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行雲的修爲得來的不那麼光彩，可是，哪一個修士的修爲沒有依賴過外界的力量？擊殺妖獸獲得材料和採補比起來就光彩了？最起碼採補的對象還是自願的，而哪一個辛辛苦苦修煉的妖獸也不願意把生命和身體貢獻給修士。”
張瀟晗詫異極了，就憑夏晨曦的這番話，她就要對他刮目相看了，這個世界竟然還有人這麼客觀地看待採補，能說出這麼不帶歧視的言語，果然是一宗之主，見識與看法非比常人。
“可是全宗上下，他們並無一位朋友，張長老，你就沒有想過爲什麼嗎？”張瀟晗臉上的讚賞還沒有全顯露出來，就被遺忘在下一句問話裡。
是的，沒有人對范筱梵和巫行雲表示出歧視來，至少張瀟晗沒有看到，大家只是避開了他們，不與他們接觸。
爲什麼？
張瀟晗極不願意回憶和范筱梵巫行雲接觸的點點滴滴，可是夏晨曦的問話讓她不由回憶起來，實際上她的心底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願意去想。
她不想將刻薄的語言放在范筱梵的身上，可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樣的話還是悄然出現在腦海裡，范筱梵、巫行雲、雲鳳，他們與她，難道，她也是他們那樣的人嗎？
“你也與他們疏遠了，不是因爲你也看出他們的爲人了嗎？你也不願意再遷就他們了吧。”夏晨曦的聲音好像有些遙遠。
“你救了雲鳳，巫行雲把她收爲侍妾，他二人可曾感謝過你？以你的性子，你也許並沒有要他們感謝，可是他們可曾表示過感謝的意思？”
張瀟晗張張嘴。她想說她救雲鳳和巫行雲無關，可是夏晨曦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在荒蕪之地，你送給了范筱梵佛像，送給他一個莫大的傳承，然後范筱梵對你是怎麼做的？至少在我們離開的時候他應該留下的，不論他對你的實力有多麼相信，他也不該拋下你一個人獨自離開。”
夏晨曦無情的語言仍在繼續。
“修士之間的友誼很多都是經不起考驗的。但是爲了避免心魔。修士之間更是講究禮尚往來，你敬我一尺，我就還你一尺。誰也不欠誰的，若是還不了，寧肯殺了對方，你可以說修士的世界是殘忍的。不講道理的，但是修士的世界不虛僞。”
“修士之間自有一套規則。從你到達無極宗之後，張長老你一直在遵守着這個規則，甚至做得比一般的修士還要好，所以。我很慶幸你也離開了范筱梵，你也終於看透了他，但是我知道。我有這麼多的侍妾，又怎麼不瞭解你這樣的女子心裡所想的呢。你心裡雖然想明白了，范筱梵並非你的良配，可是你與他之間畢竟經歷過一次次生死，你們同心協力過，所以你不能忘記。”
從來沒有人直接對張瀟晗說過這些，夏晨曦的話句句指向張瀟晗的內心，將她沒有發現的想法都剖析出來，讓張瀟晗在這一刻啞口無言。
她明白，她全都明白，可是心底……張瀟晗以爲她放下了，從再次進入到荒蕪之地後，她幾乎就沒有想過范筱梵這個人，可是夏晨曦此時提起來，她才發現，她並非是將那個人忘記了，她只是將那個人藏在了心底一個小小的角落裡。
“原本我還要等一等，等你自己想明白，可是現在我等不及了，你若是不能在宗門內選擇一位道侶……”
夏晨曦的聲音低沉下來：“祝離殤長老飛昇了，是通過飛昇通道飛昇的，因爲對飛昇不明，所以無極宗暫時可以躋身在二流宗門的行列中，你以爲二流宗門真的能護下你，容你慢慢挑選道侶？你以爲三大派宗主和席慕幀可以看着你嫁給別人？要麼你嫁給無極宗的未來宗主，要麼只能在他們中間選一個。”
看到張瀟晗費解的眼神，夏晨曦終於忍不住補充了句解釋：“你畢竟是無極宗的弟子，他們還顧及着他們的威望和臉面，你選擇無極宗的弟子結爲雙修道侶，只要身份相當，他們也是無可奈何。”
怎麼還是那麼複雜，她以爲她終於依靠實力擺脫了爐鼎的身份，可還是因爲實力將自己架在了炙熱的烈焰之上，不，不，她錯了，她還是實力不夠啊，若是她實力足夠，無極宗、三大派、席慕幀，哪一個還敢來逼婚。
張瀟晗的神色在不知不覺中冷下來，她慢慢地問道：“若是我不嫁呢？”
夏晨曦的神色不變，同樣慢慢答道：“你別無選擇。”
他們二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到一起，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悲哀和堅決。
夏晨曦不再說什麼了，該說的他都說了，張瀟晗該知道審時度勢的。
望着張瀟晗的面容慢慢變回沉靜，眼神越發的堅決和波瀾不驚，聽着她淡淡的告辭，夏晨曦的視線最後落在面前的小几上。
兩杯靈茶再次失去了任何溫度，安靜地留在小几上，張瀟晗和火狐誰也沒有喝下一口靈茶。
他伸出手勾起了其中一杯靈茶，靈茶裡的茶水忽然被靈力包裹着漂浮在半空中，白色的水汽滋滋響着被蒸發了出去，不多時靈力包裹着的是一個帶着茶香的，彷彿是濃縮了的茶水的一灘東西。
又過了一會，那攤東西慢慢再蒸發了水分，凝結出一顆藥丸的形狀，夏晨曦伸手托住藥丸，凝視了一會，臉上帶出沉思來。
木槿？
這個名字漸漸浮現在腦海裡。
離開夏晨曦的洞府，張瀟晗的外表上就看不出任何表情了，夏晨曦瞭解的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多，她能猜出夏晨曦這般急於要她嫁人的打算。
說是讓她在三大派和席慕幀幾人中間挑選，但最終，還是勸她嫁給李飄雪，或者還有他夏晨曦吧。
但夏晨曦有些話還是對的，就算范筱梵沒有他所說的那麼不堪，她也應該在心底徹底放下范筱梵的。
她確信她不會再對范筱梵抱有幻想的，從見到他站在半空中俯視着她的時候，從看到他雙目中的金瞳對他閃出傲然的時候，范筱梵和她終究不是一類人，他們註定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