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基本都沒怎麼睡好,不時會翻身起來到窗口查看樓下的情況,擔心對方隨時可能會上門來尋仇,怎麼說這也小峰的地盤,動了人家的人可不是能這麼輕易了結的,就算小峰不在意,他那些手下估計也不會嚥下這口窩囊氣。
但一直到天亮擔心的事情也沒發生,熱鬧了一晚的和榮街也在清晨時分寂靜下來,似乎在養精蓄銳等待着下一個喧囂之夜的到來,除了狗叫聲和偶爾女人的哭泣聲,一切都顯得是那麼平靜,我也在這種環境下終於倒頭睡去,不再爲這些本就不該由我來承擔的事情發愁了。
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樓下已經傳來各種嬉笑怒罵之聲,估計是吳宇航他們來“上班”了,我草草的洗了把臉就離開房間,想下樓跟他們打個招呼然後就弄些東西填飽肚子,以便有體力隨時逃跑。
可一下樓我就被嚇了一跳,因爲我發現今天的人好像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仔細看去應該都是黃臺的小混混,其中還不乏二十郎當歲的青年痞子,幾乎都要把這間歌廳的前廳擠滿了,簡直熱鬧的不得了。
我在接連不斷的招呼聲中擠進人羣找到正坐在那兒犯懶的吳宇航,疑惑的指了指周圍問:“這是啥情況啊?”
吳宇航打了個哈欠,聳聳肩答道:“都是二航讓我弄來的,他們聽說咱在和榮街站住了腳就都搶着要跟來,二航說再多也不嫌多,就都來了……”
這不是胡鬧嘛,我都做好走人的打算了,他倆卻還在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往這邊招人,也不怕我會丟個大臉,但誰讓老爸說出了什麼打下和榮街的話,出來混的小痞子們誰不都向往那一幕在自己身上發生,我實在也怪不得別人。
正被這麼多人吵得心煩意亂,黃思源也擠進人羣來到我身邊低聲對我說:“二叔找你去老許的辦公室,有事兒跟你商量。”
“誒我操,可別他媽找我商量了,我現在都迷糊!”我抱怨道,對這越來越不可收拾的局面感到有些無措,我很清楚這種環境可不是我這麼個小崽子能掌控得了的,領着大家在和榮街從小峰手上搶地盤更是天方夜譚一般。
“那家歌廳管事兒的來了,好像是要跟老許談昨天的事兒。”上樓時黃思源對我介紹起情況,我聽後眉頭就是一皺,警覺的問他:“他過來談啥啊?”
“誰知道呢,不過看他們也沒報復,估計也就是讓賠錢啥的吧。”黃思源猜測道,我冷冷一笑,覺得要是這樣的話對方也未免太欺負人了,咱們可是保護自己的場子不被砸,居然還要咱們賠錢,看來這個老許在和榮街真是混成人見人踩的受氣包了。
說着話已經到了老許的辦公室前,見門半開着裡面還傳出說話聲,出於打抱不平的心理,我門都沒敲直接就用力把門推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冷眼看向正坐在老許對面的一個胖男人。
我貿然闖入還真把那人嚇了一下,有些愣神的看向我,這時二奔兒頭上前對我招呼道:“太子,你醒啦?”
“嗯!”我應了聲隨即就故作急躁的大聲問,“咋地了啊,二叔,我聽說有人找上門來了!”
“啊,是斜對面雨夜歌廳的老闆!”二奔兒頭介紹道,我聽後故意恍然大悟的問:“哦,就是昨天讓咱們打跑的那夥兒人呆的歌廳唄?”
二奔兒頭點點頭,又瞧了一眼那男人對我說:“他想找天宇哥,我告訴他咱們天宇哥不隨便跟生人聯繫,我告訴他天宇哥把這頭的事兒都交給你了,他就又要見你。”
“找我幹啥?”我沒好氣的說道,同時也瞄向那個胖子,發現他也同樣在觀察我,而去神情多少有些異樣,好一會兒他才臉上肥肉一抖地笑了起來跟我打招呼道:“小夥兒,你就是天宇哥的兒子吧?”
“是啊,咋地?”我白了他一眼道,他卻像想要再確認下的問:“在這條街上帶人把張金幹廢的就是你?”
對於這種問題我自然不可能直接承認,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便沒理他這茬只是強硬的挺了下脖子不作回答,一旁老許馬上說:“於哥,咱們還能騙你咋地,找人冒充天宇哥的兒子那不是找死嘛!”
胖子點了下頭說:“不衝別的,就憑這小夥兒進來時候的派頭我就信了,你們也肯定不敢在這事兒上忽悠我!”
我也沒心情聽他扯淡,就不耐煩的問老許:“許叔,他這是要幹啥啊?昨天他店裡的人要來砸店,今天他又上門,是不是要沒完沒了啊?”
沒等老許回答,胖男人就連忙衝我擺手道:“小老弟,你這是哪兒的話啊,不瞞你說,我早就盼着你們能回來了,要說照顧咱們生意,還得是天宇哥的兄弟,別人都不行,你可不知道,我多想你們向西街的人啊……”
這傢伙說這話時頗有敵佔區老百姓迎接打回來的解放軍時的感覺,不停表示自己是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親人,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我都沒想到還有人會這般記掛我們向西街的混混,弄得我忍不住看了看他腳下,覺得他是不是還帶了個籃子裝些雞蛋什麼的送給我們做慰問品。
被他一番奉承,我也不好再對他冷言冷語,只好有些尷尬的讓他打住,他也笑了笑然後對老許說:“我早就知道天宇哥的人肯定還得回來,峰少太不知道深淺,居然砸他以前老大的地盤,這不是尋死呢嘛,他哪鬥得過天宇哥啊,你說是不?”
老許嗯了聲,但還是忍不住對這胖子撇了下嘴,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被他們排擠和打壓的經歷,如今我們向西街的人剛在和榮街露面,還沒弄清楚具體什麼狀況他就又跑過來示好,也難怪老許他會這樣。
“小老弟,老許,還有這位兄弟!”胖子繼續說,“其實我今天來是想找天宇哥,可既然天宇哥沒空搭理我,他兒子又能做主,那我就直說了啊!昨天的事兒肯定是誤會,峰少在我這看場的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崽子,跟峰少一樣糊塗,惹了禍讓你們打了不說,今天還都不來我這兒了,真他媽不講究!”
看來這傢伙是要說正題了,繞來繞去不還是在追究我們把給他看場的人打了,我不禁冷笑了下,而老許也冷眼瞧向這個胖子等他提出下一步的要求。見我們都不言語,他想了想才很鄭重的說:“所以呢,我想讓天宇哥的兄弟來幫我照顧生意,至於待遇啥的跟老許你一樣,你們看行不?”
聽到他這種要求,我差點愣住了,疑惑的看了看老許和二奔兒頭,弄不清這胖子說的是真是假,老許聞聽也有些驚訝的笑着問:“於哥,我沒聽錯吧,你敢在和榮街讓天宇哥的人看場,別鬧笑話了行不啊!”
“我啥時候鬧笑話了,我說的是真事兒的!”胖子急忙看向我和二奔兒頭說,“我是看出來了,天宇哥把他親兒子都派來咱們這兒,那絕對是要有大動作,我雖然是個做買賣的,但也知道站在那邊兒,我可不能像他們似的站錯隊了,早點過來說也證明我確實是向着天宇哥的!”
“這……”老許遲疑了下就詢問的看向我,見又有這種重要決定的要我來判斷,我心裡不禁叫苦,可又不能表露出來,只好裝出深思熟慮的模樣,然後爲難的說:“不是我不幫忙,我這次來帶的人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我這歲數的小崽子,都沒咋見過世面,怕給你添麻煩啊。”
“小老弟,你還挑我語病了呢,我剛纔說的是峰少的那些小崽子,可不是你們啊!”胖子看出我在挑刺趕忙解釋道,然後又說,“我剛纔來的時候都看了,你們人也不少,分出來點兒幫我綽綽有餘,而且咱兩家離得又這麼近,完全可以互相照顧嘛,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我是看出來了。這傢伙是屬於那種投機分子,估計他聽到風聲覺得老爸有重新崛起的跡象,又見我這個老爸的親兒子也來了和榮街,更是確定了要早作投資的準備,雖然冒險但卻也是爲了長遠的考慮,也難怪是個生意人。
見我仍然在考慮,胖子卻心意已決的說:“就這麼定了吧,不用多想了!老許,晚上我就往你家送點兒客人,看你老這麼冷冷清清的我也不忍心啊,咱哥們之間得互相照顧不是!”
一聽說對方要把客人分給自己,老許的眼睛立馬亮了,沒做什麼考慮就對我說:“太子啊,我看你就答應了吧,反正我這兒也不忙……”
既然老許都發話了,我這跟人家幹活的還能說什麼,那就愛咋咋地吧,我只好點點頭對二奔兒頭說:“二叔,這事兒你看着辦吧……”
見目的達成,胖子簡直樂得不像樣子,不停道謝還表示會攛掇其他幾家店也把場子交給我們看,又胡扯一陣兒就美滋滋的離開了。
看着心滿意足的老許和認真思考人員分配的二奔兒頭,我忽然覺得事情怎麼越來越扯淡呢,隱約中似乎有雙大手在背後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