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已經出現了混亂,月娘眉心一蹙,一眼就看見楊傲站在欄杆處,冷眸如霜的盯着底下正堂中被團團包圍的兩名黑衣人。
兩名黑衣人將身上遮得嚴嚴實實,除了一雙銳目,其餘的肌膚都隱藏在黑暗之中。
兩人一左一右挾着搖搖欲墜的鄭夕顏,所幸她的神智已經清醒。
“小姐,是織雲。”黑衣人湊近鄭夕顏的耳際低語。
鄭夕顏勉力撐着自己沉重的雙眸,重重點頭,“帶我回去。”
楊傲身邊從不乏武藝高強的隨侍,自從受了鄭夕顏一箭,他身邊的隨侍人數更加翻倍。手一揚,高手們隨即撲上去。
“保護她!”是一聲低沉的男音,帶着森冷的殺氣。
黑衣人將鄭夕顏推給織雲,翻手爲掌,瞬時擊中一名隨侍的胸口。凌空一躍,腳蹬三山五嶽;神龍擺尾,橫掃千軍萬馬。高深的武功在高手間遊刃有餘,進可攻退可守。
織雲護着手腳無力的鄭夕顏,分心應付抱月居的護院大漢。
誰知織雲被大漢纏住,手上一空,鄭夕顏已癱軟在廊柱旁,無力的靠着廊柱急促喘息着。她勉力撐起身子,然而卻感覺五臟六腑如同烈火燃燒,灼熱得教她無法忍受。廊柱冰涼的感覺彷彿可以將她的溫度稍事緩解,她拼命依附着廊柱。
泛紅的面頰讓原本嬌豔的女子愈發柔嫩得可以擠出水來,彷彿黑暗中綻放的曼陀羅,妖豔得教人挪不開視線。
鄭夕顏痛苦的低眉,清晰的看見自己心口處若隱若現的血色藤蔓。慢慢的,藤蔓消失不見,身體裡的血液卻還在叫囂着沸騰不止。
眼前天旋地轉,身子一晃便往地上栽去。
楊傲脣角微揚,輕身一躍,便是從天而降。
驀地腰間一緊,隨即是淡淡的溫涼之氣,冰涼的觸感讓鄭夕顏有種渴望觸碰的錯覺,不自覺的抱緊不知名的柔弱之物。
楊傲的眉頭無溫的擰起,眼前這個女人有着比月娘還要柔若無骨的身子,只消輕輕一碰,但凡是個男人都無可抗拒。看她痛苦的模樣,以及略顯不清的神智,彷彿有些不對勁。猛扣她的腕脈,竟有一股極爲陰邪的力量在她體內亂竄,侵蝕奇經八脈。
然她灼熱的溫度,以及她不經意間流淌的虛弱之狀,卻教他不經意的喉間滾動。
上一次未品出滋味,如今細看,竟是天生的尤物。
如此尤物,倒教人有些捨不得放走。
楊傲素來恣意狂佞,這頭還在拼命,他卻突然將鄭夕顏丟上桌子。指尖掠過她精緻的眉眼,長而捲曲的羽睫落下一排極爲好看的剪影。紅脣因爲發熱,更是飽滿欲滴。就像欣賞着手中的玩物,楊傲的指尖稍稍用力,從她的耳際一直延伸到她的鎖骨,留下一道鮮紅的印痕。
鄭夕顏呈現着半昏迷狀態,生澀無力的想要拍開那雙手。鼻間發出輕微的哼哼聲,愈發挑起了楊傲無可遏制的佔有慾。
“小姐!”織雲一聲高喊,黑衣人瞬間怒目圓睜,一掌將迎上來的隨侍打飛,鮮血飛濺!
低低的嚶嚀,鄭夕顏下意識的推了推自己身上的束縛,腦子裡還迷迷糊糊的幻想着秦沐風的容臉。意識到危險的迫近,鄭夕顏驟然睜開雙眸,下一刻,她看到楊傲在自己視線裡放大的容臉。
“是你?”一聲驚叫,甚至於鄭夕顏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氣力
,竟推開了楊傲。
顫顫巍巍的撫着桌子佇立,鄭夕顏的腦子轟的一片空白。
掃一眼四周的戰況,鄭夕顏腦子瞬時清靈。眼前這個,可不是當日受了她一箭的楊傲麼?該死的少主!
等等,這是哪裡?
是抱月居!
擡眼,鄭夕顏清楚的看見二樓高處的月娘,眼底掠過一絲疑惑。
腦子裡迅速將記憶過濾一遍,她記得自己跟鬼麪人正在陰森的石窟內與血蟒糾纏,而後有個紅毛老怪出來搶血魄珠。血魄珠飛進了她的肚子,她便喪失了知覺。
何以現在會在這裡?
其餘的都不管,眼下最重要的是……楊傲!
楊傲顯得意猶未盡,一雙銳利的眸子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就如同涉獵的豹子,看着自己的獵物,顯現出來的戲耍之感。
“醒了?”他的聲音一貫慵懶。
鄭夕顏只覺得鎖骨處火辣辣的疼,愕然發覺竟有一道紅色的劃痕,甚至泛出稍許血星點點,難怪會疼。她驟然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情場老手,他就像是獵手,在自己的獵物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記號。
一步一退的刻意撤離,鄭夕顏望着被一衆高手糾纏的兩個黑衣人,期待着能得到他們的庇護。透過那雙眼睛,她看見了秦沐風的影子。
然,這種喜悅只是稍瞬即逝。
“你在找這個嗎?”楊傲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弓一支箭。
鄭夕顏一怔,這是她的弓箭!該死的華韞!
挽弓上箭,鄭夕顏倒吸一口冷氣。視線緊緊盯着楊傲手中的冷箭,她看着他手中的箭頭從自己身上慢慢移到秦沐風的身上。
楊傲的眸子陡然凝成冰冷的霜雪,他看見鄭夕顏略顯焦灼的目光,她的焦慮不是因爲他手中拿箭,而是因爲他對準了正堂中與人交手的高個子黑衣人。對方身手敏捷,出手十分凌厲,若非自己身邊的隨侍都經過嚴格的訓練和挑選,只怕沒那麼容易纏住對方。
如今這局勢,雖然他的人纏住了高個子黑衣人,但絲毫沒有佔據上風,相反的漸漸落了下風。
“看樣子你們認識?他對你很重要?”楊傲冷冷的揚起眉角,視線筆直落在秦沐風身上。如此健碩的身段,如此敏捷的身手,但是……一絲異樣讓楊傲的眉峰愈發擰緊。怎的他好似……
鄭夕顏深吸一口氣,“你想怎麼樣?”
“你該知道我是誰。”楊傲的箭始終對準秦沐風,“所以……但凡忤逆我的人,你該知道是什麼下場。”
“你要殺的人是我,那一箭是我給你的。”她第一次覺得秦沐風的命就在自己的眨眼間,手心一片濡溼。
楊傲謾笑,“殺了你?我可捨不得。不過殺了他們,倒是易如反掌!”
“不要!”鄭夕顏突然攔在楊傲的跟前,用自己的身子擋着他的箭矢,“今天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別想動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有個性,我喜歡!”楊傲挺屬意她這股傲勁,偏是一般女子不曾有過的。但凡是個女子,一聽他是左相府的少主,投懷送抱尚且不及,哪裡有過鄭夕顏這般倔強抵抗,甚至於他可以在她的眼裡,看到清清楚楚的不屑。
殊不知對於楊傲這種不可一世的男子而言,便成了他想要洗清的恥辱,也勾起了他強有力的征服之慾。
袖中的手,不知爲何顫抖得厲害。
鄭夕顏陡然覺得一股氣從丹田處急速竄出,直奔掌心,五指一顫,奇蹟驟然發生,連楊傲都措手不及。
那支箭赫然飛出楊傲的控制,下一刻已然捏在鄭夕顏的手中。
羽睫止不住的煽動,他震驚的看着鄭夕顏眼中的錯愕。
這股力量是……是什麼?爲何如此詭異?以至於連鄭夕顏都不知道從何而來,她只知道自己的手心一抖,那支箭就穩穩的捏在了手心裡。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鄭夕顏盯着手中的箭遲疑了許久,這才相信是真的。
下一刻,鄭夕顏驟然回過神,也不知是怎麼了,身影一閃快如閃電,箭矢已經抵在了楊傲的脖頸處,“都別動!”
一聲厲喝,所有的干戈就此休止。
楊傲眯起邪冷的眸子,她何時來到自己身邊?動作之快竟連他都措手不及?他清楚的記得,上一次見她分明毫無內勁,根本不會任何武功。如今……難得跟她體內詭異的氣流有關?莫非她得了什麼奇遇?抑或她的一切都是裝的?可是他分明看見了鄭夕顏眼中的錯愕,那神色絕對不似裝出來的。
鄭夕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楊傲身邊,但是她卻反應極爲迅速的拿着手中的箭,作爲威脅的武器。大抵越發位高權重的人,越是怕死。
“讓我們走!”鄭夕顏的呼吸有些紊亂,就連握箭的手都顫抖不已。
月娘眉色一斂,快速走下來,神色極爲悲慼,“不要傷害少主!求求你!”轉而快速衝隨侍們道,“你們快退下!快退下!不要少主的命了嗎?”
這句話的分量不輕。
少主乃是左相府的命根子,就連左相都視若瑰寶有求必應,若然傷了少主,誰也別想活。
讓開一條道,秦沐風與織雲警惕的望着四下的人羣,看着鄭夕顏以箭抵着楊傲的脖頸,慢慢退入包圍圈。一直撤退至抱月居門口,月娘緊緊相隨,似刻意擋着那些隨侍,又好似極爲關心楊傲的安危,不惜以身犯險的靠近兇徒。
“少主?”月娘美眸含淚。
楊傲面色鐵青,這輩子他還沒被人威脅過。這次倒好,遇見個軟硬不吃的丫頭。一次拿箭戲弄他,一次拿箭威脅他。果然是年年打鷹,今兒個叫鷹啄了眼睛。
門外一輛馬車疾馳而來,鄭夕顏的掃一眼堵在門口的隨侍們,面色煞白,“誰也別輕舉妄動,否則傷了你們少主可別怪我!”
聞言,秦沐風伸手便點了楊傲的穴位,一剎那,楊傲動彈不得。只那雙絕傲的眸子,依舊綻放着冰冷的寒光。
馬車疾馳而去,帶着楊傲直奔城外。一路上誰也不敢阻攔,生怕傷了楊傲。
及至出了城,馬車駛入一片密林。
橫豎也不能帶着楊傲回聚賢莊,否則豈非闖下大禍?
秦沐風依舊黑衣蒙面,馬車停頓的那一刻,擡手便將楊傲丟出了馬車。鄭夕顏緊跟着跳下去,一臉的冰涼。
“你想怎樣?”楊傲冷然,目不轉睛的望着步步靠近的女子。
鄭夕顏眸色無溫,宛若盛開在雪地裡的白梅花,眉目間有種迫人的寒冷。世間宛若找不到形容詞,形容這樣的女子:卻是含英咀華,不食人間煙火。
她就站在他面前,手上還握着那支箭。
冰冷的箭矢,閃爍着刺眼的白光。
(本章完)