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晗站在半大的大廳裡，望着面前的修士。
很久沒有見到了，以至於生出陌生的感覺。
四目相對，都在對方的眼眸裡看到了平靜和陌生。
相識二十多年了，靜默着站在身前的宋辰砂還是那麼溫文爾雅，只是他的眉宇間多了份沉穩。
他的修爲才元嬰中期，元嬰中期的修士怎麼會上得到這第七層？
“很久不見了，我該尊稱你師叔了。”宋辰砂的聲音很安靜，就如遙遠的曾經一樣，勾起張瀟晗內心深處的一絲記憶。
“你……還好吧。”張瀟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曾經那麼依賴過他，把他當做依靠。
事過境遷，如今，二人的修爲與地位在悄然改變，只是他並不曾依靠過她。
“當日，你以爲我會與你簽下靈魂契約吧？”宋辰砂以爲他一輩子都不會問出這話，雖然這句話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心裡，不問一句，他怎麼心甘。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張瀟晗凝視着宋辰砂，輕輕地嘆息着，曾經的一切都過去了，他變了，她也變了。
宋辰砂靜默地望着張瀟晗，從那日一別，他與她的距離就越來越遠，他怎麼會和她簽訂那樣的靈魂契約呢？她竟然不曾相信他。
他無從解釋，雖然他那麼想解釋，想告訴她他不會做的。
可是他們的距離已經遠了，在仙農洞府內，她就拒絕了他，如今，她已經成了他仰慕的對象。
張瀟晗的視線從宋辰砂的身上移開。轉而打量着這個縮水了的大廳，從一傳送到這裡便看到了宋辰砂，還沒有來得及查看大廳。
大廳內的另一頭，是一個護罩，裡面飄着一個玉簡，張瀟晗望望宋辰砂，他先到的。沒有試圖取出玉簡嗎？
宋辰砂接觸到張瀟晗的目光。搖搖頭，他知道她要問什麼。
“我進入到玲瓏仙塔，目的就是第九層。除了第九層，以我的修爲，我得不到任何一層的寶物。”
張瀟晗是真正的吃驚了，第九層。那個秦思聰可是說過的，所有進入到玲瓏仙塔內的修士只有在第九層才能匯合在一起。宋辰砂怎麼有把握進入到第九層。
宋辰砂微微嘆口氣：“不止是我，還有師尊，歐陽城主，我們的目標全是第九層。”
宋辰砂的視線落在玉簡上。他知道那枚玉簡的寶貴，那是從上屆流傳下來的功法，是下屆的修士夢寐以求的。可是那不屬於他，就如這裡所有的寶物一樣。
“上古修士雖然離開了玄黃大陸。可是他們並沒有將大陸上所有的資源都帶走，也並非所有的修士都離開了。”
宋辰砂一直想將這一切告訴張瀟晗，他從來沒有機會。
“上古丹宗被封閉在地下，同時被封閉的還有不知道內情的修士，還有知道內情卻被有意拋下的修士。”
宋辰砂的聲音有些苦澀，他情願他從不曾知道那些，情願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
“上古修士離開了，但是卻把整個離開的過程和上古時期的隱秘全都記錄下來，隨着上古丹宗一起被封閉下，他們是爲了他們一旦無法歸來，這些秘密也要留給玄黃大陸的後人，畢竟，這裡是他們的故鄉。”
“留下的東西很多，多到掌握了這些，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可以成爲玄黃大陸的真正霸主，只是，沒有足夠的時間，師尊功虧一簣。”宋辰砂的聲音輕下來，他無法忘記燕道所做的一切。
站在燕道的立場上，他有理由那麼做，他將五派合而爲一，創造了玄黃大陸上不曾有過的輝煌——如果再給他幾百年的時間，他就成功了。
張瀟晗默默地注視着宋辰砂，到現在爲止，對於權力，她還是那麼淡漠，她知道權力對於一些人的重要，也知道爲了權力寧肯放棄生命的人大有人在。
燕道的所作所爲，和前世的一些歷史何其相象，只是道不同不相爲謀，她不想成爲權力的犧牲品，也不想爲了成全某些人的權力而成爲他們的踏腳石。
“靈武大陸的修士到來，讓師尊的計劃完全破滅了，他們並沒有毀滅玄黃大陸，可是釜底抽薪，玄黃大陸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另一個大陸的誘惑，修爲可以快速提升，更別提還會有堅強的後盾，靈武大陸修士的到來，顛覆了玄黃大陸修士們對修仙的認知。就算了解上古隱秘的我們，也無法抗拒靈武大陸的誘惑。”
宋辰砂慢慢地轉移了視線，望着張瀟晗，眼裡還是那麼平靜，完全看不出心中的苦澀。
“師尊失去了他的兒子，他從來沒有說過，但是我仍然從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他視我爲己出，所有的一切，師尊所瞭解的一切全都告訴了我，我，不能辜負了他。”
張瀟晗嘴脣動了一下，她想說出燕青山，可是，到如今，還有意義嗎？
“誰能知道師尊心裡的苦澀呢？他傾注了心血的玄黃大陸，一朝就是爲人做了嫁衣，他竭盡全力的五派合一，在他人的眼裡卻是那麼好笑。”
宋辰砂的聲音漸漸輕下來，他的心裡何嘗也不是苦澀呢，若是沒有上古丹宗的出現，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吧，張瀟晗還會是他的小師妹，永遠的小師妹吧。
“師尊以整個師門作爲交換，他會帶領師門爲無極宗做三件事，以換得所有弟子的到來，和未來離開的自由。無極宗本來是不在意的，結丹期的弟子，在他們的眼裡才步入修仙，可是他們後來答應了，他們不缺乏修煉的資源，但是他們缺少修士，進入到魔幻禁地內的修士。”
張瀟晗的表情終於露出詫異來，無極宗會將玄真派的弟子還給燕道？怎麼可能？
猜到了張瀟晗的想法，宋辰砂搖搖頭：“自由只有幾個人，師尊，我，或者還有……”
東方若蘭嗎？張瀟晗和宋辰砂的心裡同時出現這個名字，但是他們誰都沒有說出來。
“若是無極宗一意孤行，燕掌門能攔住弟子的離開嗎？”張瀟晗終於開口問道，可馬上就知道她幼稚了。
若說無極宗是強龍，玄真派就是地頭蛇，他們是互相利用的，而在某些事情上，他們有共同點。
“修士也是有天命的，有劫數的，若是殺戮過多，在渡劫的時候就會應劫。”宋辰砂凝視着張瀟晗。
張瀟晗慢慢點點頭。
“實則，我們在上古丹宗內還得到了很多上古時期的傳聞，其一就是這玲瓏仙塔。”宋辰砂的視線再次轉移到前方的玉簡之上。
張瀟晗沒有出聲，她等待着。
“玲瓏仙塔的第九層，是所有下屆修士夢寐以求的寶物，誰也不知道那個寶物是什麼，但整個下屆，也只有一個人纔可以取下這個寶物。”
“一個人？”張瀟晗不由問了一句。
“是的，一個有緣人。”宋辰砂慢慢收回視線，平靜地注視着張瀟晗。
“你的目的是第九層？”
“是的，不僅僅是我。”
“可，你有怎麼知道第九層的寶物還在，既然上古時期這個玲瓏仙塔就到下屆了，也說不好有多少修士進入過這裡了。”
“因爲，若是第九層的寶物被取走了，玲瓏仙塔就會飛回上屆的。”
張瀟晗愣住了，還有這樣的說法，難道說自己和別的修士得到的寶物只是贈品了？心裡忽然對第九層的寶物充滿了好奇。
她瞧着宋辰砂問道：“你確定你會進入到第九層？”
宋辰砂點點頭有搖搖頭：“有一個方法有極大的把握進入到第九層。”說着他瞧着前方的玉簡，張瀟晗心裡隱隱猜到了答案。
他才元嬰中期的修爲，只有那樣纔會一路順暢吧。
“只要每一層，我進入的都是失掉寶物的大廳，我就有機會進入到第九層。”
怪道他先一步到達大廳，卻沒有靠近玉簡。
她再望望前方，忽然想起什麼，找了一圈，果然沒有發現傳送陣。
她扭頭凝視着宋辰砂：“若是我沒有進來，後果如何？”
宋辰砂迎着張瀟晗的目光：“若是你沒有進來，也沒有別的修士到來……”他的視線緩緩移開，落在那個玉簡之上：“我要麼等下去，要麼……”
他沒有說完，但是張瀟晗已經懂得他的意思了。
以他的修爲，怎麼能破開那個護罩呢？那麼，便是永遠被封閉在這玲瓏仙塔裡了。
“爲什麼？”張瀟晗忽然問道，明明知道其中的希望不足萬分之一，爲什麼還要進來？
“爲什麼？”宋辰砂重複了一句，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爲什麼？他的眉頭慢慢蹙起，心內卻隱隱知道答案了。
失去了的，還能夠挽回嗎？
失去，曾經是因爲誤會，可是挽回卻需要實力，他是爲了曾經失去的嗎？
他的頭慢慢擡起，仰望着大廳的上方，好像透過天棚看到了第九層。
“這是第七層了吧。”宋辰砂輕輕地說道，低下頭，注視着張瀟晗：“只要留在玲瓏仙塔內的修士有一個沒有上到第九層，第九層的寶物就不會出現。”
“那就是說……”
“沒有人可以一直留在這裡的，若是人都到齊了，那麼就必須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