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吩咐去找鄭輝,正碰見在一個人搬着東西的胡俊,便向他詢問鄭輝在哪兒,他看都沒看我往後面鍋爐房一指,繼續自顧自的幹活了,也不知道今天他幹活能掙多錢,竟然還挺認真。
進鍋爐房前,我看四下無人便偷偷抽了支菸,正抽着隱約聽見身後開着的窗戶傳出說話聲。側耳傾聽,正是躲在這兒偷懶讓胡俊一個人幹活的鄭輝他們,出於好奇我就聽了起來。
“輝哥,你說咱這算啥,跟雞巴苦力似的,吃飯也不讓咱去,就給咱破雞巴盒飯吃。”一個聲音抱怨起來。
“是啊,輝哥,我看根本就沒把咱當自己人,純屬玩人呢!”另一個人也附和着。
“哪那麼多廢話,又不是不給工錢,拿錢辦事兒就得了,不一直都這樣嘛!”鄭輝安撫的說。
“那不還是力工嘛,咱又不是搬家公司,當初不也是爲投靠個牛逼人才找的他們向西街,結果現在裡外沒人承認咱們,我都不知道自己算是跟誰混的。”第一個說話的人又發起牢騷,其他幾個人好像也贊成他的話。
“就你事兒多,這點逼活都胡俊一人在外面幹,你白他媽拿錢還說個雞巴!”鄭輝不耐煩的說,但語氣裡也帶着不太明顯的怨氣。
又有人說道:“輝哥,陳哥前一陣兒說以後出去報他號,還說有機會就帶咱們乾點兒別的,你當時咋不吱聲呢?”
“我吱啥聲?他當時是看那老三出事兒了才這說的,可你們沒看出來,現在老三沒了,可啥都跟以前一樣,出去報他號一樣沒人承認咱是向西街的。”鄭輝無奈的說。
“不是啊,他前兩天吃飯時候又說了,你那天喝多了可能沒記住,我總覺着他好像有啥別的意思。”一個人忙說道。
“啥意思?你少他媽瞎呲呲,幹自己的事兒得了!”鄭輝喝止道:“人家用咱,咱就好好幹,有錢賺就行,人家要真看不上咱,那咱就走,反正現在咱們人也不少,到哪兒還不能吃飯,說到底不還是圖意有天宇哥這棵大樹罩着嘛。”
鄭輝的話很實在也很無奈,當初他們滿腔熱情誠心投奔,老爸出於各方面考慮卻沒把他們收到麾下,但他們這些人一直盡心做事兒,即便外界盛傳向西街岌岌可危,已經小有勢力的他們也沒隨便轉舵,還繼續效力,這也是我對鄭輝印象還不錯的原因,想到我是他的“介紹人”,也感到與有榮焉。
今天聽他們背地裡對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身份有怨言,我也有點不舒服,老爸一直都讓陳小腦袋用僱外人的待遇對他們,即便向西街並不缺人手收賬,他們要賬的分成比那些“自己人”高出一截,雖然是“臨時工”但收入並不低。
但即使這樣他們還不滿意,又因爲所謂身份挑起毛病,我很納悶,爲什麼人要求別人時總很難滿意,不管別人做到什麼程度,只要稍不合心意就是別人不對,免不了又怨又罵,就好像恨不得全世界以他一個人爲中心纔好。
聽他們還在說,我有些忍不住了,扔掉菸蒂衝着窗戶喊了聲:“輝哥,你來一趟,我老爸找你!”一聽到我的聲音,窗子裡面馬上就靜了下來,我完全可以想象出他們那些人的慌亂和尷尬。
鄭輝應了聲就急急忙忙的小跑出來,出門時還做樣子的回頭衝裡面的人嚷道:“都他媽歇會兒就得了,該幹活就幹活去,天都黑了,早幹完早拉倒!”
我面無表情的轉身往回走,鄭輝急忙跟過來,神情有些不鎮定,好像沒想到老爸會特意要見他。上樓時他還試探着問我老爸有什麼事兒,雖然我實際上一無所知,但卻故作漠然擺出無可奉告的樣子,弄得他直犯合計。
他們關於陳小腦袋的話讓我不禁起疑,雖然這種猜疑我不太願意接受,但在這人人唯利是圖的世界,誰做出什麼樣的行爲都並非不可能,或許老爸說的那條不爭食的瘦魚胃口也開始變大了,而一直幫他辦事的鄭輝如果跟他一起有什麼陰謀也不是不可能的。
來到老爸那間辦公室,我煞有介事的示意鄭輝等着,然後推門走進去。一進屋我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只見老爸上衣撩起露出肚子坐在沙發上,在他面前還蹲着個女人,雖然我只看見那女人的背影,但一看那都要露出屁股的短裙,我就知道是趙紅。
趙紅此時蹲在那兒正低頭鼓搗着什麼,隨着她胳膊的動作老爸面容也緊皺起來,他倆這個樣子讓我實在又羞又怒,心想倆人歲數都多大了,怎麼也不分場合、時間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在搞這種事兒,而且還不關門,也不怕影響了我的身心健康,這個女人果然風騷!
我正在錯愕之時去發現趙紅站了起來,手裡拿着個很細的注射器,還玩笑似的用指頭捅了下老爸那發福的肚子問:“扎得疼不?”老爸沒說話只是搖搖頭,然後把衣服放了回去。
原來不是在幹那種事兒啊,看來是我想歪了,可看這樣趙紅怎麼像在用針扎老爸的肚子,可老爸爲什麼要讓她給自己扎針,這玩的是什麼花樣?
“你倆幹啥呢?”我回過神來,厲聲問了句。這時倆人才看見了我,我一臉的怒氣,他倆都怔了下,不明白我是怎麼了。
“小意啊。”趙紅笑着說,“給你爸扎一針,他身體……”老爸這時卻咳嗽了一聲,好像有意打斷她的話,擺手示意讓她去一邊坐着。
見趙紅把那隻注射器扔到垃圾桶,我上前幾步,態度十分不友好白了她眼說:“沒事兒扎啥針啊,嚇人吧啦的!”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老爸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沒什麼好事兒,有一剎那,我甚至都冒出了她在慫恿老爸吸毒的念頭。畢竟以我現在的認知,我還真沒見過什麼針是往肚子上扎的,印象裡只有那些癮君子纔會用針扎身上各種地方吧。
我還想追問,但更多是要找趙紅的彆扭,老爸卻冷聲問:“人喊來沒?”
“來了,我讓他在門口等着呢……”我答道,還想繼續說關於針的事兒,老爸眼睛一立,聲音提高到連門口鄭輝都能聽見說:“讓人家在外面等啥,你一天哪他媽那麼多講究,趕緊給人家帶進來!”
見老爸用異樣的眼光看向我,我卻好像明白了他的用意,猜想他這麼說話應該是給鄭輝聽的,趕緊出去把鄭輝給叫了進來。
鄭輝雖然幫着收賬也有些日子了,但他幾乎就沒和老爸見過幾次面兒,老爸也一直好像刻意跟他們那些人保持高高在上的距離。今天如此近距離的面對老爸,這個他一直奉爲偶像的人,緊張的情緒十分明顯,連問候都有點結巴,笑得也很僵硬,有點兒無措的感覺。
“鄭輝,來,坐下!”老爸倒很自然擺手讓他坐下。鄭輝四下看看,竟一時不知該坐哪兒,老爸見狀淡然一笑,示意讓他跟自己坐到沙發上。他這才誠惶誠恐的坐下來,眼睛太敢正視老爸,彷彿在努力平伏着面對偶像時難以控制的情緒。
“今天累夠嗆吧?”老爸笑着寒暄起來,鄭輝忙搖頭說:“沒啥,沒啥,都應該的……”
趙紅過來給鄭輝遞上支菸,笑盈盈的說:“小輝兄弟挺實誠的,帶着那些弟兄們忙前忙後不容易,姐姐還真得謝謝你們呢!”鄭輝恭恭敬敬的接過煙說了聲謝謝紅姐,既不好意思又有些許得意的露出笑容,對得到老爸和趙紅的誇獎受寵若驚一般。
“你紅姐這事兒媽能夸人不容易。”老爸調侃的說然後指指四周,“這邊兒的生意我不一定有空管,你多幫你紅姐忙活。你是年輕人,有精力有腦子,看你辦事也挺踏實,我信得過你。”
聽老爸這話鄭輝一時不明所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爸,愣了會兒才結結巴巴的問:“天宇哥,你這是……讓我……”
“這是新買賣,難免人生地不熟,雖然跟這片兒的痞子都說好了,但沒自己人也不行。以後你們就在這看場,錢啥的跟紅姐商量,差不了你的。”老爸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說着,鄭輝已經徹底呆住了。
“那我擱誰手底下啊?”鄭輝又慌神了一陣才問,老爸聳聳肩說:“就跟你紅姐唄,她是老闆,你聽她一人的就行,剩下的事兒你說話算!”
“天宇哥,你不是開玩笑吧?”鄭輝眼睛瞪得老大,還不太敢相信自己竟一躍而起了。
“你是宇哥的小兄弟,他跟你開這玩笑幹啥。”趙紅笑道。
“我是天宇哥的兄弟了?”鄭輝欣喜的問,差點激動的站起來。
“這話說的,你幫宇哥辦事那當然就是宇哥的兄弟了!”趙紅笑眯眯的說着,還讚許的拍了拍鄭輝的肩膀,給鄭輝弄得耳根都紅了,老爸也點點頭,認同了趙紅的說法。
“那陳哥那邊的活兒咋辦啊?”稍微平靜些的鄭輝想起陳小腦袋那邊的買賣來。
老爸叼着煙不在意似的說:“沒事兒,我對他有別的安排……”說完話嘴角揚起一絲莫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