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柏航仍然像死狗一樣的睡着,陳覺拿着他爺爺的一本有關經脈穴位的書看着,“祖傳治療跌打損傷……”八個大字在他頭頂的牆上……
天色漸漸暗了,老頭終於回來了,看上去好像很疲憊似的,走時候穿着的白大褂也用手抱着,進屋之後關上門。他把白大褂扔在一邊,我清晰的看見上面的血跡。
老頭走了下來,歇着氣。陳覺問道:“怎麼樣了啊爺爺?”邊說邊把卷好的旱菸遞了去,老頭抽着煙,手微微抖着,似乎疲憊不堪。
他抽了幾口煙,然後看看我們說:“一會兒天黑了,你們就去找小意他爹,我怕這要暴露!”
一聽這話我緊張了起來,陳覺忙問怎麼了。
老頭說:“街上都知道我和你天宇叔他們關係好,今天我平白無故關了一下午門,保不準那個嘴快的就能說出去,要是找到這兒來,我也保不住小意啊!”
陳覺點點頭,然後看着我說:“準備下,一會兒就走!”我回頭看了看還在牀上迷糊着的胡柏航,無奈的搖搖頭。
老頭說:“不用管他了,看這樣子明天早晨都起不來!你倆趕緊走。”然後他和陳覺小聲的交代了下老爸他們的藏身處,陳覺認真的聽着。
天漸漸黑了,老頭悄悄開了門,然後讓陳覺先出去,小聲說:“你去把自行車騎來,帶着小意去找你天宇叔,一定小心!”
陳覺迅速的走了出去,我在屋裡等着,心情有些緊張,老頭也四下張望着。陳覺騎着一輛大二八自行車到了門口,老頭讓我趕緊走,我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跳上了自行車後座。陳覺低聲說:“坐穩了啊!”然後使勁的蹬了起來。
陳覺騎車子的速度很快,飛速的蹬着,我生怕他會撞到人或者被車撞倒我們,他卻毫不在乎身子來回晃動着賣力的蹬着這輛對他來說略顯大了些的車子。
蹬出了好遠,已經離開了向西街的街區,他才放慢了速度,喘着粗氣,我坐在後面覺得他的後背已經滲出了汗,我小聲說:“累了就歇會兒吧!”
“不行,等儘快趕到讓天宇叔放心!”他倔強的說,好像覺得我的關心傷了他的自尊,他又使勁的蹬了起來。
路上坑窪不平,路燈的光亮也很昏暗,眼看就要到了一片荒郊野嶺。他停了下來,說:“下來吧,前面的路走路更快,跟住我!”我跳下了車子,他把車子扔進了草叢裡,笑笑說:“爺爺要是知道我把他的自行車扔了,非得跟我玩命不可。”
說完,他一揮手我就跟着他走進了一片廢棄的舊廠區。這地方雜草叢生、地上也都是各種垃圾廢鐵,遠遠看似乎還有人拿着手電照着什麼,我有些緊張,陳覺說道:“沒事,這都是晚上在這兒撿破爛的!”
我,“哦……”了一聲,陳覺接着說:“小心點啊,這草裡沒準有蛇呢!”
聽到這話我又害怕了起來,如果被蛇咬了這荒郊野嶺的,不就等死了嘛……
我緊緊跟着他,一步一看的,生怕有什麼東西出來咬我一口,陳覺仍然鎮定自如,不時站下看看方向,走了會兒他突然嘀咕道:“這哪是東啊……”
我一下呆住了,這走了好久了,他難道連方向都沒分清,那我們在走什麼啊。他仍然一臉正經,但額頭上已經有了汗水,解釋道:“天太黑了,找不到路了,白天我一定能找到的……”
我徹底無語了,一直給我沉穩嚴謹印象的他,居然也能做出這麼讓人無奈的事情來,不過我似乎忘了,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和我年紀相近的孩子而已啊。
我們倆沒頭蒼蠅般的走着、繞着,已經走進了廢棄廠區的生產區,破舊不堪的車間廠房,裡面看着陰森恐怖的,不時傳來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我緊跟着他走着,他也略顯緊張,走路有些僵硬。
我忽然想起書上說,晚上迷路的時候可以看北極星尋找方向,我一下高興了起來,果然讀書用處大,知識就是力量啊!我拉住他自信的說:“我找一找北極星!那我們就能找着北了!”
陳覺面無表情的看看我,指了指天,我擡頭望去,漆黑的天空中,隱約能費力的看見幾顆星星,我轉着圈的搜尋着,別說北極星了,大猩猩也沒有啊……
我忽然想到,這是座工業爲主的城市,一個全國都聞名的大型鍊鋼廠每天排出的廢煙早就覆蓋了天空,城市周圍還有那麼多的礦場,提煉礦石的工廠,連城郊地段的天空也是烏煙瘴氣的。
看來環境保護刻不容緩啊!不然晚上迷路都找不着北!我以後一定要做個環保主義者,愛護環境從我做起!想罷,我暗恨那些破壞環境的人,狠狠的往地下吐了口痰!
陳覺聳聳肩,繼續走着,邊走邊說:“放心吧,我們挨個廠房走,一定能找到他們!這裡的廠房也是很多,十幾個而已嘛!”
看着一座座大廠房,少說也有上千米的長度,十幾個這要是都走遍了,天都亮了吧。
我倆沒頭沒腦的走着,忽然我覺得腳下一陣刺痛,我忙擡起了腳,順着疼的地方摸去,一隻釘子穿過鞋底紮在了腳掌上。我疼得直咧咧,陳覺回過頭看我,我單腿站站着,捂着腳說:“扎釘子了!”
陳覺忙扶着我在一邊走下,把腳下的釘子拔了出去,我又是疼得一得瑟,腳掌被扎的感覺,太難受了,又疼又癢的。我脫下了鞋,拔下襪子,看着被紮了一個小眼的腳,痛苦不堪。
陳覺想了想,四處搜尋着,不一會兒他拿來一個細木條,左手握住我的腳腕右手用木條打着被扎傷口的周圍。
打腳掌是另一種難以忍受的感覺,我大聲說:“你幹嘛啊!”
“腳被鐵釘紮了,鐵鏽是有毒的,不使勁打一打,感染就嚴重了!”他邊說邊打着。
我怎麼不知道,學校也從沒教過,好像只是說被堅硬物紮了要及時就醫……不過,他也是祖傳治病的應該算是醫生吧!我放心了些。
他打完了我的腳掌,把木條扔到一邊,手在褲子上蹭了幾下,一副很噁心的樣子問:“你洗沒洗腳啊……”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一天一夜沒脫鞋了,還走了那麼多路,我自己都聞到了汗腳的味道。陳覺這麼愛乾淨的人,肯定會忍受不了的。
他站起身問:“能走吧?”
我點點頭,穿上襪子和鞋,努力的站了起來,腳紮了的地方好像已經有些腫了,腳掌剛一落地就鑽心的疼,我腳尖點着地,一瘸一瘸的走着。
陳覺看看我,搖了搖頭,然後走過來把我受傷腳這側的胳膊架在了肩膀上,半扛着我繼續走着尋找着……
又走了好久,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個廠房,我一隻腿走路實在是吃力了,陳覺也累得夠嗆,我倆停了下來,舉目四望,仍然沒有什麼頭緒。
陳覺已經滿頭大汗了,但他仍然故作輕鬆的說:“沒想到你還挺重的!”
我正低頭不好意思着,一束手電的亮光照了過來。
“什麼人……”一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應該是個年輕人。我和陳覺伸手擋住突然刺向眼睛的亮光,腳步聲也近了,一個身影站在面前。
“陳覺?你小子來這幹什麼!”來人認識陳覺。
陳覺放下手,仔細看了看喊道:“張揚哥!是你啊。”
那個叫張揚的聲音很嚴厲的說:“大晚上來這轉什麼!你旁邊這個光頭是誰啊?”說着用手電照了照我的光頭。
“張揚哥,天宇叔他們在哪啊,我把他兒子帶來了,這是苑意!”陳覺着急的說。
“他就是苑意啊?海老大他們一直擔心呢!”張揚有些吃驚的說。
借燈光看去,這個張揚,年紀看上去有十七八歲,頭髮留得挺長,瘦高的個子,一手拿着手電,另一隻手好像還拎着一根棍子。
看我倆狼狽的樣子又問:“怎麼弄成這個熊樣?”
“小意腳紮了個釘子,走路不方便。”陳覺解釋。
“你倆怎麼走這兒來了,二爺爺沒告訴你地方嗎?”張揚好奇的問。
“啊!我知道。不過剛纔我看那邊有人就沒敢走,繞路過來的!”陳覺掩飾道,他好像羞於承認迷路的事實。
“你這繞的也太他媽遠了!跟我走吧,海老大讓我出來放哨,沒想到能遇見你們倆,也是緣分啊!”說完他走過來,幫着陳覺把我架在中間。
走了會兒,繞過了倆廠房,似乎來到了廠房區的中心部分,他一指前面一個二層小樓說:“他們都在裡面,進去吧。”
走到了小樓的入口,一道亮光射過來,張揚輕聲說:“是我,張揚!”
亮光不見了,我們三個走了進去,剛上拐角,兩個人小聲問:“帶得什麼人?”
“陳覺和天宇叔的兒子小意!”張揚回答。
“哦,那快進去吧!”其中一人說。
我們走進了二樓,一個小屋子裡亮着燈,我被他倆扶着走了進去。一進屋子,張揚高興的說:“天宇叔,你看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