降兵之後,不算留守邊關的十萬薊州軍,韓宗平手裡又有了十萬餘的大軍,且都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佟穗算了下時間,宛平距離衛城有五百里,暗哨一來一去路上花了七八天,也就是說,韓總兵只用兩三天就以少勝多奪下了一座重城

竇國舅這個大將弟弟難道也是李綱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