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且說這廂,皇帝每每下朝後,便在寢宮等待消息。但是,已經過去了三天了,仍然沒有他們的消息。皇帝不禁着急起來,不斷地加派人手在京郊的各個要道、小路細細勘察,但是還是沒有消息傳來。皇帝坐在寢宮的大殿的寶座上,看着手裡這幾日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祥雲的手札,想着這對父女是怎麼逃出去了,是不是還在宮裡了。皇帝擡起頭對着立在一旁的李秸說道:“愛卿,可是細細查看過宮裡的各個角落?”
李秸略微想了一下,說道:“下臣已經仔細查看過了,並沒有兩位主子的影子。我想他們應該是出宮了吧。”
皇帝聽到她這麼說也點了一下頭說道:“恩!愛卿說的是呀!那依你對楚公子的瞭解,他們是怎麼出去了的?”
“這個,下臣只能說,楚公子出身大家,自幼家教甚嚴,自進宮以來待人都是和善。絕對想不出這麼詭異的方法。”
李秸說出自己的想法,“這披香殿的大火放的看起來很是自然,一點人工的痕跡也沒有,可見這佈置的人心思很是細緻。還真想不出公子身邊居然隱藏了這麼一位厲害的人物。”說完,停下來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若有所思,接着說道:“只是臣下到至今也想不明白這個披香殿失火,與公子出逃有什麼聯繫?”
皇帝冷哼了一下,說出了李秸的疑問:“披香殿建在錦月湖上,而湖水引自御河。你說怎麼辦?”
李秸細細一想,大聲說道:“難道那人是想通過御河順水而下逃出禁城?”見皇帝頷首,不由得爲那個人的計謀稱讚起來“高,實在是高!只是這樣可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
皇帝點頭說道:“不錯,但也正是那人大膽之處。但是,自入春以來大雨滂沱,御河水道並未清理有許多的淤積,這樣水流緩慢只要是熟悉河道的人即使看不見也可以很順利的游出去。看來這個人早易查探清楚了。這也正是此人心細之處。”李秸也不由得佩服皇帝來,竟在這幾天空閒就想出了事情的由頭來。她那裡知道,這是皇帝看了祥雲手扎後知道非離堅持記錄天氣水流變化而想到的。
皇帝笑了笑說:“真的很期待,這個人被我抓住了會有怎麼樣的表情?真可惜,他還是棋差一着,算錯了。這是個怎麼樣的孩子了?”李秸在旁聽得一頭霧水。
皇帝對着掛在左手邊木架的京都地圖,眼睛死死地盯着風靈寺說道:“李秸,你馬上通知飛龍騎速速向京郊的鳳靈寺集結,沿路仔細搜查不要放過一絲蹤跡!有任何可疑之人立即逮捕!還有通知九門和京畿各縣有任何疑跡都要稟報給朕!”李秸道了一聲“是”領命退下。
皇帝這一安排本來極是到位,但是皇帝“密不發喪”卻被生性小心的非離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提前一天跑到了城裡了。這讓本來興奮了的李秸撲了個空,皇帝聽到這個消息後,並沒有覺得沮喪,反而是大笑起來。她看到李秸探詢的目光,淡淡說道:“愛卿,不覺得遊戲太早結束了,是多沒趣的事啊!”李秸聽到皇帝這麼說,反而很擔心楚公子被捉住的後果,心裡祈禱那個給公子出主意的人真的是個很精明的人才好!
皇帝輕輕的對李秸問道:“如果是你陷入這樣的景況,你會怎麼做?”
李秸仔細想了一下,說道:“這個下臣不敢想象,只是給公子出主意的人想的法子實在是太刁鑽了,臣認爲臣是絕對不敢這樣做的!臣認爲除非他們長了翅膀飛出去了,但是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邊說邊搖頭,拱了拱手,說道:“下臣愚笨,實在不知!還請陛下賜教!”
皇帝只是輕笑了一下,看着京都地圖說道:“他們當然是不會飛了!順水出了至德門,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鳳靈寺。因爲那裡香火旺盛,往來香客衆多,所以寺裡備了許多廂房。這就是那個人的首選。但是,現在他們不在那裡,而京畿各縣也沒有傳來他們的消息。唯一的退路就是盤查已經不再嚴厲的京城了。”
李秸一聽皇帝說公子他們進城,她忽然想到一名叫秦真玉的守北門的偏將曾說到一件,忙對皇帝說道:“起稟陛下!守北門的偏將秦真玉對臣稟報說,在昨天下午的時候,有一輛裝扮很招搖華麗的馬車被她攔在城門.她正要盤查的時候,從車內走出一個很囂張的小小姐出口辱罵她,威脅要把她的官職取消掉!後來,她的同僚出來勸解.那位小姐聽了她同僚一句後,便也不再糾纏,只是責罵了一句,就叫下人趕車快些進城.她本來也沒覺得可疑的,但是回想到那輛車聽到可以進城後,就象逃命似的跑了.聽到臣下問起可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她想起了就給臣說起.臣下當時並未注意,聽到陛下這樣說起.臣認爲……”
皇帝一聽便拍手脫口說道:“正是如此,他們應該進城了!這個叫秦真玉的人還真是個認真負責小心仔細的人。你即刻傳旨調她到宮中飛龍騎任職,待過兩三年外放北疆大營去。”皇帝停了一下,笑了起來:“這個孩子果然給我帶來了許多驚喜!我倒是很期待她以後的表現了!”
李秸再一次聽到孩子,心裡仔細一琢磨,難道是那個小小姐就是出主意的人?不對呀,公子生的可是皇子。難道說那個皇子其實就是個公主嗎?一想到這裡,她不禁覺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忙地按下這個念頭。
皇帝仔細想了想說道:“愛卿!你速去派人着便衣各大客棧仔細查詢昨日下午一女三男入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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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非離和爹爹等在永樂區的一間比鄰大客棧的旁邊的叫“迎客來”小客棧住下了,休息了一夜後,便在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非離只穿了一件小碎花普通式樣的過膝長裙,讓爹爹、春樹和秋霜穿很普通的長衫,罩上白紗,高高興興出門了。
一出客棧,非離就拉着爹爹的手,詢問了路人何處可以觀看京城的景色。一個好心人告訴她,在京城的東市的右手邊有當今最喜玩樂的菲郡主修建的百賞閣可以看到城中全貌。非離一聽高興的說了謝,便拉着父親飛奔到了百賞閣。
這百賞閣它矗立在安榮河之上,九孔玲瓏橋邊,遠遠的望去,就象展翅欲飛的大鯤鵬,靜靜的守候在榮河畔。這閣規模算很大,高九丈,共三層。東西長八丈六尺,南北寬四丈五尺。果然不負盛名,有許多外地遊人在這裡駐足。原來這些日子菲郡主在這裡設詩臺,爲自己修建的這個百賞閣徵詩,得勝者可以要求郡主滿足一個願望,另可獲得一百兩黃金、文房四寶不計。這個消息一放出,已經有不少自負才學的女子,或站或坐的搖頭晃腦的做起詩來。
非離不理其他人,徑自拉起爹爹還有春樹、秋霜登上閣頂。非離靠着欄杆向下望去,春風秋月盡收眼底,近可見城中房舍街道劃分整齊、錯落有致,西側榮江浩浩奔流,遠處長天萬里,西山橫翠,令人心曠神怡。
她萬萬想不到迴歸千年後,居然能看到這樣一座比後世之北京還要廣大十倍的雄城,只看正南方的明德門,高約二十餘丈,五個各容四輛馬車並行的闊大門洞一排並立,各色人等,自其中川流不息卻又各行其道,說不盡的繁華之意。其時旭日初昇,萬道霞光披灑在那一望無際的城牆上,城門上那琉璃作頂的門樓反射出道道金輝,此時非離眼裡的京都,陡然幻化成爲一座只應在仙山妙境出現的恢恢黃金之城,只擡首片刻,便已受不得那金光的逼射以及古都自然生成的王氣威壓,非離只能俯首歎服,至此她已無語去形容它的雄偉建制、王霸之氣。只能是失魂落魄良久之後,方纔喃喃自語念出李白的“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非離打量了一下這個閣子,心裡不禁想起一首詩來。非離笑着對爹爹說:“爹爹,您看我們出來的日子越過越緊。正好這個有錢的郡主給咱們送錢來了。您且看我拿來!”
祥雲一聽女兒說的這麼自信,也不由得來了興趣,打趣道:“若你得了頭名,爹爹就帶你吃遍京城最好的小吃,如何?”一旁的春樹、秋霜聽到這對父女的打賭,便也笑着說:“若是小姐得了頭名,奴婢們也會湊份子給小姐裁件新衣裳。”
非離看到他們這樣說,便大聲說道:“當真!你們且等這本小姐的好消息吧!”
在她們身旁的其他人看到這麼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口出狂言,便紛紛起鬨要管事的出來,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出醜來。那身穿青色長裙腰扎錦帶管事的聽大家起鬨說有人已經寫出好的詩句來,就連忙出來了,拱手道:“承蒙各位光臨.我聽到有人做出詩來.不知是諸位中的那一位才女做出來了,可否現身賜教?來人備好紙墨!”
非離大方地朝這位管事拱手說道:“區區不才,獻醜了!”然後走到桌邊,拿起狼毫一揮而就,非離悠閒地端起一杯茶慢慢品了起來。在一旁在邊侍侯的書童待墨跡幹後,雙手拿起紙大聲朗誦:“百賞高閣臨江渚, 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 珠簾暮卷西山雨。 閒雲潭影日悠悠, 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女花還在? 檻外榮江空自流。”
那管事一聽不由得拍手道:“好詩!果然是好詩!”那些起鬨的人聽後,也不由得喝起彩來。待那書童展開紙卷,便看到非離那正楷端莊雄偉,行書遒勁鬱勃的顏柳體,那些個本來還很慶幸自己的字很有書法大氣的人也不由得慚愧起來。
那個管事的見非離年紀輕輕穿得樸素,但是行爲舉止落落大方大有詩才,也不敢怠慢恭謹說道:“小姐有大才,此番大作已是讓人羨慕!不知小姐貴姓?”
非離知道她會有此一問,便擺手道:“大姐客氣了!小可上蘇下星!”
管事的一聽她的口氣知道她不願多談,隨即指着桌上的彩禮笑道:“這是小姐的彩頭。請小姐收好!”又拿出一個刻有“菲”字的漆金木牌遞給非離,說道:“請小姐收好這個木牌,這是彼主人答應小姐一個願望的信物。”非離看了看牌子,應承地點了一下頭,把牌子收在懷裡。非離示意春樹、秋霜上前拿起包裹,便頭也不回地拉起爹爹走下樓去。
那位管事的看到非離這番舉動,不由得讚歎道:“不知誰家養出這樣的女子?將來定是個人物!”
出了百賞閣,非離與爹爹手拉手走在熙熙攘攘的東市大街上。非離一會看看這個,一會摸摸那個,一會在這個小攤吃個包子,一會在那個攤點喝碗鮮湯。等他們把正個東市逛完時已近晌午。非離和爹爹等就隨便找了個大的飯店點了樓上臨街的座吃起飯來。非離望着窗下川流不息的人流,不禁感嘆開創這太平盛世的皇帝確實不簡單,自己真的能保護爹爹不受她的欺侮嗎?
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你說,這幾人真的會躲在京城裡?前幾天,我們可是把這京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出點影子,現在就能遇見?”另一個清脆的聲音輕聲說道:“別瞎說,辦正經事要緊!今上的決定不是我等可以揣摩的!”
非離這一聽,可是嚇了一跳,心想:這皇帝果然了得!居然這麼快就察覺不對了,自己和爹爹看來是不能回客棧了。那自己能去哪兒了?憑着皇帝對爹爹的認識,有一個地方絕對是皇帝想不到的。
非離忙用右手食指蘸了一下杯裡的茶水,在桌子上寫道:“不要出聲,吃完就走。”祥雲等見非離這樣知道事情不對,匆忙吃完後付帳走人。非離拉祥雲等走到一暗處,低聲說道:“爹爹,看來皇帝已經注意到我們在京城。爲了保險起見,希望爹爹不要怪離兒出了個餿主意。”見祥雲臉色平靜,非離繼續說道:“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我們現在就分開,春叔叔和秋叔叔可以回到客棧。爹爹和我就不能回客棧了,唯一的去路就是章臺青樓之地。”
若是以前,打死祥雲也不會提起煙花之所,現在爲了女兒咬牙也要堅持。只是怎麼去了。非離笑着說:“這個爹爹不要擔心,離兒已經想好了。我聽有人說,在我們所住的客棧的對面的煙花巷裡有一個意氣的風塵男子開了一間醉花樓,往日裡生意還過得去,現在卻被同行給逼得快倒閉了。那老闆卻也確實夠得上義氣,爲了樓裡的公子有個好待處硬是守着沒關門。我用這一百金助他度過難關,他自會答應。”
祥雲一聽非離要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不禁皺起眉來:“這樣的男子真的不見利忘義之輩嗎?”
非離知道爹爹擔心什麼,笑着說:“待我試他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