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3

所謂商人?二十四(3)

一輛轎車來到了旅館前,然後鳴笛讓陳小玉下來。

陳小玉對着鏡子再快速收拾一下,然後跑了出去。

轎車一溜煙開走,陸二祿的心也被轎車揪着一起奔跑,而且腸胃肝肺都被揪得劇烈地疼痛。猛然,陸二祿感覺陳小玉不是第一次去李書記那裡。如果這幾天陳小玉沒去李書記那裡玩過,李書記怎麼會突然就找她去玩。如果是這樣,他能出來,很可能是小玉的原因。

猶如突然遭了雷擊,陸二祿的大腦一下一片荒蕪。

陸二祿突然想哭,而且想大哭一場。用被子蒙了頭哭一陣,陸二祿感覺心裡好受了許多。喝一杯水,他開始自己責罵自己:只是去陪人家玩牌,又不是生離死別。最遲明天一早就會回來,你就痛苦成這個熊樣,還當什麼能屈能伸的男子漢大丈夫。真是沒有一點出息。

還是想想自己的工廠賓館房地產吧。如果工廠賓館回到手,就要更加珍惜,想更多的辦法,找更多的門路,招納更多的人才。比如聘請幾個高級設計人員,設計出更符合市場的新產品。然後再成立一個設計室,不但專門設計新花樣,還要研究設計新工藝,甚至新材料,力爭用最省最經濟的方法,生產出最好最美觀實用的產品,然後打開全國市場,讓全國人民都用他的產品,然後成爲全國最大的企業家,最富的大富豪。有了錢,那時,不但要重新蓋一棟別墅,讓全家人再居住在一起,還要發展連鎖企業,不但經營賓館、房地產,還要經營餐飲商業旅遊等等。

陸二祿的心裡平靜了下來。這時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工廠、賓館都回到了他的手裡。他決定到工廠去看看,看看這幾天工廠被折騰成了什麼樣子。他想,只要工廠不被破壞,一旦回到手裡,就立即恢復生產,把損失降到最低。

陳小玉說那輛桑塔納轎車已經被銀行的人開走。他突然想到鑰匙還在自己手裡。自己手裡有鑰匙,爲什麼不把車開回來?陸二祿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他想,如果能找到轎車,就偷偷把車開回來。

昔日燈火輝煌機聲轟鳴的工廠,此刻一片黑暗,寂靜無聲。賓館也看不到一絲光亮,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個樓的影子。陸二祿不禁又一陣心痛。這一陣停工,僅工廠就不知要損失多少。

只有門房亮着燈。陸二祿走進門房,門衛老張大吃一驚,半天不知該說什麼。陸二祿也不想多說什麼,他只低沉地說,我想進去看看工廠。

老張回過頭看另一箇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問陸二祿是誰。得知是舊主人陸二祿時,中年男人如臨大敵,然後一口回絕,決不讓他邁進工廠一步。

不讓進也罷,進去又能怎麼樣。陸二祿決定把車鑰匙交給老四,讓他尋找車,如果找到後就盯着,等他們把車停在外面,就把車偷開回來。

回到旅館,房間裡空空蕩蕩。陸二祿感覺很累,心裡也更加難受。他想早點睡覺。睡着了,痛苦也就縮短了。但睡了,陸二祿不僅更加難受,而且增添了沒着沒落的焦急。

不知小玉現在在幹什麼。如果真的在打牌,是打麻將還是撲克?對於麻將和撲克,陳小玉都不精通,特別是麻將,陳小玉只是初會。不會玩又被請去玩,其真實的用意可想而知。

不知不覺陸二祿起了牀出了門,然後無聲地往市委方向走。

市委大院仍然燈火輝煌,許多窗口仍然亮着燈。但小玉在哪裡,陸二祿一片茫然。但他仍然不想離開。他的眼睛禁不住逐一審視每一個窗戶。突然感覺市委大院是那樣幽深,裡面的樓房也是那樣的神秘,李書記可能玩的地方也是那樣多,不僅是市委,市裡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他的,他都可以去,他都能夠去。

但陸二祿哪裡知道,陳小玉確實是在市委小招待所打撲克。

當接她的轎車駛入市委大院時,陳小玉就知道要到小招待所。這個小招待所她沒來過,但她早聽說過,是市委專門招待上級領導和貴賓的。陳小玉又止不住有點緊張,渾身也開始微微發抖。她努力使自己鎮靜,腦海裡卻突然冒出昭君出塞。一股悲壯和使命感一下又充滿了全身。下車時,她竟有點打不開車門。但拐了幾道彎進了房間,陳小玉的神經一下鬆懈了下來:房間裡不僅有李書記,還有一位和李書記年齡相仿的胖男子和一位和她年紀差不多的漂亮女子。李書記介紹陳小玉說,這位是我們市有名的才女,叫陳小玉,經濟系畢業的高才生,人家才高氣盛,根本不想只混一碗飯,所以下了海,現在是有名的女老闆女強人。才貌雙全,指的就是她。

胖男人握握陳小玉的手,笑着說,可惜了,這樣的才貌不去當明星,可惜了。才貌雙全當老闆,太辛苦了。

李書記介紹胖男人時,只說這是我的老同學王部長。介紹漂亮女人時,也只說這是劉主任。

憑感覺,陳小玉覺得這胖男人是外地來的大官,今天讓她來,可能就是來陪這位部長大官。陳小玉進一步判斷,覺得這王部長不可能是中央哪個部的部長,如果是部長,接待規格肯定要比這高,並且今天好像也沒聽到警車開道也沒看到街道戒嚴,當然,副部長的可能性有。但她感覺最大的可能是省裡哪個部的部長,並且部長此行不是什麼公事,很可能是回來探親或者是什麼其他事情。陳小玉覺得她的判斷不會有錯,因爲王部長的普通話裡夾雜了濃重的本地口音,而且沒有更多的領導一起到來。儘管陳小玉心裡充滿了好奇和神秘,但她覺得人家不細介紹,她就不該亂問,這點官場規矩她覺得她還懂得。

還真的是讓她來玩牌。這讓陳小玉大喜過望。部長提出玩升級,贏了升級,輸了不升級喝酒。劉主任提出兩個女的打兩個男的。王部長一口贊同,而且信心十足了說一定要把兩位美女打個人仰馬翻,躺在那裡叫喊求饒。

李書記說酒是著名的法國葡萄酒,是朋友出國帶回來送他的。李書記將酒遞到陳小玉手裡,讓陳小玉辨認是什麼牌子的酒。陳小玉接過酒瓶拼讀了酒名,也不知中文應該翻譯成什麼名稱,上面雖有英文說明,但那些關鍵的單詞她都不認識,大概是說酒的成分和製造工藝。陳小玉紅了臉說,我們學的是普通英語,要想讀懂這上面的話,還得學點專業詞語。

李書記和王部長雖然哼哈表示認同,但陳小玉明白,他們還是認爲她的學問不夠,哼哈地認同只是不讓她尷尬。但她不想解釋,越解釋,只能說明她越心虛。

想不到陳小玉和劉主任的牌出奇的好,一連贏六七把,而且有兩回打成小光。兩位男子漢有點招架不住了,開頭還口口聲聲叫喊着要贏回來,後來漸漸上了火併且互相指責。陳小玉有點於心不忍,便故意出錯牌想輸一把。但劉主任不饒,指責陳小玉讓牌,並警告陳小玉再不許讓。這樣一來,兩位男子漢的火氣更大了,並且發誓要打翻身仗。這樣,本來普通的玩耍卻變成了一場真正的戰鬥。酒雖然是葡萄酒,但酒勁不小,每次輸了要喝半杯,只玩了三四個小時,王部長就喝得搖搖晃晃胡亂出牌,李書記也手軟臉紅頭腦發矇。戰鬥只好結束。

劉主任扶王部長到隔壁休息去了。李書記活動一下四肢,說太累了。然後問陳小玉想不想吃點什麼。陳小玉知道談話的機會來了。她本不想吃什麼,但不吃什麼就沒必要坐着不走。陳小玉以爲是要吃什麼主食,以爲是要廚師送飯過來,她說,你可能餓了,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隨便吃點什麼都行。

李書記從冰箱裡拿出四五種水果,又拿出袋裝牛奶和餅乾。這讓陳小玉有點失望,這和她想象的奢侈相差甚遠。她只吃了一個香蕉、兩片餅乾。

陳小玉幫李書記把食物收拾到冰箱裡,然後兩人面對面坐了。安靜下來,陳小玉一下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她覺得李書記要比她想象的正派許多,純潔許多。來時,她滿腦子都是電影電視裡那些土匪官僚欺負弱女人的情景。他們哈哈奸笑着,將女人逼到牆角,然後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把將女人抓到牀上,然後狠狠地撕去衣服壓到身下。但李書記卻如此文明,文明得像初談戀愛的年輕人。可見他是愛她的。她清楚,男人只有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纔會表現出這種拘謹,纔會表現出小心翼翼,纔會努力將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看着李書記如此拘謹,陳小玉想主動一點,甚至想有所表示。但她渾身卻像僵硬了一樣,怎麼都不聽使,心裡掙扎半天,身體竟然一動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