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家誠心相請,而我也確實餓了,面子這一桌的殘羹剩飯實在又沒法吃,爲了表示接受她的好意,我也儘量客氣的道謝,表示簡單再上幾道菜就行了,可胡柏航卻不肯善罷甘休,眼皮一翻道:“那你就按剛纔那席面再上一桌吧,好好的一桌子菜都讓那幫畜生給糟踐了!”
睿睿也沒說什麼,對我倆笑了笑起身就出去找服務員了,胡柏航見狀憤憤不平的對我說:“操,這個小丫崽子,架子還不小,真合計她爹是村長就咋地了!還弄一幫傻大個給她當‘護花使者’,真他媽噁心!”
我只好衝他擺擺手,示意他別再多說,因爲我已經發現孫村長正瞟向我們這桌,實在擔心他的話會被人家的爸爸聽見,那可就不太好了。
“誒,我瞅那丫頭看你的眼神不對啊,是不是看上你了呢?”我壞笑着低聲問道,胡柏航一聽馬上就面露噁心急聲說:“操,別膈應我行不,讓她看上,那簡直比死都得難受,誰得多倒黴啊能讓她看上!”
“感情這事兒可說不定,沒準惹王八看綠豆就對眼了呢。”我繼續調侃着,他則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生怕自己真跟那個女孩兒有一丁點的瓜葛。
我倆正逗着,睿睿已經安排好了菜的事情走了回來,禮貌的要我倆稍待片刻,菜馬上就到,胡柏航一臉不耐煩的敲着盤子,眼睛卻不敢多看她一下,我則低頭竊笑,還不停在下面做出衝鋒的手勢慫恿着他不要逃避這段天賜良緣。
菜終於重新上來了,胡柏航可能是爲了掩飾尷尬,做出大咧咧的樣子,伸手就掰了兩個雞腿,遞給我一個,自己也拿着一個,連聲對我說着吃,好像是怕我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他則張大嘴就是一口。
我拿着雞腿還想逗他,卻發現嘴裡含着雞腿的他神情有些異樣,甚至還帶着些痛苦,幾秒鐘之後他就把嘴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臉比苦瓜還要苦的伸了伸舌頭低頭看着雞腿罵道:“我操,這是啥逼玩意兒啊,咋這個味兒的呢!”
見他這樣我也不明白是怎麼了,疑惑的看了看我手裡這隻雞腿,小心翼翼的用舌頭舔了一下,頓時一股強烈的辛辣味就刺激到了我的味覺,我馬上就被嗆得咳嗽了起來,急忙把雞腿扔到了桌子上。
看到我倆被辣得抓耳撓腮,對面的睿睿也露出勝利者般的得意笑容,慢悠悠的從兜裡掏出兩管已經擠光了的芥末,還挑釁的衝我倆晃了晃,我這才明白這肯定都是她搞的鬼,看來她是把芥末都抹在了菜上,這手可真夠狠的了!
“操,你……”胡柏航想要破口大罵,可卻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不停用手扇着舌頭,手忙腳亂的四下找起水來。
老爸他們那桌也終於發現了我們這頭的情況,全都不明所以的看了過來,孫村長觀瞧了會兒馬上就嚴厲的開口道:“睿睿,是不是你幹啥了,這麼胡鬧呢!”
“沒有啊,爸,可能是廚師做菜的時候辣得放多了吧。”睿睿很“無辜”的回答道,正喝着水的胡柏航一聽馬上放下茶壺指着她大聲控訴起罪行來,這反倒惹得睿睿咯咯直笑,一笑起來她那張臉就更不忍直視了。
一片混亂之後,孫村長裝模作樣的數落了自己女兒一番,看得出來他倒是很心疼這個寶貝千金,哪怕她長成那樣,但也是十分嬌慣。老爸則幸災樂禍的瞧了瞧我倆,然後很大度的讓孫村長不要介意,認爲這都是小孩兒之間在開玩笑,做這樣的事兒說明關係好。
“誰跟她好啊,也不照照鏡子……”胡柏航還想發火,老爸卻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收聲滿腹委屈的把頭低了下去。
“這是我乾兒子,以後他還要跟着濤子在向東街那邊兒做事兒呢。”老爸這纔對孫村長介紹道,孫村長聽後點點頭,還煞有其事的稱讚了胡柏航兩句,又囑咐李濤對他多加關照,不過從他眼裡我能看出來,在他看來胡柏航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邋遢小痞子而已,並沒有怎麼在意。
“天宇哥,下個月咱們黃臺就又要村幹部選舉了,你可得多幫兄弟忙啊。”孫村長對準備離開的老爸拜託道,剛纔吃飯時他們好像也提到了這事兒,但因爲我們這桌過於熱鬧,具體怎麼回事兒我也沒聽太清楚。
“這話說的了,都是自己人,雖然我沒啥大能耐,但能出把力就出一把,要錢要人你儘管開口!”老爸很豪爽的應道,不知道爲什麼,在孫村長這樣的人面前老爸都有意表現都很江湖很勢利,比平時少了那麼一點兒的內斂,說話辦事都直接了不少。
孫村長頗爲滿意的點點頭說:“我也是想爲黃臺多做幾年貢獻,就怕有的老百姓他不理解,再受別人的煽呼拆我臺,那對整個黃臺可都是不小的損失啊。既然天宇哥能伸手幫忙,那我就太謝謝了,只不過你那邊兒現在方便不啊,能不能耽誤你事兒了?”
聽到這話老爸故作疑惑的看着他問道:“怎麼不方便,我有啥事兒啊,我咋自己都不知道呢啊?”說罷就哈哈大笑起來,孫村長也附和的笑着,還讚許的拍了拍老爸的肩膀。
老爸和孫村長商議好了事情,孫村長便吩咐李濤送客,胡柏航不甘心的回頭看了看站在自己爸爸身後的睿睿,睿睿則笑呵呵的衝我倆擺手再見,另一隻手裡還攥着她作案的兇器,胡柏航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裡的惱怒,臨出門時面目猙獰的朝睿睿使勁吐了吐舌頭,口水都要噴了出來,弄得見此一幕的孫村長還有點莫名其妙。
跟着李濤來到飯店外面,老爸叮囑李濤好好養傷,李濤畢恭畢敬的聽着不時點下頭,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讓我絲毫找不到那天手刃金老三時的兇狠,感覺上老爸似乎給了他不小的震懾。
“放心,你姐夫這頭的忙我肯定幫,答應你的事兒我也早晚會兌現,你還年輕啥事兒千萬不能急,你跟那幫傢伙可不一樣!”老爸慢悠悠的說着,李濤誠惶誠恐的點點頭,還對老爸道起謝來,也不知道老爸是答應了他什麼重要的事情。
回到向西街,胡柏航還在氣憤不已的罵着那個睿睿,對她的相貌進行了一番慘無人道的攻擊,還給人家定義爲“倒找多錢都不要的貨”,我也只好一笑了之,但心裡卻對睿睿帶回來的那夥兒小子念念不忘,這幫身手不凡且目中無人的傢伙確實給我留下了不淺的印象。
轉過天來,在老爸的授意下胡柏航開始收拾東西了,看樣子他已經做好了去李濤那兒幫忙的準備,我一言不發的幫他收拾着,卻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開始爲他擔憂起來,總覺得他這樣的身份在以後可能會很危險。
晚上的時候老爸還單獨把他叫去聊了很長一會兒,好像是在對他進行着囑託,可等他出來的時候,任憑我怎麼打聽他卻也不肯多透露什麼,就好像那是老爸交給了他什麼絕密任務一般。
我這才發現這傢伙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平時該說不說的都順嘴胡咧咧,但在一些關係到原則的大事兒上,嘴就不是一般的緊了,這倒也讓我放心了不少,起碼不管老爸和他的目的是什麼,應該很難從他這兒露餡而對他本身造成危險。
“誒,我說。”半夜坐在屋子裡,胡柏航忽然開口道:“等這事兒完了,你就趕緊找個學校去上學吧,讓乾爹花點兒錢啥都好辦。”
“啊?”我有點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這些,愣了會兒故作輕鬆的笑道:“上毛啊,學校有啥意思!”
“操,那現在一天天的有意思襖,拉倒吧!”他不置可否,然後遞給我一支菸幫我點燃後繼續說,“其實我能看出來,乾爹對你還是期望挺大的,而且他好像也不希望你完全走這條道,趁還趕趟你還真得好好合計合計了,我覺着裝逼犯說的挺他媽對,你不應該走咱們的路,你可以選,真的!”
“選?”我自嘲的笑笑,嘆了口氣說,“以前沒準兒能選,可孟飛的事兒之後,別說我連老爸都沒得選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讓我像沒事兒人似的去上學,說老實話我自己也不敢!”
“操,有啥不幹的,等乾爹把老孟家幹翻,誰他媽還敢動你!”胡柏航有些亢奮的說道。
我卻搖搖頭,有些略帶彷徨的說:“那得等到啥時候?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八年?等所有這些仇啊恨啊都擺平了,我他媽也就差不多到歲數了……”
胡柏航聽完我的話,微微欠起身子來轉頭看向我,皺了皺眉說:“你說這玩意兒怪不怪,我現在老是覺着還是以前的你有意思,雖然傻吧,但是有股說不上來的勁兒,可現在呢,你牛逼過了,名也出了,可爲啥老是讓我覺着那麼沒有精神頭呢,真整不明白你啊!”
我沉默的報以一個苦澀的微笑。
爲什麼這樣?因爲我終於變成了過去大家都希望的樣子,但我卻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心裡最初也真實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