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崗關號稱不落,靠的並不僅僅是武蒼霓統御有方,善於用兵,本身的地利也是一大關鍵。
重建的雲崗關,是由鬼才賈伯斯一手設計,除了建構堅固的防禦法陣,還與金剛寺合作,導入大量的佛門技術,作爲第二層加強防護的重心。
金剛寺位於西北,不少僧衆都是司馬氏子弟出家,每每邊疆有事,向來立即挺身支持,從不猶豫退卻,馳援雲崗關已不是一次兩次,重新設計時,自然將他們考慮在內。
配合關內術式建構,最少只要湊足四名地階僧侶,就能開小金剛陣,將總體力量翻升三倍,形同十二名地階聯手防禦,變化神通,如果湊足三十六名地階僧衆,關內術式全開,甚至能發動金剛大陣,總體力量翻乘十倍,形同三百六十名地階合力打出“大金剛鎮”,鎮殺千妖萬獸。
量變導致質變,大金剛鎮成功打出,哪怕是天階,未跨過三級天階之前,也斷然接不下,這形同雲崗關的大殺器、主炮,自新關落成之後,歷經多次戰役,最終都是來犯者折戟沉沙,名將與良關的組合,堪稱不破。
但這個黃金組合,終於在此回遇到嚴重考驗,先是武蒼霓不在關內,少了最熟悉雲崗關中一切佈置的人,雖然其他兵將大致知曉法陣、機關的奧秘,可光是“知”與“熟”之間的差距,就足夠搞得軍心惶惶。
而當獸軍以暴雷之勢攻城,一口氣把分佈在山道上的明崗、暗哨拔盡,直涌至關前,守軍立即開動法陣,要先擋住、困住獸人,消磨他們的銳氣,再行反擊,可甫一發動,從操作法陣的術者,到指揮整個戰局的司馬氏衆人,俱皆色變。
“護關法陣出現狀況!”
“發動不完全,法陣無法完全開啓!”
類似的驚呼聲,此起彼落地響起,在全然不知原因的情況下,護關法陣運轉率不足六成,勉強張開的法陣,支離破碎,處處漏洞,不僅困不住獸軍,甚至沒法完整覆蓋雲崗關,如同滿是坑洞的乳酪,立刻遭致獸軍的猛攻。
“立刻派高階小隊去堵住!不能讓獸人攻上來!”老令公司馬扶他連忙下令,調動早就預備好的高階小隊,趕赴各個大陣缺口堵漏。
高階小隊的組成,是當初碎星團首創,由一名高階武者,搭配三名中階武者組成,四人全部裝配戰器,必要時,不惜代價,能打出四記高階攻擊,還能組陣,能攻能守,爆發力十足,堪稱軍中的精銳戰力,猶如尖刀利刃。
看到大陣無法順利發動,司馬令公毫不猶豫地使用這張王牌,把一支支高階小隊派遣出去,同時也請動金剛寺的高僧組陣。
“在此時開陣,絕不是最適當的時機,但獸人此回攻勢出奇的猛,護關法陣又出現問題,只能靠金剛大陣來彌補了。”撫着白鬚,司馬令公向身邊諸子、諸孫解釋,其中頗有這六年才成長起來的新生代,趁着與獸族交兵,正是歷練機會,由他親自教導兵學。
激戰中,金剛寺衆僧也趕至關頭。
“長老,拜託各位了。”司馬令公率着兒孫拱手委託,如果單單只是一名金剛寺的長老,以他堂堂郡公的尊貴身分,斷不用如此謙恭,但金剛寺中有大批司馬氏子弟,枯榮長老排起俗家輩分,司馬令公還要喊一聲“四叔”,便不由得他不恭恭敬敬。
“不敢,國難當前,我輩出家人定護雲關周全。”枯榮長老還了一禮,率領着金剛寺僧衆,開大虛空曼陀羅,分別就定位,預備開陣。
此番獸族來勢洶洶,號稱十萬獸軍聚集,司馬氏一早請動金剛寺,率數十名同地階戰力趕來,爲的就是準備開金剛大陣,備妥雲崗關的“主炮”。
金剛寺實力雖強,在護寺之餘,要湊三十六名地階出來參戰,也是捉襟見肘,幸虧只是佈陣,一些高階巔峰,持有佛寶的傑出僧侶,勉強可以湊數,只要能撐一時三刻,開完金剛陣就行了。
要開這種逆天的法陣,傷損元氣極重,甚至折減壽元,每次開陣,都要抱持自我犧牲的覺悟,但開陣的僧侶,就算不是司馬氏血脈,也是西北土生土長,爲了保家守土,沒有人會惜命退怯。
在枯榮長老的持咒誦經聲中,諸位地階高僧的法相展現,一尊尊金剛法相,或是披甲怒目,或結印橫眉,有三頭六臂,有龍象之形,諸般不同的金剛法相,驟現於雲崗關頭。
數十尊不同的金剛法相,頂上金光聚集,俱綻成蓮,朵朵金蓮,在先前佈下的大虛空曼陀羅勾勒中,串結成陣,力開金剛大陣,那原是一百零八名地階高僧合力,才能開啓的佛門大陣,透過賈伯斯的妙手排布,勾連地氣,以區區三十六名就能施展,堪爲偷天造化。
管他獸兵多兇多猛,只要一發“大金剛鎮”打過去,就是獸王、獸尊也承受不住,萬馬千軍,瞬間沉寂,此役不單可流傳千古,更能向全帝國證明,雲崗關的不破,無關乎武蒼霓,即使沒有那頭天南武鳳,司馬家也有捍衛國土的能力!
這是許多司馬氏子弟的共同期望,然而,這個心願卻在金剛大陣將結未結之際,驟然破滅。
“……怎會?”枯榮長老臉色忽變,感應到數十名高僧合力輸出的佛力,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得到任何迴應,也無法順勢結成金剛大陣。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怪異感受,好像彎弓射箭,箭矢離弦,將要命中之際,標靶忽然被拉遠了數十米,令這沒理由會失手的一箭,硬生生射落空處……
枯榮長老重新持咒、淨念,再次嘗試發動金剛大陣,數十道金剛法相騰空,金蓮綻放,一如過往,但到了關鍵時刻,輸出的佛力無法勾動大道法則,金剛大陣無法啓動。
連續兩次失敗,大陣未能開啓,消耗的元氣卻是實實在在,金剛僧衆許多汗出如漿,氣喘不停,直接再開第三次,恐怕就有人要直接倒下,枯榮長老不敢輕舉妄動,一時徬徨無策。
金剛大陣是對抗獸族的利器,不光雲崗關的守軍,就連獸族之中也有不少人見過,一看朵朵金蓮騰空綻放,雙方戰士心頭都是一緊,但連續兩次,滿空金蓮燦然綻放後,莫名消逝,沒有像過往那樣連結成陣,怪異的情況,任誰都看出了不妥。
“國師說得果然不錯!人類的大陣,扛不住我們的血怨之氣!”托爾斯基高舉狼爪,上頭沾滿了血與碎肉,他眼中意態如狂,長嘯一聲,“我們的血祭,經由國師加持後,已經壓過了他們的佛力,兒郎們!奮勇殺敵,今夜是我獸族揚威的日子!”一聲吼嘯,八方獸吼有如雷震,響徹雲霄,但在獸族兵將的激奮中,托爾斯基露出一絲冷笑。
……戰況進展得出奇順利,自己伏藏在關內的暗手,看來沒機會使用了,這樣也好,那票吸血蟲索價可不低,能夠不動用那些人類,純靠獸族來打勝仗,這是最理想也不過的了。
……對血祭威力的迷信,是各方獸族的信仰核心,只要讓他們確信血祭是勝負關鍵就行,真實的原因……他們一世也沒必要曉得。
“兒郎們,跟着我殺上去,取司馬氏羣賊的首級!”托爾斯基親自衝在最前面,不畏弩矢,連斬多名人類的高階武將,勇不可當,隨着他身先士卒,獸族攻城的勢道,無端猛上幾分,幾處護關法陣的缺口,在堆滿雙方屍骸的激烈戰鬥後,獸族漸佔上風。
失控的戰局,讓雲關之上的司馬氏衆人心驚肉跳,看着那越來越清晰的獸族面孔,司馬令公一面調兵遣將,爭關奪隘,一面也向金剛寺衆僧詢問究竟。
“長老,這一切因何而起?”司馬令公刻意平靜的語調中,有着掩不住的急切,“先是護關大陣無法正常運作,現在連金剛大陣也開不了,難道……獸蠻子的血祭,這回真起了作用?”獸族的術數以黑暗祭禮爲基礎,每次上陣前都施行血祭,人族早已見怪不怪,而過往每次攻防戰,這些經過血祭之術加持的獸兵,基本都被各種佛門技巧完克,像這回護關法陣不能開啓,或者金剛大陣打不開的情形,從未發生過。
“……不可能!”枯榮長老搖頭否定,他遠比司馬令公更清楚術式原理,布在雲崗關的法陣,並非尋常溝通神佛,而是直接勾引天地法則,這種層次上的差別,不是單單累積血祭數量就能打破,更別說,那個人當年曾留下話來。
『要靠累積血祭數量來破雲崗關,不是不可能,但那就不是幾千或幾萬的數目,最少也要九十萬條性命!如果獸族真那麼會生,又真願意付出滅族的代價來破陣,區區一座雲崗關,送給他們當陪葬又何妨?』
那個人說起此事時,談笑自若的表情,曾讓在場的金剛寺衆僧一陣發寒,但還是有人提出疑問。
『依賈施主所言,雲崗關是永不陷落了?』
『我沒這麼說。天下間沒有永恆的事物……除了我的任性。』
那個人想了想,笑道:『要破雲崗關的關鍵,除非……過在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