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爸的反問,海子叔有些不屑一顧,輕蔑的說:“還怎麼不好?陳小腦袋從小啥樣,宇哥你不知道啊?非要跟着你混,結果第一次出去幹架的時候,看見血嚇尿褲子了,你說他有什麼出息?”
看樣子挺囂張的陳宇傑還有這種事,看來真像是陳覺說的,就是個能裝的主兒啊。不過,打架見血確實也是件挺嚇人的事兒。
老爸微笑了下說:“他十幾歲我就認識,我還不知道他了。沒膽也沒腦,還總想出頭,雖然他缺點不少,可他有一個優點,就是忠心。因爲他沒什麼特別的本事,除了全心給咱們辦事之外,他沒有別的出路。”
“你明白什麼,宇哥是想讓小腦袋在耗子身邊,什麼事兒能注意點他,有情況也能及時讓咱們先知道。”黑叔道破了老爸的意圖。
海子叔又不耐煩了起來,對老爸說:“耗子有啥可看的啊,辦事啥的我是聽放心。再說了,評書裡不都說嘛,用人不疑,這弄了個陳宇傑在耗子身邊礙手礙腳的算啥事兒啊。”
“大海,你還真放心咱們的那些生意全盤交給他們照看啊?你是奸還是傻?”黑叔把酒杯放下,盯着海子叔說。
海子叔一頭霧水,老爸喝了口酒,眼睛炯炯有神的說:“現在這年頭,不像咱們哥幾個那時候了,啥事都是利字當頭。這幫小子跟你們也不一樣,不一定啥時候哪個就會爲了錢反了我。”
“他們敢?哪個敢反你,我他媽弄死他!”海子叔大聲說道,對此不置可否。
老爸擺擺手說:“這種事也不能怪誰,現在這社會就是這樣啊。人家跟咱們混是爲啥,不就是爲了發財嘛。再說了,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你能弄得過來?算了吧,咱們還是研究自己的事兒吧。”
海子叔有些不服氣,可又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老爸,只能嘟囔道:“反正耗子肯定不像小峰,老是想着自己扯旗單幹,我感覺他應該靠得住。”
“我也沒說他靠不住啊,但什麼時候都得留個後手不是。”老爸不在意的說,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宇哥,小峰那頭你是真準備讓他自己單幹了?”黑叔終於問起這件事情,我也很想知道老爸對小峰到底是什麼意思。
老爸聳聳肩說:“隨便他啊,願意拿我名在外面混,那他弄着的生意按月交錢就行了。不想用我這破名,他自己能闖出名號,我也支持,這沒啥可說的了。”
黑叔皺着眉頭看着老爸,似乎不懂老爸爲何會做這樣的決定。老爸見狀,笑笑說:“黑子啊,我現在讓他自己走,總比他兵強馬壯了自己走,讓我有面子吧?”
“這……”黑叔也說不出話來了。我卻很埋怨老爸疑心太重,他怎麼就那麼肯定人家小峰一定會單幹呢,我還曾經幻想過長大了之後小峰會在我身邊幫助我呢,他對我那麼好,一定會真心助我的。可現在,老爸把人家攆走,讓小峰自己闖地盤去了,這多傷人的心啊。
“行啦,你可別幫小峰說話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你就別裝好人了!”海子叔撇嘴對黑叔說。
“你才他媽裝好人呢,罵誰呢你!”黑叔瞪眼怒道。轉眼間,倆人就爲了爭論小峰和耗子誰好誰壞吵了起來。
倆人越吵越激烈,都發展到了拍桌子問候對方全家的份上。海子叔絡腮鬍子好像都紮了起來,黑叔那黑黝黝的臉也漲紅了,倆人唾沫橫飛的對罵着。
一旁老爸悠然的吃着菜喝着酒根本不理他倆,身後站着的軍子見狀朝着倆人使勁拍了兩下手,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都看向軍子。軍子用眼睛示意了下還在吃東西的老爸,讓倆人注意。
他倆也覺得有些尷尬,都收了聲,訕訕的看着老爸,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老爸夾了口菜,皺着眉頭嚼了兩口,噗的吐了出來,不滿的說:“真麼雞巴鹹呢!”
“小覺子,去!給我買兩張苞米麪大餅子,我餓了。”老爸這個時候居然想起吃拿東西,陳覺聞聲連忙起身去辦了。陳覺走開之後,老爸伸手示意讓軍子去門口把門看住,軍子也點頭照做了。
老爸看了看包間門口,確定沒有其他人了,目光在倆人伸手遊離着,冷冷的問:“不吵了?完事了?”得到的是二人的沉默。
老爸帶着慍怒的把面前的杯子和碟子推到一旁,開口道:“你也別說小峰好,你也別說耗子強!怎麼回事兒我心裡有數。”
說完這話,老爸看向黑叔說:“你那手錶是小峰過年送的吧,挺貴是不?”黑叔眼睛睜大,嘴角抽動幾下,面露難色的點點頭。下意識的把一直挽着的袖子捋了回去,擋住了露在外面的手錶。
老爸又看向海子叔問:“你上次去舞廳跳舞,幹了個娘們,人家不樂意要報案。是耗子連恐嚇再拿錢的,把這事給你解決了,我沒說錯吧?”
“宇哥……”海子叔紅着臉笑了,然後把頭低了下去。
“你倆真他媽行啊,呵呵!”老爸被氣的樂了起來。
“宇哥,我其實也沒想瞞你,就是感覺這不算啥事,所以……”黑叔尷尬的說,海子叔也忙跟着點頭說:“嗯,嗯!我也是啊,我是怕你爲我操心就沒跟你說,再說也是啥大事兒。”
“拉雞巴倒吧!還你也是,我看你是傻子,你也是什麼玩意兒!”老爸不耐煩的打斷了海子叔的話。
倆人都看着老爸,老爸說道:“其實本來也不是啥事兒,下面的孝敬你們也是應該的。但你們永遠得記着,咱們都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不一定什麼時候就在陰溝裡翻船了。不管是什麼時候、什麼事、什麼人,都得謹慎再謹慎,任何一個環節出岔子了,可能不僅損失的是錢,沒準把命都搭上了。這點事,你們這麼大歲數了不明白?”
聽着老爸把他們現在的境遇說得如此舉步維艱、危機四伏。可爲什麼在我和其他人看來,他們就是那麼風光呢,這讓我有些懷疑老爸這些話的真僞。
我倒是覺得,今天看着老爸坐在那裡,旁邊圍坐着向西街那些個悍將,每個人對他都無比的恭敬,那是多帥的一件事啊。雖然不是跟黑幫電影裡完全一樣的感覺,但也已經讓我久久難忘,甚至有些心生嚮往。
我會不會有一天也像老爸那樣,耀武揚威高高在上,如同衆星捧月一般坐在那裡,每個人都對我馬首是瞻。即使是像海子叔和黑叔那樣的強人,被老爸呵斥也一點不敢反駁。
晚上我躺在牀上,腦子裡不停尋思着這些事情,心情極其複雜。我真的變了,變得不僅接受了這個地下的世界,而且還在慢慢的融入,甚至對此有了追求的慾望。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藥的緣故,迷迷糊糊之中,我產生了或是夢境或是幻覺的場景,我看見了自己如同老爸那樣,霸氣十足的站在街上,身後是數不清的手下,每個人都耀武揚威。所有人在我面前全都敬畏低下了頭,我的面前金光一片……
終於,新的學期如期而至,一個假期就這麼匆匆的結束了,無聊的學校生活再次侵襲。開學的那天,我和陳覺剛走到校門口,迎面就走來了石雪晴。在初春清晨的陽光照耀下,她顯得那麼純潔、那麼充滿陽光。
她也看見了我,我有些不自然的朝她點了下頭,自此上次看電影之後,她對我說完那些話轉身離去,我一直就有種無法釋懷的感覺。我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她,要不要給她道歉呢?
見到我如此,她也只是勉強的笑了下,然後就徑直走進了學校。我十分惆悵的看着她走開,說不出什麼感覺。正這時,在門口檢查學生風貌的值周生對我質問道:“你怎麼不穿校服褲子呢?”
我轉過頭怒視着值周生,也沒管他是三年級的,惡狠狠的說:“你跟誰說話呢?我沒有!就穿這個,你能咋地?”自從我領到校服試穿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穿過那大面口袋一般的校服褲子一次。
值周生也發現了是我,愣了下,求助般的看向周圍其他人,可他們見到是我,也好像覺得我不好惹,全都把目光移到了一旁。我氣呼呼的跟陳覺走進了校門,帶着一股橫行霸道的架勢朝教學樓走去。
校園裡,認識我們的人都主動跟我和陳覺打着招呼,老實一點的碰見了我倆馬上就繞道而行。對這種感覺,我和陳覺都十分享受。
可走了會兒,我突然心裡有些不太舒服,看了眼陳覺說:“天天在學校裡裝逼,沒意思……”
“那你要怎麼樣啊?”陳覺疑惑的看着我問。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痛快!”我心煩的說,心裡卻想起了那天電影院碰見的三個小子,十分囂張的提起孟飛時的樣子,就好像孟飛是他們的保護神一般。
孟飛都可以經常被人提出來做護身符,那我爲什麼就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