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示意吳宇航坐下,環視下我們說:“不管咋說,現在年代不一樣了,一些事兒不光得鬥狠,還得動腦子,憑衝動去做事兒,弄不好自己得吃虧!張金算啥玩意兒,你們就差點給自己搭進去,不還是太嫩?”
我覺得老爸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張金怎麼說在成年人裡也是個狠角色,我們敢動他就已經不容易了。我們是嫩、是衝動,但我起碼沒退縮,我贏回了自己的尊嚴。
耗子接了個電話,說了會兒,低聲對老爸說:“天宇哥,小峰那邊都弄好了,已經去人給他接走了。”
“嗯。”老爸應了聲,而後紛紛道:“你讓他把手下都歸置起來,別急着去搶場子,然後再把鄭瘸子那邊兒擺平。”
“我?”耗子有些爲難的問,似乎有些不太願意去和小峰溝通。
“不是你是誰?你倆不是好兄弟嘛,你不是向着他嘛。”老爸瞄了耗子一眼,冷聲說。耗子把頭低了下去,好像做錯事的樣子。但想想又說,“今天咱們的人露面了,姓鄭的那邊兒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又咋的?帶人去的是你,你和小峰是好兄弟,你去幫忙不也正常嘛。”老爸不在意的說,把自己和這事兒摘得一乾二淨。
“儘量別讓鄭瘸子找我,我不想跟他有聯繫。”老爸強調了一句,耗子點頭稱是就走出了房間。
耗子走了,老爸跟陳小腦袋說:“給這幾個小子找個地方住下,再給他們那傷都弄弄。”又對吳宇航他們幾個說:“你們幾個今晚就在這呆着吧,現在外面肯定亂着呢,在我這兒還能保你們安全。”
陳小腦袋過去帶大家離開,正紛紛離席之時老爸也站了起來,還關心的叮囑道:“都給家打個電話,說去同學家住兩天,自己在外面惹禍,讓家裡人跟着擔心,那可就不爺們了!”
我也準備跟他們一起出去,老爸卻衝陳覺做了個手勢,陳覺趕忙拉住我,示意老爸讓我留下。我心一下就涼了半截,爲沒能躲開這一劫感到沮喪。
見其他人都走了,剛纔和藹可親的老爸終於恢復了冷如冰霜的表情,站在那兒冷眼看着我和陳覺。我坐在那兒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去看老爸,緊張的心情幾乎讓我忘了身上的疼痛。
“當着外人我面子給你了。”老爸忽然說,“你也不小了,該知道點兒好賴了。”
我愣了下,尷尬的擡眼看看他,從嗓子裡嗯了聲,不敢多言。剛纔老爸確實很給面子,沒讓我當着兄弟們的面兒下不來臺,原來他是有意爲之,還以爲他真那麼親民了呢……
“長點兒腦子吧!”老爸一邊披上衣服一邊說,“自己好好合計合計,要是今天你們幾個人裡誰出事兒了,或者張金被你們整死了,捅出簍子來,責任誰扛,得怎麼扛?”
“我扛唄,大不了一命換一命!再說,我也不會讓我那些兄弟有事兒的!”我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想在老爸面前做出有擔當講義氣的架勢。
老爸正往門外走着,聽我這麼一說,那眼角夾了我一下,冷哼道:“你那命咋那麼不值錢呢?你扛,你拿啥扛?沒有你老子我,你們這幾個玩意兒現在不是在醫院就是在派出所了,還他媽覺着自己挺能耐呢!”
說完老爸推門要走,陳覺趕忙走過去問:“乾爹,那和榮街那邊的事兒怎麼辦啊?”
“聽信兒吧,你們都老實點兒!”老爸厲聲說,又用手指指陳覺說:“你也他媽跟他一起犯渾,白教你那麼多事兒了!”
陳覺把頭低了下去,老爸走出房間,在門口又站住了,不知道是跟陳覺還是跟我說:“黑子還自己在外地呢,我得先把他接回來,你們吶就沒有能讓我省心的!”
晚上躺在牀上,身上的傷痛和心中的不安都讓我無法入睡,老爸的那句話好像把我的心徹底攪亂了。如果真惹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我真能扛得了嗎?一命換一命也只是我血衝到頭頂時的衝動想法,如今逐漸平靜下來仔細想想,我真不太相信到時候自己會有那樣的勇氣和魄力。
朦朧之中,我腦海裡仍然會浮現張金冷笑着朝我走來的場面,耳邊還會聽見他掉到井裡時的喊叫,那漆黑的井口在眼前飛來飛去……
第二天,陳覺帶着我去了澡堂子泡澡,老頭說泡個滾燙的熱水澡可以活血化瘀對治傷有幫助,而且我現在確實也髒的夠嗆,陳覺都不怎麼敢離我太近了。
走進霧氣濛濛的浴室,吳宇航他們幾個已經泡在池子裡了,見我來吳宇航朝我招了招手。我剛過去,澡堂子管事兒的就走過來客氣的問:“太子,今天池子新換的水,嫌涼我讓人再加熱水。”
他們幾個都看向了我,我只能尷尬的點點頭說好,只想他趕緊離開,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顯得太過特殊。
胡俊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我,我赤身裸體泡在池子裡,被他這麼看着覺得怪怪的,下意識用手搭在胯部。吳宇航指了下胡俊說:“這傻子還以爲你老爸是你認的老大呢,聽說你是向西街老大的兒子,他還不咋信!”說着他撩了點水潑向胡俊說:“這下你信了吧!”我沒說話只笑了笑,不知道胡俊知道我身份後會是什麼想法。
胡柏航這傢伙在浴池裡也不老實,把這當成游泳池來回遊着,還玩起了潛泳。吳宇航威脅說要往池子裡撒尿,他才浮上來坐在那兒大咧咧的搓着身上的泥垢,惹得我們紛紛閃躲。
正笑看着雙航打鬧,因爲有潔癖從來不下大池子的陳覺走到池邊,輕拍了我肩膀一下,指向從我進來之後就一直坐在池子邊悶不做聲的夏臨。
我這才注意到這小子有些反常,情緒好像很低落,一點也打不起精神來。我猜想他可能還沒從昨天的驚險裡恢復過來,出於關心,我蹚水走過去準備安慰下他。
“咋了,臨子?”我衝他撩了下水說,“別瞎合計了,反正事兒都出了,愛咋咋地吧。”
夏臨嗯了聲,可還是垂頭喪氣的,我坐下來往身上弄着水低聲問:“害怕了?他搖搖頭,還不滿的晃晃腦袋,弄得我莫名其妙,怎麼感覺他好像在跟我發脾氣呢。”
正納悶着,夏臨委屈的說:“意哥,你都不把我當兄弟……”
“啊?”我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不知這話從何說起,“我操,這長時間了,咱哥們還說啥,我啥時候不把你當兄弟了?這話傷感情啊!”
“那你爲啥從沒告訴過我,你老爸是老大呢……”夏臨盯着我問。
這問題還真不太好解釋,怎麼說也有點不信任人家的意思,我尷尬的笑笑,眼睛看着身邊的池水,愣了半晌纔對緩緩的說:“臨子,不是我不把你當兄弟,有的事兒吧,不好說……”
“他們都知道,就瞞着我一個人呢,弄得我跟傻逼似的,你就那麼信不過我?”夏臨不依不饒的問。
我只能給他簡單的解釋,陳覺和胡柏航還有吳宇航他們的關係,然後偷指着胡俊說:“他不也不知道嘛……”
“我跟那結巴比襖?咱是什麼關係!”夏臨高聲說,對我這種比較很不滿。
胡俊聽見結巴倆字馬上站起來,氣呼呼的看向夏臨,我趕緊擺手說:“沒你事兒,沒你事兒,咱倆嘮嗑呢……”
“咱做兄弟多久了,除了這事兒我瞞着你之外,我啥事兒不都給你推心置肺的,我可一直都把你當最好的兄弟,這你承認不?”我很認真的說,他點頭表示我說的屬實。
“那就行唄!”我推了他一下說,“這麼長時間了,你還爲這事兒挑我理,是不是小心眼了!”
“可是……”夏臨還想說什麼,我攔住了他繼續說:“我是不想因爲家裡影響我們的兄弟感情,不管我爸是誰,我都是我,是那個跟你一路打出來的苑意!”
費了番口舌夏臨纔不再糾結,但多少還是抱怨自己知道真相太晚。可我知道,他即使再不高興也不會想離開我們這羣兄弟,與我的一些感覺相似,他也要在我們的環境和團體裡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對於我們一些人來說,選擇過某種生活未必是有什麼目標或者理想,只是因爲那已經變成了習慣,是一種甩不開、逃不掉的依賴,既然無處可去,也就只能堅持這樣下去,直到結束的那天……
眼下情況未明,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情況,連老爸都謹慎的把我們幾個“看管……”了起來,我就知道後面的事兒不會太簡單。這種時候,我們這些人之間的團結和信任最爲重要。
尤其現在看來,夏臨這小子是幾個人裡最慌亂的,情緒也最不穩定,更關鍵的是,他爸可是警察。我不是不信任他,但我實在還是擔心他會頂不住壓力做出什麼對大夥兒不利的事兒來。
對他,我也只能努力讓他覺得我在推心置腹,從而使他信任我也信任大家,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又在利用感情拉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