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沒露面的主辦方直到警察趕到現場之後纔出現,估計是他們怕事情鬧大造成不好影響才報的警。有了警察的到場,他們這些人也變得正直、嚴厲起來,大聲譴責我們的暴力行爲,還幫着警察把我們這些“主犯”都指認了出來。
自西區舉辦足球比賽以來最大、最惡劣的暴力事件終於在警方出面下平息了,我們一衆人此次事件的積極分子都被帶回區分局接受批評教育去了。光裝我們的警用中型麪包車就來了三輛,還塞得滿滿騰騰的。坐在警車上離開時,外面還傳來救護車的聲音,路旁不少的路人都紛紛駐足觀看,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覺和胡俊坐在我身邊,我身子無力的靠着陳覺,對正用厭惡的神情看着我們的警察懶洋洋的說:“叔,有煙沒,給一根唄。”在換來他的怒視之後,我不屑的笑了下,扭臉看向窗外的雨景。
這次我倒是沒有第一次被抓去時那麼慌亂,一來疲勞和疼痛讓我早就沒心情去想這些了,二來畢竟被帶走了不少人,法不責衆的僥倖心理也讓我鬆心不少。
坐在一個小會議室裡,我和陳覺還有胡柏航全是泥猴般的模樣,但還是在用仇視的目光盯着對面的孟飛、羅帥以及王庭亮。分局的人已經瞭解到了我們的身份,把我們弄到這來等着家裡來領人,而其他人則都在排着長排站在外面的走廊裡。
看來這項莫名其妙的賽事終於到頭了,只不過與最初設想的載譽而歸,在學校進行慶祝儀式不同,我們的最終儀式卻是局子裡。更可笑的是,我們到現在還沒弄清楚這比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都不明白我們踢到這場到底是半決賽還是裁判所說的三四名決賽,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打起了羣架,也不知道我們是在打個什麼勁兒。
渾身上下都溼透了,坐在陰冷的屋子裡我忍不住直打寒戰,溼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腳上的鞋襪也好像都能擰出水來了,這些都讓我很不舒服。窗外還在下着雨,雨點拍打在窗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連成一片。
看着孟飛囂張的坐在對面,所有人裡也屬他毫髮未傷,而且他見我如此狼狽,還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嘲笑。我對他這種讓別人賣命自己躲在後面的懦弱行爲感到不齒,可心裡卻好像還有點羨慕他,起碼沒像我遭了這麼多罪。
忽然覺得自己在打羣架時這麼身先士卒多少顯得過於莽撞,在主要人員不齊全的情況下帶人去對付孟飛的主力部隊,還接連和兩大高手碰面,讓自己陷入困境,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直到吃了不小的苦頭我好像才認清現實,打架厲害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就算再能耐又能憑一己之力打敗多少人,何況人外有人,許多人我連單打獨鬥都未必是對手。
王庭亮的眼睛也一直在陳覺和我身上徘徊,但看陳覺更多的是一種不甘,甚至帶着點惺惺相惜的意味,而看我則完全就是憤恨了,似乎對我放倒了那個志哥十分耿耿於懷,也不知道他和那夥兒人到底都是什麼關係。
不過我這時也想起了那個被我打了喉結的傢伙,也不知道那一下嚴不嚴重,可是罵人沒好口,打人沒好口,當時他那架勢也是要把我往死裡揍,我要是手軟了遭殃的就是自己,這也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吧。
我在心裡安慰着自己,然後壓低聲音問陳覺:“有個人喉嚨這地方讓我給來了一下,沒事兒吧?”
陳覺轉頭看了看我,似乎也有點驚訝,瞄了下孟飛他們,小聲問:“你用了多大力氣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來了一拳……”見他有些緊張,我心裡頓時沒底了。
“那地方下手重了,軟骨塌下去卡了氣管是會死人的。”陳覺很嚴肅的說。
我回憶起那人當時的表現,現在想想那應該是呼吸困難的反應,再想到那之後他就一直都在地上沒有起來,我忽然冒出了冷汗……
我倆正小聲嘀咕着,水耗子模樣的胡柏航一邊揉着腫起來的臉,一邊忍不住把腳從鞋裡那出來,旁若無人的把兩隻腳搭在了桌子上,頓時屋子裡泛起一陣讓人暈眩的異味,弄得陳覺直皺眉頭。
“你他媽把腳放回去!”羅帥怒道,孟飛也厭惡的用手掩住鼻子,鄙夷的看着胡柏航。
我見狀卻故意挑釁似的也把鞋脫了下來,咬緊牙關忍着全身的疼痛把腳丫子搬了來,直衝着對面的他們,還擺手示意陳覺也照做,不過卻被他堅決的拒絕了。
不管何時何地,我在孟飛面前總有種自然而然的心理優勢,這不僅與我跟他的幾次碰面有關,更關鍵的是父輩之間發生的事情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在我心裡,向西街永遠都要壓過長樂街,所以我也應該比他強大,絕對不會示弱。
不過孟飛這小子還真挺狂妄的,現在西區都因爲他們長樂街一片動盪,他們和鄭瘸子的鬥爭也異常激烈的進行着,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都覺得他不可能在這種場合出現,而且前兩場三十八中的比賽他也確實沒露面。但他今天不僅來了,還帶人跟我們大幹一場,也不知道他是過於膽大自信了還是不知死活呢。
正鬥氣似的晾腳放着味,羅帥也被氣得站了起來,警察這時候推門進來了,我和胡柏航趕忙識時務的把腳拿了下來,自然又招致孟飛和羅帥的鄙視。
警察看見了氣勢洶洶站在那兒的羅帥馬上呵斥道:“咋地,還沒打夠襖?到這地方了你還敢放肆!”羅帥翻翻眼皮,忍氣吞聲的坐了下去,我和胡柏航都忍不住偷笑起來。這警察隨後就厲聲命令我們起身出來。
兩邊學校的領導和衆多學生家長都陸續趕到了,樓裡一下變得亂哄哄的,隨處可見來領自己孩子的家長,一個個臉上或是焦急、或是憤怒,我還看見不知道是誰的媽媽正在無助的啜泣着。不停和周圍的人講着什麼。
畢竟只是初中生打架,也沒鬧出人命來,寫了保證書又交了五百元罰款,大家就各自被家裡人領走了。
我們幾個人被帶到了治安科辦公室的門外等了好一會兒,忽然門一開老爸從裡面率先走了出來。陳覺和胡柏航趕忙問好,老爸只是點了下頭,然後用眼睛瞟了我們幾個一下,面無表情的說:“走吧……”
我們剛跟着老爸要離開,那間辦公室裡,孟飛的媽媽和一個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也走了出來,孟飛幾個人忙走了過去,但我發現孟飛似乎用一種帶着敵意的眼光看向那個警察。我還沒來得及弄清他們是怎麼回事兒,陳覺就伸手拉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上老爸趕緊離開。
來到一樓站在門廊之下,發現外面的大門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好多的人和車等在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但我卻並沒發現向西街的人,詫異老爸莫非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我看向老爸,他卻悠然的點了支菸,望着門外的雨天。
我正納悶着,孟飛的媽媽和幾個男人已經帶着孟飛他們也走了過來。我們三個立馬警覺起來,看向面前這些長樂街的人。
“天宇哥,怎麼自己一個人來的啊,現在這麼低調嗎?”孟飛的媽媽怪腔怪調的問,眼裡卻還是止不住的恨意。
老爸叼着煙回頭看了看,露出無所謂的笑容說:“來這兒接孩子,帶那麼多人幹啥,也不是過來搶人的。”
“一個人出門不安全啊,容易出事兒!”女人話裡有話的威脅道。
“要是上這地方都能出事兒,那也就沒啥安全的地方了吧。”老爸還是一臉的輕鬆,對這女人的威脅毫不在意。
不少人從身邊經過,都看向老爸和長樂街的人。想到人家長樂街興師動衆的過來接人,可老爸卻只是自己一個人過來,這是讓我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覺得這麼一比較會在旁人面前顯得沒面子。
老爸說完話把煙扔掉,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樓,帶着我們冒着雨向門外走去,而孟飛他們則跟着孟飛他媽被手下打傘護送着走在另一側。
一邊兒霸氣十足,一邊卻有些落寞甚至是有點寒酸,我忽然感覺自己面對長樂街和孟飛等人一直都有的那種心理優勢正在漸漸的削弱。就像陳覺所說,現在到底誰強勢誰弱勢,真的不太好說了。雖然我不想承認,可卻又不得不承認……
來到門外的小路上,長樂街的看見老爸走出了,全都投來了警覺的目光,好像在看什麼猛獸一般。
見路被堵了,老爸轉頭看向孟飛的媽媽開口道:“老三媳婦,麻煩讓你的人把道閃了,我車堵裡面了。”
“急啥啊,又不是不讓你走,不用害怕。”孟飛的媽媽用有些嘲弄的語氣說。
老爸聞聽,用手擦了下臉上的雨水,回頭看看分局的大門,忽然露出犀利的眼神冷聲說道:“我能來就能走,不是你讓不讓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