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納龍苦苦吸入一口空氣,轉而細觀瓊婆婆表情,她卻是隻怒不兇。一個大膽想法瞬間在納龍心中冒起,遂放鬆身體,任憑瓊婆婆“放手施爲”。
瓊婆婆看他全然放棄了抵抗,竟露出一股憤怒的憋忍表情,手上力道愈重的同時,自己的臉色卻比納龍更加難看。兩人僵持一陣,瓊婆婆將納龍提在半空,又盡力砸回牀上,那力道之生猛,如同發生一場地震,將半個客房變成廢墟。
半埋入土中的納龍拔開斷牀,在巨大灰塵中不緊不慢的爬將出來,又穩穩的站定。他隨意拍打着粘在身上的殘屑,眼角關注着咬牙切齒的瓊婆婆,面上笑意漸濃。此番情況對納龍來說已十分有趣,瓊婆婆忍着憤怒沒有殺他,甚至出手也只是舉重若輕,否者他不會如現在這般全是皮外傷。
納龍轉過身軀,面露陽光微笑,道。
“敢問前輩有何吩咐?”
瓊婆婆冷哼一聲,強抑憤怒道。
“你倒是百般聰明,知道老朽有求於你,不能隨性而爲。但是!”瓊婆婆再次浮起威嚴面目,續道,“我瓊族生於世界之樹下,對生命醫理早有深刻理解,你若敢暗中違例於我,我必讓你生不如死!”
納龍心中只感好笑,這威脅卻是半點也未放在心上,沉穩的道。
“只請前輩吩咐。”
瓊婆婆看他氣定神閒,剛毅冷峻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漣漪,確有一股懾人之姿,心中也是暗暗點頭,口中卻狠狠的道。
“我與你沒什麼好說,三十天後再來湯館一次,剎那前輩要親自見你。”
納龍心中一緊,這頭“美獸”當真是遇誰誰苦,怎麼偏偏要見自己?卻面不改色的立刻答道。
“在下必定準時回訪。”
瓊婆婆再上下細看了納龍一番,頭一次化開了威嚴面目,冷冷的道。
“早日在給你診斷的時候,我觀你魄果已經變異,”瓊婆婆說到此時取出一顆拇指大小的丹藥,拋給納龍,又道,“我看不出你還能活過幾時,但這顆‘魄華丹’乃是鞏固魄果的上好良藥,世面上萬金難求,也算你助我的報酬。”
納龍一把將之接過,那顆丹藥入手絲絲冰涼,隱含一股純淨能量,必非凡品,他卻全然聆聽着瓊婆婆的“教誨”,絲毫未把心神分在這顆丹藥上。瓊婆婆看到此處再次變色,卻是帶着一絲微怒,道。
“想你這毛頭孩子也不知道它的功效,哼!”
伴着一聲重哼,瓊婆婆再不廢話,自顧走出大門。納龍卻是心感詫異,看來這老年瓊鈺的人格也並非全然不近人情,又想到她爲抹滅惜兒的古怪念感竟然可以放棄肉身,心中滋味百般交雜。
這時,納龍纔好好打量起那顆魄華丹。
練丹,本是瓊與洛兩族特有的習慣,兩族居住在世界中心的丹諾魯環形山脈,在海拔過萬米的生命之林,亦就是生命之樹所在的廣大林羣中生活。他們受到生命之樹所結出的“命果”啓發,以高階猛獸的靈魂和軀體作爲載體,吸收自然的能量,凝鍊出各種丹藥,妙趣無窮。
納龍手中所握的魄華丹乃瓊王族三大秘丹之一,傳言它可以完全豁免強軀者達到七階後對身體造成的破壞,並一定程度的發掘出使用者的潛力,實爲武者夢寐以求的寶物。
此刻納龍卻對這顆藍色的大藥丸慎之再慎的輸入流體力量,用以勘測具體,之前的九羅猛玉湯已讓他的小納龍生出反應,鬼才知道這藍色大藥丸有着什麼古怪名堂,卻不道剎那間,一股徹寒透骨的力量從魄華丹處反涌過來,瞬息便侵入他全身血脈,五臟六腑,使他通體冰冷,可還未等納龍着力於反抗,分佈於生物全身,細胞般大小的魄果竟然自行的生出力量,與魄華丹對攻起來。
一時間,納龍只覺得自己已成一座冰雕,傀儡般失去了身體控制權,片刻後,他又感到體內多處緩緩生熱,那些部位卻如同被沸水包裹,熾得他疼痛難忍,一冰一熱下,納龍任憑生命的潛力無盡燃燒,陷入堅忍的僵持狀態。
他全身汗如雨下,部分汗液瞬間便被高熱體溫蒸發,另一些卻立刻結冰,周遭數米的環境更是奇異,大部分物件懸空飛浮,或是結冰,或是浮起焦胡的煙氣,頃刻就要燃燒。危機感不斷在納龍的心中放大,他清晰的知道,如果不想出辦法打斷魄華丹對自己特異魄果的催化,那必定是橫死的結局。
烈陽高照,客房外那幾顆大樹欣欣向榮,這處居地在湯館的中心,亦等同於半個禁地,僅有少數內僕獲許出入。納龍堅守神靈一絲清明,萬萬不敢失去意識,只等事態出現轉機。不知過了多久,客房內的異景終於被一個內僕發現,他雖被嚴令禁止不得叨擾貴客的任何行爲,但此番景象立刻便是失火結局,遂立刻通知了家主。景麒,艾達,安迪先後趕來,他們見房間內大小雜物失重飛浮,隱能看到納龍靜立其中,均感事態大爲不妙。
景麒剛剛揮退僕從,艾達便按耐不住,往屋內奔去,未走出幾步卻被安迪一把拉住,兩人激烈爭吵起來。納龍堪堪可以看到艾達焦急的神態,心中一暖,緊接而至卻是憎恨自己的“軟弱”,強烈的情緒波動下,他不顧一切的催發着“意念驅動”的念感,企圖移走左手中的魄華丹,卻也毫無效果。
剎那間,異象突生,納龍腦中一痛,於千絲萬縷中玄之又玄的感到一股深邃的力量,他倏的涌起一絲明悟,遂下意識的盡擺右臂。
“嗡!!”
突兀的長鳴嘯起,振得在場之人無不深感巨大的威壓,一長束熾陽般的燦金光華從納龍虛握的右手處橫亮開,又勻速的左右擴展,最後形成一把逸金流光的巨大斷刀,正是協欲。
安迪被異景愣得一呆,艾達藉機跑向納龍,卻又被景麒握個正着,只聽景麒微笑着道。
“頂階念器認主這種事情很稀奇啊,你們不妨看個清楚。”
納龍借協欲之力奪回了身體控制權,同時卻驚詫的發現,協欲的大部分力量竟不受控的向自己釋壓,它的力量龐大得難以匹敵,比之剛纔猶有過之,可魄華丹和那些失控魄果仍在對抗,事態已幾近死局。就在納龍全身顫抖着險些失去意識時,只見艾達絲毫不顧景麒的勸告,一面掙扎一面連聲高呼着納龍的名字。
納龍的視線尋聲而去,見到艾達那張小女兒慌張的柔弱臉龐,突感心身疲憊,他緩緩閉上眼目,靜得如同岩石一般。
萬物在這一刻靜了下來,納龍再也體會不到任何痛楚,整個人如若懸停在漆黑的虛空中,無止的盡漂浮着。一幕幕過往飛快憶起,一段段經歷掙扎翻滾,納龍感到自己變了許多,卻好像根本未得到本質改變,他感到害怕,害怕失去那些自認特殊的人,但他卻不知究竟何物使得自己恐懼,他反覆的問自己,企圖找到答案,企圖尋找自己軟弱的根本所在,陷入無休無止的彷徨中。
四周的空氣忽然爲止一窒,景麒瞳孔猛然緊縮,迅快的抓住了安迪,捲起狂風將兩人拖到近百米外。剎那間,納龍所在處如若變成一個黑洞,將周圍二十幾米的一切物體全數吸攝過去,將他包裹成一個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