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孟露這通電話更多是在向我泄憤,可如果之前我還對孟瘋子接手長樂街及其下屬勢力心存疑慮的話,那孟露的電話卻在某種程度上也開始讓我相信了這一事實,因爲我從她的語氣裡切實聽出了滿滿的怨恨,以我對她的瞭解那確實都是她有感而發。
看來,我上次對她的打擊還真在長樂街內部權利紛爭的矛盾中起到了一些影響,她的慘敗間接愈發激起了孟瘋子要掌權的心情,也讓本就重男輕女的孟瘋子和其他老孟家的人更堅定了不能讓女人當家的想法,照這麼說來,還果真是我“幫”了孟瘋子一把。
可令我也沒想到的是,我這種幫助卻一下讓自己也陷入了棘手的麻煩之中,孟露她媽過於輕易的讓位給孟瘋子之後,這個一直把老爸當成敵手和仇人的傢伙馬上就展開了行動,非得逼迫老爸現身與他較量不可,我漸漸覺得這是自己犯下了一個天大的失誤。
但我這都是按老爸臨走時留下的交代去做的啊,怎麼可能會搞成這個樣子呢?這裡面到底還有什麼是我想不到的,我實在是琢磨不透,莫非我領會錯老爸的意思了?
想到這些,我不禁心裡就感覺到無比的忐忑不安,因爲我很清楚在這種關頭,如果我真的發生了一個哪怕是微小的偏差和失誤,那對老爸來說都可能會產生致命的影響,這種擔憂和眼下的局面令原本已經一往無前的我也變得極度不自信起來,我越來越怕老爸會被我這個糊塗蛋給害死,一時間我徹底沒有了主張。
一個人面對困境時,膽怯懦弱、畏縮不前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自我懷疑纔是最可怕的,懷疑自己的想法、行爲甚至是出發點,最後就徹底陷入了恐懼的泥潭之中,而現在的我正是處於這種狀態……
我終於意識到,是進是退、是生是死這些問題真不是我能夠應付的,裡面暗藏的那些洶涌已經證明,我妄想參與進去甚至是改變局面根本就是不自量力,難怪之前老爸不只一次表示希望我能離開,現在看來或許他不光是擔心我,也是覺得我會壞事兒吧?
而就在我陷入深深的迷惘與恐懼中自我懷疑和否定之時,我名義上的地盤小朝鮮街也漸漸發生了一些異變,在我回到小朝鮮街的當天,陳浩然和小白幾個人就來找我,一見到我小白馬上神色凝重對我說道:“太子哥,我聽說了點兒風聲,好像不太妙啊……”
“怎麼了?”我心裡就是一緊只能故作鎮定地問,小白搖了搖頭道:“還不是那幫老傢伙還有街上那些做買賣的,自從長樂街那個老瘋子當家之後,不少人私底下商量着要不要站在他們那邊兒呢,我還聽說已經有人準備不交錢給你和天宇老大了……”
“媽的,到現在誰收他們一分錢了,要不是意哥,街上這些店哪個能重新開門這麼快!一幫見風使舵的狗逼,還沒咋地呢就要當叛徒!”陳浩然咬着牙狠狠地說,我聽後卻無奈地笑了笑,對於出現這樣的苗頭也有些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不過也難怪他們會有這樣的想法,終究小朝鮮街是我們剛打下來不久的地盤,而且經過那麼幾次折騰無論任何方面都是實力最孱弱的,眼看着兩強相爭,完完全全被夾在中間的小朝鮮街衆人可不會全都一心支持我們的,雖然這是我的地盤,但在地位位置上它畢竟還是緊鄰長樂街,這對於那些在此地開店做生意的起碼就會做出新的打算。
按理說,現在十分蕭條的小朝鮮街對我們其實沒有多少價值,就算戰略性的放棄也不會有太大損傷,可一想到這好歹是我幾乎拿命拼到的,又事關老爸的名聲和大家的氣勢,我也並不太甘心就這麼甩手離開,更別提此前我爲這地方能重新恢復原貌而做的努力和疏通了。
人們的趨炎附勢、見風使舵,孟瘋子以及老孟家越發過分的步步緊逼,這一切都讓即便已經極度自我懷疑的我再次恨得直咬牙了,我不明白,自己那麼多的拼搏與努力,還有我們這些人流下的汗水和血水怎麼總是好像隨隨便便就會付之東流呢?我真的是不甘心!
不行,我一定要在孟瘋子動手之前有所對策,眼下他正在對所有與老爸有關的事物虎視眈眈,等到他真的開始下手了,就算我爲老爸不能出面編造再完美的理由出來也是無濟於事,因爲地盤、生意還有名聲可是不會管我這些理由的,它們只屬於表現出強勢的一方。
我本想先從小朝鮮街內部開始,可是現在金偉還被拘留着,得幾天之後才能放回來,我實在不知道等他回來幫忙的時候局勢已經變成了什麼樣,看來還是要另想辦法纔好。
雖然我現在內心十分消極,可憑着這幾近是本能的反抗意識,我還是努力靜下心來開始尋找突破口,就算最後會丟掉這塊屬於我的地盤,我也不能讓老孟家那麼輕易得手,同時也要給街上的那些傢伙一個教訓。
在大體有了個想法後,我便打發小白他們幾個離開,並吩咐他們照常行事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但他們前腳一走,我就打電話將無賴團伙從向西街叫了過來,等到晚上只有我們幾個的時候,我趁着沒人外人才問陳浩然:“浩然,現在這街上開着的店有多少啊?”
“這段日子陸陸續續也開了快一半了吧。”陳浩然想了想答道,然後很氣憤地說,“這都是你找老穆給的開綠燈,可他們竟然不領情……”
“現在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我擺擺手,隨後神情嚴肅地說,“既然這街上那麼多人到現在都還沒跟咱們一條心,我也不強求他們了!反正眼下的形勢,估計老孟家都不用動手就得有不少人馬上跑到他們那邊兒去,我就已經做好了不把他們當自己人甚至不把這當自己地盤的心理!從明天開始,我們要想辦法讓這些剛開門的店再關門,不管用什麼辦法,越多越好,全他媽黃鋪才最好呢!”
“意哥,你這是玩啥呢啊?”聽到我的話陳浩然驚訝地高聲問道,其他人也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對於我竟然要自己搞自己地盤的行爲十分不解,他們都知道我拿下這地方中間發生過多少危險和波折,而且他們也都跟我共同經歷過,不甘和不捨的心情也是顯而易見的。
對於他們這種反應,我儘管心裡也同樣不是滋味,但還是很平靜地說:“這本來也不是咱的家,我能當上這個掛名的老大也純屬點子正,仔細想想,除了咱們自己之外誰真正把我這個小逼崽子當這的老大看了?所以,就別在意這些事兒了,還是現實一些的好……”
“太子,不就是那個老瘋子嘛,咱怕他幹啥!”陳澤嚷嚷道:“有種他就放馬過來唄,別忘了,咱上面還有天宇老大呢,還他媽收拾不了他了,操的!”
“是啊,太子……”李巖也沉聲道:“我覺得也不至於這樣吧,反正那個孟瘋子跟天宇老大較量是早晚的事兒,咱們兄弟就給天宇老大當回先鋒打頭陣唄,也算是將功贖罪!”
對於他倆的話,小凡和大鵬也點頭表示了贊同,可是他們幾個從陽縣跟我回來時也只不過是知道老爸正在別的地方忙“重要的事兒”,雖然一直以來都在幫我製造輿論,可對於老爸的真實狀況並不瞭解,還真以爲老爸是在蓄勢待發,現在也都覺得應該差不多是時候了。
面對這樣的情況,我雖然萬般無奈卻還是不能將實情全盤托出,只好神情凝重地對他們說:“眼下這段時間,我老爸暫時還不能露面,至於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起碼現在還不是他跟孟瘋子開戰的時候……”
“這……”聽到我這麼說,無賴團伙幾個人頓時都泄了氣,好一會兒陳澤才忍不住問道:“太子,天宇老大到底在哪兒呢啊?在陽縣的時候,小源子就說不清楚,現在連你都說不清楚,我咋覺着這事兒有點兒懸呼呼的呢……”
“澤子,閉嘴!”李巖呵斥道:“天宇老大幹啥還用跟咱們交代嗎?連太子都不知道,那就說明事兒一定不小,你少唧唧歪歪跟老孃們似的!”
被李巖這麼一說,衆人才稍微穩住了心神,我見狀也趕忙點頭道:“李巖這話說的對,所以暫時還是先靠咱們自己,但我肯定不是孟瘋子的對手,我自己都承認,而跟孟瘋子開戰這種事兒除了我老爸之外沒人有資格下這命令,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跟他周旋,希望你們都能支持我!”
“意哥,你是老大,聽你的就是了,用不着商量!”陳浩然此時站了起來第一個表態道,然後還指了指無賴團伙道:“他們幾個一天就是事兒多,可你真要發了話,叫他們殺人他們都敢去,你就別擔心啦!”
“好!”見無賴團伙也認同了陳浩然的話,我有些激動的應道,但卻還是帶着幾分不捨地看向窗外夜色下的小朝鮮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