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街的人都圍了上來,每個人都虎視眈眈的看着老爸,好像現在那女人一聲令下,他們馬上就會一擁而上似的。這樣的處境讓我不由得也緊張起來,更爲老爸的安危有些擔憂。
正如老爸說過的,別人懼怕他但卻也痛恨他,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等着機會置他於死地。看着兩旁長樂街的人,他們的眼神讓我心驚膽戰,我神經質的擔心人會不會真有什麼人突然襲擊老爸。
“我就一個人帶仨小孩兒,你們用不着這麼興師動衆的,這是分局門口,不是你們長樂街街口。”老爸環視了一圈,轉頭盯向那女人,“我現在就走過去,你要是不想讓我走,最好找個足夠的理由!”
“天宇哥,你現在也知道拿警察當擋箭牌了啊?”女人輕蔑的說,“可沒辦法啊,咱們現在就是人多勢衆。”
老爸皺皺眉說:“別跟我耍小孩兒嚇唬人這套,你人多人少跟我也沒啥關係,我活我的,你們過你們的,誰也別惹誰就挺好。”
聽到老爸這麼說,那女人忍不住陰冷的笑了起來,然後死盯着老爸說:“沒想到啊,天宇哥也能說出來這樣的話,看來你自己也知道身邊沒人,折騰不起來了吧!”
“你們能折騰就繼續,不用管我。”老爸語氣平淡的說,“不過我現在要走,你們最好給我把路讓了,在這地方這麼耗着對誰也沒好處。”
女人轉頭看看那些手下,輕蔑的瞥了老爸一眼,很囂張的說道:“怪咱們來的人太多了,確實有點阻礙交通,那咱們先走啦,天宇哥您稍等會兒吧!”說完話,她擡手示意那些手下離開,那些人一個個都不服不忿的看着老爸,慢吞吞的往回走着。
天空還下着雨,並不寬敞的路上全都是長樂街的人和車,我們根本就無法離開,只能站在雨裡等着長樂街的人先走。老爸站在那兒,從背後看去雨水落在他的頭上和肩上四下濺開,彷彿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層看不見的氣場,他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無動於衷。
長樂街的紛紛開着車從我們面前經過,老爸仍然只是默默的看着,任憑他們趾高氣昂的離開,還挑釁般的衝我們按了按喇叭。我透過車窗似乎都能看見他們那得意的神情,彷彿正在向老爸示威一般。
我從來沒想過老爸會遇到今天這種情況,一直以來我都認爲所有人都懼怕着老爸,很少有人敢觸犯他的威嚴,同樣也包括長樂街的人。但如今長樂街的風頭正勁和老爸的略顯落寞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老爸真有了些許虎落平陽的感覺。
“乾爹,開車追上去撞他們得了,讓他們再他媽裝逼,操!”胡柏航忍不住憤然的說,對長樂街如此囂張感到不滿。
我也看向了老爸,雖然我知道他不會這麼衝動,可我實在不相信老爸會輕易的嚥下這口氣來,容忍長樂街的這麼放肆,難道他就不怕長樂街會變本加厲,以後都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可一直等了好久,眼睜睜看着長樂街的車隊揚長而去了,老爸才走向了自己的車,一言不發的開門上車了。
車向西街駛去的路上,我一直對剛纔的場景耿耿於懷,我鬧不懂老爸現在是怎麼了。剛纔那一幕應該被很多人的看見了,這是多沒面子的事情,老爸難道心裡就能舒服?實在無法想象,他可是個老大,長樂街過去都是他的手下敗將,多半個西區也曾經對他折服,可現在……
晚上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內心的迷茫和彷徨要比疲憊和疼痛更讓我備受煎熬。回想起老爸在長樂街那些人面前近乎“忍氣吞聲”的表現,在我看來這種示弱,簡直要比我自己被人狠狠揍一頓或是毫不留情的羞辱一番還要痛苦。
我反覆的在想着,是不是一直以來我都把老爸看得太高了,也許他真的沒有我一直想的那麼強大。這種落差讓我產生了一種隱隱的恥辱感,我極其不情願的察覺,即使是面對敵人,老爸也沒有我以往想象中的那麼強勢了,他的退讓和隱忍讓使我一時真的很難接受,也分不清楚現在到底熟強熟弱了。
我甚至隱隱有種擔憂,覺得如此下去,以後我會在孟飛的那些人面前擡不起頭來的。畢竟,向西街可是我最大的支撐,如果向西街真的被長樂街壓制甚至是壓垮,那對我來說真不知道會意味着什麼,我失去的將會很多很多。
第二天我們幾個準備去看看陳浩然,這小子似乎傷得不輕,現在還在醫院呢。雖然因爲月兒的事情,陳覺一直都冷落着他,但聽說他的狀況,陳覺也不由得愁容滿面,爲這個族弟擔心起來,急着想去看看。
找到了老爸,提出要去看陳浩然,老爸只是點點頭示意晚些再去也沒多言。我們幾個坐在一邊兒還沒離開,陳小腦袋就走了進來,來到來老爸面前說道:“天宇哥,醫藥費我讓人給長樂街送過去了……”
醫藥費?長樂街?我們幾個全都愣住了,一臉驚訝的模樣,不知道陳小腦袋在說什麼。我已經站了起來,睜大眼睛看着老爸和陳小腦袋,想都沒想就大聲問道:“啥醫藥費啊?給誰的?”
“咋地,這錢你要出襖?”老爸冷眼看着我說道:“你把人家喉結給幹下去了,差點弄出來人命,你自己不知道襖?”
“這……”我呆在了那兒,又回想起那個被我擊中喉結的小子,差點忘了自己還捅了這麼一個簍子。雖然心裡也覺得這事兒挺懸的,可又很是不服氣,覺得這是雙方打架,卻由我們賠醫藥費,這簡直就是示弱的變現了,這讓我萬不能接受。
“我那是正當防衛,把他打死了也是活該!”我忿忿不平的說道。
“你他媽防衛什麼玩意兒,你們這就是打架鬥毆,要是真弄出了人命來我看你咋辦!”老爸厲聲喝道。
“那咱們的人受傷了,他們咋不賠錢呢?”我據理力爭道。
老爸瞪了我一眼道:“哪個差點出人命,不都是小傷嘛,就你弄的這個不是鬧着玩的!怎麼你自己惹禍了,你還挺有理的呢?踢個破球都能惹出來這麼多事兒,自己說是不是有病?”
我怔怔的看着老爸,忽然感覺他變了,變得不再強勢、不再威風八面,反而開始謹小慎微、膽小怕事起來,我真懷疑他還是不是那個老爸,爲什麼自此他從局裡出來之後整個人就來了個大變樣呢,難道他真像底下人謠傳的那樣被嚇了破膽?
去醫院的路上,我都是悶悶不樂,也不願意去看老爸,我覺得他變了,起碼變得不是我期望的那樣了,我有一種神話被打破的失落和沮喪。
但更主要的是,我因此開始害怕了起來,認爲老爸的軟弱將直接影響到我以後的人生,我將失去硬氣的資本,甚至顏面掃地。我擔心會又一次陷入過去的日子之中,那些可怕的充滿屈辱的記憶我永遠都不想再經歷了。
陳覺和胡柏航對老爸的行爲也很不解,在他們看來那也是對長樂街的一種示弱,誰也不明白老爸爲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成人之間發生衝突,那賠了醫藥費的那一方就代表了人數,甚至是俯首稱臣。即使是我們小孩之間發生衝了突,事先也說好我們不代表各自的身後的勢力,可這樣的做法也好說不好聽,起碼在我看來是很傷面子的。
到了醫院,我無精打采的跟着他們來到骨科住院處,陳覺的奶奶正帶着月兒在病房照顧陳浩然,一進病房看見坐在牀上的陳浩然我們就全都呆住了。
右臂也上着夾板吊在脖子上的陳浩然臉腫的嚇人,都有點脫相了,一隻眼睛周圍嚴重紅腫的睜不開了,腦袋上還明顯長了幾個大包,看着傷勢一點兒也不輕。
見我們來了,這小子還要逞能,歪着不敢動的脖子把身子挺直了起來,嘴裡含含糊糊的說着什麼,我們也聽的不太明白。
見我們來了,陳覺的奶奶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看看老爸又看看我,那樣子好像還帶着些責怪,這讓我心裡很不舒服。但我也知道陳浩然是幫我打架才弄成這樣的,老太太埋怨我也不是沒有道理,愧疚的心情又涌了上來。
“小子,你沒事兒吧?”我看着都認不出來模樣的陳浩然,很過意不去的問。
他竟然還露出了個慘笑,很不在意的晃了晃身子代表搖頭,吐字不清的說:“這算啥事兒啊,小意思,小意思……”
“還逞能呢,都骨折了!”陳覺的奶奶抱怨道:“跟着踢個球也能打仗,還弄成這樣,太讓人操心了!”
骨折?我看着陳浩然叼着胸前的手臂,忍不住狠狠的咬了咬牙,心裡直罵王庭亮和二黑下手太狠了。
一直沒說話的陳覺來到陳浩然面前,露出關切的表情,陳浩然腫着的臉去露出了沒心沒肺的傻笑。
我轉頭看向老爸,很想問問他,陳浩然被打成這樣難道是小傷?爲什麼長樂街沒給他拿醫藥費?心裡更覺得老爸是在給自己的示弱找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