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假借帶陳浩然出去玩離開了向西街。雖然想幫陳小腦袋,可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得刻意在衆人面前保持些距離,以免其他人非議。在我老爸的地盤上還得偷偷摸摸,人原來真的沒法都隨心所欲,不管何時何地。
“咱上哪兒啊?”陳浩然興致勃勃的問,真以爲我要帶他去玩。
我想想說:“帶你見見世面,看黑社會收小弟。”
“好,這個我愛看!”他傻逼呼呼的勁頭又上來了,還加緊了腳步,這傢伙有時真挺好唬的……
給陳小腦袋打完電話,我走進了和榮街,忽然回想起我們幾個打張金的事兒,一切像夢一般,轉眼間好多事卻物是人非了。
如今街上再沒了往日的熱鬧景象,歌廳、洗頭房、按摩店都大門緊鎖,也不見了那些在此各取所需的男男女女們。經過小峰他們的歌廳,現在也寂靜如斯,好像從來沒發生過那些故事,腦海裡卻浮現着小峰在我眼前被刺的場景。
“這鬼地方收什麼人?”陳浩然茫然的問,我白了他一眼,心想他哪見識這地方曾經的模樣。
來到和榮街後巷一家小店,鄭輝早就帶人等着了,見我來了還是很客氣的起身點頭示意,我也禮貌的打個招呼跟他們坐了下來。
胡俊果然跟來了,白淨的臉還是面無表情,只是瞧瞧我並沒有別的表示,我衝他笑笑,反而覺得跟他這倔脾氣越來越對路了。
“意哥,你要收他們啊?”陳浩然一坐下就大大咧咧的問,我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讓他少說廢話。
他無奈的揉揉胸口,轉頭正好和胡俊對視上了,這小子端詳了胡俊半天,指着他問我:“這不也是個小孩兒嘛!”
他這種輕蔑的態度讓胡俊很不滿,斜了他一眼,看得出來,他看陳浩然也很不順眼。
“人、人也來、來了,我回去了。”胡俊漠然的說着起身要走。
“等會兒!”我伸手攔道。
他疑惑的看向我不知道我什麼意思,我瞄着他說:“等的人沒來被,你要是走了,這事兒成不了。”
“爲、爲啥?”他不服氣的問,我一梗脖子答道:“不爲啥!”
一旁鄭輝說道:“我幫你請假了,你就跟着待會兒唄,別老裝有性格了行不?”看得出這倆人關係還行,有點老大哥跟小老弟的意思。胡俊這纔不太情願的坐回來繼續耍着個性,好像察覺到我是在故意逗他。
一直在用怪異的眼神盯着胡俊的陳浩然忽然咧開嘴,那張黑臉笑開了花似的說:“OHmyGod!怎麼還是個磕巴,說話太逗了!”
此話一出,不光我,連鄭輝幾個人都顯出慌張的神情,誰都知道那個詞對胡俊來說就是個開關,誰嘲笑他誰就要倒黴了。
果然,胡俊眼睛亮一下,狠狠瞪着陳浩然再次站起來,臉上帶着要殺人的表情,陳浩然卻不以爲意,一臉挑釁的看向他。
鄭輝一旁勸道:“俊啊,小哥們開玩笑呢,咋說也是你朋友的朋友,別不懂事兒啊。”
我也瞪向陳浩然,低聲呵斥道:“你他媽能不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最煩人家說這毛病!告訴你,他可進去過,跟你陳覺哥都打個平手……”
“就他?”陳浩然不相信的看看胡俊,還用手比劃向自己的嘴。我趕緊抓住他的胳膊,轉頭對胡俊說:“我這弟弟剛從外國回來,跟洋鬼子玩的腦袋不正常了,就這傻逼樣,你別忘心裡去。”
“我……”陳浩然聽見我罵他還想說什麼,我在下面狠狠踩了他一腳厲聲說:“出來時候咋告訴你的,是不得聽我的,要不以後哪也不帶你去了!”陳浩然這纔沒了脾氣,白了眼胡俊,嘴裡嘟囔起了鳥語。
就在胡俊還站在那兒,鄭輝仍在勸說之時,陳小腦袋匆忙趕來了。他鬼頭鬼腦的看看飯店裡的人,搞得像地下黨接頭似的。我起身揮手向他示意,鄭輝他們忙站起來,鄭重其事的等着他過來。
陳小腦袋佝僂着腰,賊眉鼠眼的走了過來,一見鄭輝幾個就主動去握手,毫無我向他們描繪的那種江湖大哥的派頭。
鄭輝跟他握手打完招呼疑惑的看看他,又看向了我,似乎有些遲疑。我忙過去請還在絮叨着這地方難找的陳小腦袋就坐,嘴裡說着:“陳叔,這麼忙還過來實在太給我面子了,謝謝啊!”手卻拍着他後背做暗示。
他好像這時纔想起我和胡柏航之前提醒過他無論如何都要擺出老大的架子來,馬上挺直腰桿,一本正經的坐下來,用詭異的眼神掃着鄭輝他們,還不時點點頭,像在盤算什麼似的。
“這是我陳叔,他在我爸身邊的年頭比我歲數都大,在咱們向西街相當有一號!”我邊吹噓着邊觀察鄭輝幾個的神情,怕他們對陳小腦袋這幅模樣有所懷疑。
鄭輝點點頭,詢問似的看向胡俊,胡俊那次在向西街也見過陳小腦袋,知道他是老爸身邊的人,竟很配合的點了下頭。
鄭輝這才稍微放下心恭敬的對陳小腦袋說:“陳大哥,久仰了!”陳小腦袋裝的還算有派頭,正襟危坐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你們以前都是給老宋乾的?”陳小腦袋打着官腔問。
“是,在宋大哥的歌廳打工,他最出風頭的時候咱們沒趕上。”鄭輝無奈的笑道。
“社會嘛,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幾個能像天宇哥似的一直都那麼堅挺的!”陳小腦袋洋洋得意的說。
“那是啊!咱們從小就聽向西街天宇大哥的名號,都把他當偶像!”鄭輝忙附和道。
“我聽我侄兒說,你以前來過向西街搶生意,膽兒不小啊!”陳小腦袋提起了這事兒,冷眼看着鄭輝,越來越入戲的感覺。
鄭輝尷尬的說:“我也是沒招兒了,手裡有倆丫蛋想掙錢,和榮街咱們沒場子,其他地方又兵荒馬亂的,只能挨個地方偷摸的接活兒,哪成想到向西街就被逮了,讓太子就給我收拾了,真是太歲頭上動土啊。”
“你還有那買賣呢啊?”陳小腦袋感興趣的問,鄭輝點頭說:“有幾個以前歌廳上班暫時沒地方去的,跟咱們處得又挺好,就一起幹幹,也掙不了多錢。”
聽着鄭輝他們的講述,我漸漸瞭解,他們其實也是底層的混混,但與大賓哥那夥兒無賴不同,他們正值青年,失去了背後的靠山又沒有自己的地盤,卻擺脫不了過去的生活,只能做些帶暗娼撿漏、幫人打架充數、勒索未成年學生之類的邊緣生意維持生計。
在西區,像他們這樣的人也不是少數,只不過鄭輝這人還算畢竟清醒,知道自己沒背景沒本事,翻不起什麼浪來,現在只想找個硬後臺混口飯吃,這也是他們在機緣巧合之下來找我幫忙的原因。
聽鄭輝他們講完自己的情況,我擔心陳小腦袋會沉不住氣馬上就答應了,顯得沒有一點做派。
正想着呢,見他一副爲難模樣的說:“這事兒我還得考慮考慮,跟我的人不光得知根知底還得能辦事,我這人要求高,所以很少有人能跟住我。”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了,他這麼多年也不是全白混了,起碼裝逼拿把還算輕車熟路,只是他那猥瑣的氣質卻沒法完全掩蓋。
鄭輝聽後馬上說:“陳大哥,弟弟我就是想找個安穩吃飯的地方,不想像現在這樣連窩都沒有到處竄,還誰都瞧不起咱們!只要你信咱們這些弟弟,我肯定你好好幹,昧一點兒良心出門就讓車軋死!”
鄭輝起誓發願着,其他幾個人也一臉期待,陳小腦袋還在那兒擺出左右爲難的模樣,我剛想假意從中說些好話,他卻繼續問:“你們要過賬沒啊?”
“收過!”鄭輝趕忙點頭說,“幫人討債、要賬的事兒以前也幹過!”
“真的?”陳小腦袋高聲問,露出喜悅之情。鄭輝嚇了一跳,發愣的看着他,幾個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激動。
“啊……”陳小腦袋假意咳嗽了兩下,然後故作不經意的說:“正好這附近有筆賬要收,你們能行不?”
“沒問題啊!”鄭輝不假思索的是,“多錢的賬,陳大哥您說!”
陳小腦袋伸出三個手指頭,很嚴肅的說:“三千塊錢!”
“三千?”鄭輝詫異起來“陳大哥,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呢吧,才三千啊……”
陳小腦袋臉一沉說:“三千咋地,看的不是錢,是考的你們本事,懂不!”
“明白,明白!”鄭輝點頭道,可我都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麼……
心急的陳小腦袋讓我們在這等着,就着鄭輝幾個人就去“考試了”,我看着陳小腦袋走路都發飄,心裡忍不住發笑。
這時胡俊來到我面前說了聲:“行、行了吧,我走、走了!”
“別走啊,我還有事兒跟你說呢!”我說着追他出了門,在門口伸手抓住了他。
“你幹、幹啥!”胡俊眼睛立起來看向我。
“沒完事兒呢,你急着走啥。”我歪嘴笑着說,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想要逗逗他。
“都沒、沒我事兒了!”胡俊說着,一下就甩開了我的手,力氣還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