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病牀上夏臨,對我已經造成了無比巨大的打擊,現在他爸竟然也來把責任怪罪到我頭上,這種感覺還真是有些痛不欲生。對於眼前這個男人那出離憤怒的樣子,我既感到慌亂又有點委屈,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更不願被當成害夏臨的推手。
但事情真的不是我不想就可以不發生,一切就這麼降臨了,我只覺得世界在這一刻都在崩塌着,眼淚也終於少有的在外人面前忍不住流淌了出來。
其他人急忙過來勸阻,讓夏臨他爸不要這麼激動,可一切都無濟於事,他就跟瘋了似的,不斷對我吼着,情緒失控般的譴責着我,認爲夏臨這樣都是被我害的。我想跟他解釋,卻又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任憑他揪着衣領用力搖晃我,他那猙獰的面孔貼近了我的臉,情緒激動之下噴出來的口水也濺在了我臉上。
被他推搡之時,我身體無力的向後仰去,卻還是不甘心的扭頭看向了屋子裡的夏臨,心裡仍然不太敢相信這都是真的,努力把眼睛緊閉上,想抑制住淚水,更想讓眼前這些景象消失,只覺得這個噩夢太可怕了,可爲什麼卻遲遲都不醒呢。
這個時候夏臨的媽媽也聞聲走了出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看見自己的丈夫正在對我這個跟他們兒子一邊大的小子暴怒,慌忙也過來阻攔。在她和路過的幾個成人的拉扯下,夏臨他爸在被拉開,但他還是不依不饒的猛推了我胸口一下,我後背直接撞到了走廊的牆上。
“滾,你給滾,再讓我看着你,我他媽馬上就弄死你!”夏臨他爸對我咆哮着,憤怒的聲音在走廊迴盪。
“老夏,你咋的啦,跟個孩子動啥手啊,這不都是咱家小臨的同學嘛。”夏臨的媽媽有些驚慌失措,擔心丈夫是不是因爲兒子的事兒有些精神崩潰了。
夏臨他爸卻指着我答道:“沒這他媽什麼同學,小臨也不能變成這樣,都是被他們害的,坑人的玩意兒!”夏臨的媽媽疑惑的看了看我們,似乎不明白他說什麼,看樣子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是太瞭解。
“我早就告訴過他,離這些破事兒遠點,別跟着瞎攙和,可他就是不聽我的,結果就因爲跟這些敗類在一起出事了吧!他爲啥就不聽我的呢,爲啥啊,操他媽的!”夏臨他爸痛苦的嘶吼着,雙手用力抱頭蹲在了地上,一副滿是懊悔的模樣。
我想起夏臨對我說過,他爸曾經提醒過他跟我保持距離,那個時候他還很義氣的表示不會聽他爸的,以此來證明我們之間的兄弟情義。如今夏臨果然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出了事兒,即便我不是直接的誘因,但他爸的警告還是一語成讖,莫非他爸早就料到跟我在一起不會又好事兒?
我絕望的靠在牆上一動不動,後悔不已的夏臨他爸,目瞪口呆的夏臨媽媽,看着他們,我心如刀絞。對他們最重要的人自己唯一的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們要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痛苦,這種無助和絕望不是誰都輕易能瞭解的。
尤其是夏臨他爸,這個有警察身份的男人其實也不可避免的與老爸他們那類人有着或深或淺的交情,他現在這個位子還是靠老爸幫助纔得到的。但與“壞人”有交集的他卻很反對兒子和我這樣的人關係太密切,這類關係其中的苦辣酸甜也許他最清楚,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走跟自己同樣的軌跡吧。
自己和黑道打交道,卻要求兒子遠離那樣的人,這似乎跟老爸從來不支持我出來混有着異曲同工之處,他們做的事情卻不允許我們去模仿,成人對我們的要求和期望有時真的讓我們感到不解和迷茫。
看着夏臨他爸肆意宣泄着內心的悲憤,我也陷入了痛苦的反思之中,開始思索從開始到現在,我們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錯了,而我們卻渾然不知還一錯再錯,結果才釀成了今天的悲劇。
“你們走吧……”夏臨的媽媽在自己丈夫斷斷續續的自責與敘述中已經聽明白了幾分,神情黯淡的對我們說着,還用哀怨的眼神看向了我,那目光好像劍一般狠狠刺在了我心坎。
下了逐客令之後,這女人就忍不住捂嘴抽泣起來,還頗爲無奈的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丈夫,彷彿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都只能換成了嗚嗚的哭泣聲。
可我還是不太情願離開,仍然想多看看夏臨,甚至還抱着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爲會有電視裡那種奇蹟情節發生,如果真可以那樣,那哪怕夏臨他爸揍我個半死我也會心甘情願的。
“滾,給我滾!”見我遲遲不動,夏臨他爸又激動起來,看樣子又準備過來跟我動手。
就在他站起來要再次向我撲來的時候,老爸卻忽然出現在一邊兒,見夏臨他爸還要發作,老爸邁步站到了我前面,背對着我,眼睛直視着夏臨他爸。看見老爸忽然出現,夏臨他爸也是一怔,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但沒敢輕舉妄動。
“把你兒子帶走行不,別讓他來了!”夏臨老爸半晌纔開口道,那語氣簡直都帶着哀求,就好像一刻也不想再看我似的。
“我就是來找他回去的。”老爸平靜的說,轉頭瞟了我一眼,那神情彷彿是在問我“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至於夏臨這事兒本身對他好像並沒什麼影響,他甚至都沒往裡面看夏臨一眼,一切都跟他無關一般。
老爸的無動於衷讓我十分不舒服,覺得即使他和夏臨沒什麼很深的關係,但他至少也缺乏起碼的同情心,可他擋住夏臨他爸的樣子卻還讓我有種別樣的感覺,他的到來也使我心緒稍微平靜了一點兒。
“走吧。”老爸對我吩咐道:“派出所找你做筆錄調查情況。”我有點發愣,不知道是確有其事,還是老爸找了個幫我脫身的藉口,糾結的看了看屋裡的夏臨,又面露難色的看向老爸。
老爸示意陳覺帶我走,然後又對夏臨他爸說:“既然你都報案了,派出所也立案調查了,那你該咋辦就咋辦,這是你這自己的事兒,跟別人也沒關係。不過,我提醒你,該找誰找誰,別把怨氣亂撒別人身上,不管大人小孩兒,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選的,這你應該明白!”
被老爸這麼一說,夏臨他爸面容的一下僵住了,可老爸卻絲毫不感覺自己這樣說不近人情,轉身說了聲走,就強硬的帶我離開了醫院。
走出醫院站在路邊,老爸掏出煙抽了起來,眼睛看都沒看我和陳覺,我和陳覺則無比沮喪的站在那兒,夏臨的事情讓我倆提不起一點兒的精神來,我們都有些不太知道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
煙快抽完了,老爸才忽然轉頭看向我,冷聲問:“這下你滿意了唄?以後還作不?”
“我……”我一時語塞,再也沒了臨出來時那勁頭,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裡,找一個安靜的角落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走吧,去派出所。”老爸扔掉菸頭有些無奈的說,“他們自己人出事兒,辦事兒倒是撒楞起來了,這要是普通老百姓,不託個一禮拜,誰他媽稀得管啊。”
原來還真有這事兒,夏臨他爸已經報案了,警察也介入了調查。雖然我心裡好像還有點莫名的不甘心,但這也許是現在讓孟飛他們承擔相應的代價最好方法了,而且這又是夏臨家裡的意思,那我還是積極配合爲好。
老爸開車帶着我倆奔着和榮街那邊的派出所而去,事情是在他們管片發生的,前期調查之類的自然也落在了他們身上。車停派出所門口,我和陳覺剛要下車,老爸卻攔住了我們。
“待會兒進去知道咋說不?”老爸盯着我問,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想想說:“該咋說咋說唄,反正是孟飛他們乾的,我咬死他就行了。”
“你實話實說我不管,反正有一點你記住,不管人家咋問,你都只能承認自己去看熱鬧的,不是去打仗的,更不能說什麼誰是衝着你來的話,記住沒?”老爸神情嚴肅的命令道。
“啥意思啊?”我不解的問,覺得這好像不完全是實話實說吧。
“沒啥意思,你要是不想再多惹麻煩,也讓我消停消停,你就照我告訴你的這麼去說,你要是個豬腦子,你他媽就愛咋說咋說吧!”老爸眼睛立了起來,態度卻相當堅決。
我有點兒不滿的把臉扭到了一旁,老爸繼續冷聲說:“告訴你,檯球廳那邊兒也報案了,他們那頭有個小子重傷住院呢,人家說是你打的,你紅姨幫你在想辦法擺,你要是不知死活,那誰也攔不住你!”
聽到這話,我不禁滲出了冷汗,一直都在想着夏臨的事兒,我卻忘了自己把那個黃慶也打得夠嗆,萬一有什麼差池,別說孟飛會不會被繩之以法,我沒準就先折裡面了,老爸的警告讓我不得不慎重起來。
剛下車,我就是一驚呆,只見這不太大的派出所外竟然停了好幾輛小轎車,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